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考試
()路明非頂著倆黑眼圈兒,一頭撞進圖書館二的教室,第一眼看到的是講桌邊晃悠的一雙穿牛仔褲的長腿,穿了雙似曾見過的十厘米高跟的瑪麗珍鞋。
「你來晚了。」坐在講桌上的諾諾面無表情地說。
路明非抓頭,「我走錯了么?我是來考丨試的.................」
「你沒走錯,我是這場考丨試的監考學生,監考老師是風紀委員會的曼施坦因教授。」諾諾指著下面,「所有人都在等你。」
一身黑色西裝的曼施坦因教授從門背後閃現,透過圓片眼鏡冷冷地掃了路明非一眼,低低的說,「不要有瑕疵,作為『S『級雪深,你有遲到七分鐘的特權,但是如果你在這場考丨試中降級,你就會失去這項特權,我這是在警告你。」
他看了一眼腕錶,「全部人到齊,現在宣布考丨試紀律!」
「作弊是絕對禁止的,違反者會被取消一切資格!我以風紀委員會主席的名義確保,卡