第4章 重遇
岑臻在海川的生活異常充實,雖然工作強度比從前大了很多,但現在的她,至少不用想著幾點鐘前必須要回到家,有什麼突發的事情也可以收拾行李說走就走,完全不必有任何顧慮了。
天浩律所的首席合伙人周江同很快便認可了岑臻的工作能力,並將律所一個重要的IPO項目交給她做。
由於項目的委託方是海川市最大的家族企業恆輝集團,周江同對這個業務非常重視,特意向岑臻交待說:「恆輝集團這個公司在擬上市的公司中,資質相當不錯。他們本身是做醫藥的,但近年來業務也漸漸開始向多元化發展。最近幾年,公司從政府那裡拿了不少好地,房地產業務未來必定也會有相當好的收益前景。雖然近幾年來監管部門對房地產行業的上市融資有諸多限制,但這部分業務的經營收益和利潤,目前在集團總體經濟指標中所佔的比重還不算大。只是這種家族民營企業,股權和內部管理方面存在的問題會比較多,你要重點關注一下。」
周江同交待完岑臻,又撥通了恆輝集團負責IPO業務的副總顧緒安的電話:「顧總你好,有件事我想和你溝通一下。之前所里負責貴公司法律事務的林律師,因為私人的健康原因,不適合再跟進貴公司的IPO項目,所以我打算由所里的一位工作能力很強的女律師接手,想先向你知會一下。」
對方清冷的聲音略帶不滿地反問了一句:「女律師?」
周江同知道這人素來看不起女人,但他也再沒什麼其他合適的人選了。所里的律師雖然不少,但幾乎個個業務繁忙,再難能抽出時間去跟這個規模不小的項目了。何況顧緒安此人又是極端的挑剔,否則林律師也不至於惱到甩手不幹。他說林律師健康有問題,自然不過是句託辭而已,實際上林律師的身體不知有多好呢。
周江同雖然知道顧緒安不滿意,也只得繼續解釋說:「這位律師在廣北的一間律所也做了4、5年,一直在負責IPO項目工作,業務能力絕對不會令你失望的。」
顧緒安似乎是遲疑了片刻,隨後說:「可否麻煩貴所發這位律師的履歷給我先看看。」
周江同頗感不悅,很少有客戶連律師的從業資歷都要看的,這位顧總也確實夠難應付了。他心裡雖然不滿,但仍然滿口答應說:「沒問題,我現在就讓人事部門的同事發給你。」
岑臻從周江同處取得了恆輝集團主要負責人的聯繫方式后,先和公司的證券事務代表朱明明進行了前期接觸,對恆輝集團的基本業務層面及管理層的員工,也先進行了初步了解。
恆輝集團的總裁衛奕澤掌管公司已有20餘年,他的2個姐妹衛瑾和衛慧雖然都有公司股權,但是均未在集團任職。衛奕澤的獨生子衛靖,原本應該是集團總裁理所當然的第四代繼承人。只是他在陪女友去國外遊玩時,遇到車禍意外喪生,令集團總裁繼承人的人選發生了變數。如今衛瑾之子沈梓煌和衛慧之子顧緒安,均有可能成為恆輝集團總裁的第四代繼承人。
朱明明說:「我們衛總年事已高,原本無心再將家族生意做上市。但顧總做為分管生產和投融資的副總,卻堅持要做IPO。明天開會時,他也會和您、方正證券和博興會計所的老師們見個面。」
作為一個較大規模的集團公司,恆輝集團擁有近二十家子公司,公司的研發及生產基地設在市郊,但集團總部卻位於海川市的中心區域,一座氣勢恢弘的16層辦公樓主要供集團的管理、銷售部門及下屬的房地產公司辦公。
岑臻住在律所代租的一套一居室內,離恆輝集團總部大約半小時車程。她早早就到了會議現場,與投行、會計所的人員們寒暄幾句便先打開了自己的電腦。
過了沒多久,朱明明陪著一行人走進會議室。公司的總裁衛奕澤、副總顧緒安、沈梓煌及集團各業務部門負責人悉數到場,顯然對這個上市業務還是比較重視的。
朱明明介紹完總裁衛奕澤,便開始介紹他身後的副總顧緒安。岑臻在望到顧緒安的第一眼便已經全身發麻,愣在當地了。她找了5年而沒有結果的江明宇,竟然就這樣奇迹般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他俊朗的面容與挺拔的身形與5年前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如今他的姓名,卻已經變成了顧緒安。
顧緒安的目光也向在場的中介機構人員一一掃過來,他的目光在接觸到岑臻時,與他看其他人完全一樣,沒有絲毫特別的表情。岑臻一時間思緒紛飛,心亂如麻,別人說些什麼,她一概都沒能聽得進去。
岑臻的助理江曉藍看到她神情怪異,便不動聲色地輕輕用手肘碰了碰她。岑臻這才勉強回過神來。這一刻她無比慶幸帶了這個善解人意的助理,不然她註定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失態了。
岑臻強令自己收斂心神,開始認真投入到會議中去。衛奕澤與中介機構負責人們交換了名片,然後客氣了幾句,便帶著一幫公司業務負責人離開了,只留下顧緒安與眾人開始深談。
顧緒安出身投行,對IPO項目需要重點核查的問題十分熟悉,與中介機構的人員交流起來也很是順暢。
「我們計劃上市已經有2年多,早就已經對納稅情況進行了規範。公司環保方面的評估也已經沒有問題。至於公司的財務數據,相信在經過審計后也不會有太大出入。只是集團的股權問題比較複雜,這個問題還請岑律師關注一下。」
顧緒安的目光轉向岑臻,在她身上停留了足足5、6秒鐘。岑臻已從失魂落魄中清醒了過來,她與顧緒安對視了一下,簡單地說:「好的。」
為了配合這次盡職調查,恆輝集團將公司7樓的會議室清理了出來,作為臨時的辦公場地,提供給了所聘請的中介機構人員使用。
岑臻在恆輝集團里工作了五、六天,卻只在會議中見到過顧緒安一次。可見他雖然不是不記得她,但也完全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岑臻既委屈又鬱悶,很想向他問個明白。可如今的她,早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單純衝動的小女孩,而且目前她與顧緒安之間又存在著工作上的關係,因此岑臻思前想後,終究還是有所顧慮。
岑臻做完了一天的工作后,便心情鬱郁地搭電梯下樓。電梯門打開后,她意外地發現顧緒安已經站在了裡面。
顧緒安看到岑臻,只是冷淡地點了點頭,便再也不去看她。岑臻覺得這次偶遇實在太不容易,她再也不願放過這個機會,便帶著職業的微笑向顧緒安道:「不知顧總今晚有時間嗎?不如一起吃飯如何?我有些問題想請教您。」
顧緒安冷冷地看了看她,目光冷厲而又鋒銳。岑臻本以為他會拒絕,不料他卻說:「7點鐘我會在香源里,你如果有事,可以過來。」
顧緒安剛說完,電梯便已經停了下來。他快步走出電梯,完全沒再理會岑臻。
岑臻的臉上火辣辣的,感覺顧緒安一副怕被她纏上的樣子。難道他以為她會借著2人過去的關係而對他糾纏不清么?有一瞬間,她幾乎不想去赴約了。他已經消失了5年多,自己一個人還不是好好的,她就從此當他已經不存在又有什麼關係?
生氣歸生氣,岑臻最後還是很沒出息的早早就到了香源里,畢竟她就是這麼死心眼。
香源里與恆輝集團相隔不遠,屬於那種菜色平常但收費奇高的餐廳,唯一的好處就是客人少,就餐環境極好。餐廳面積既大,布置的又極有特色,既有明亮寬敞,足夠十幾個人用餐的大餐台,也有燈光幽暗,適合情侶相處的小包廂,更多的是一些頗受商務人士青睞的吧台,吃完飯後,放上一台電腦,可以不受打擾地工作幾個小時。
岑臻走進香源里后,不由得猶豫了片刻,如今她與顧緒安的關係,幽暗私密的小包廂顯然不適合,可是吧台卻又各有獨立空間,似乎也不是很方便。岑臻無奈,只好選了個7、8個座位的餐台,放下包坐了下來。
7點鐘剛到,顧緒安便準時出現。他走進餐廳后,先顧自點了份簡餐,這才轉向岑臻道:「我的時間不多,只可以給你十五分鐘時間。」
岑臻被他目中無人的傲慢態度激怒,竟然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怔了幾秒才說:「我沒有利用過去的事情糾纏你的意思,你大可不必對我如此戒備。」
「你以為你能對我有什麼威脅嗎?只要我願意,我隨時都可以要求天浩撤換了你。」
「我也沒打算威脅你,我只是想知道,5年前你突然離開的原因。」
「一個人的生活環境變了,自然要放棄一些已經不適合自己的東西,這有什麼問題嗎?」
岑臻被顧緒安輕描淡寫的一番話說得目瞪口呆,登時覺得自己5年來的執著很可笑。原來對於眼前這個男人而言,分手也可以這麼無聲無息,不想聯繫就不再聯繫,完全不必理會自己的感受。她不由得冷笑著說:「原來你離開我只當是扔舊東西,扔了就扔了,至於我會怎麼想,完全不在你的考慮範圍之內,是嗎?」
「如此說來,你是認為我還欠你一個交待嗎?」
「不用了。你現在再說什麼,又還能有什麼意義?」
岑臻冷冷地看著顧緒安,過去的5年之中,自己為找他所花費的心機、遭受的冷眼,還有母親因此而發生的意外,這一切對顧緒安而言,原來竟然都是些毫不相干的事,完全不值得被他放在心上。
岑臻越想,就越為自己和母親不值。她氣得渾身發抖地站起來,抄起面前的水杯,便向顧緒安地砸了過去。砸完之後,岑臻仍然覺得不解氣,索性又走近這個爛人,用盡全身力氣向他狠狠地踢了過去。顧緒安疼不疼她不知道,她自己用力過度,倒是感覺十分疼痛。
顧緒安的衣服雖然被岑臻丟過去的水打濕了,但他只是冷笑了笑,看也沒看岑臻一眼。岑臻踢他,他也是全然沒有反應。
岑臻踢完顧緒安后,說了句「這是你欠我的」,便忍著痛一步步地走出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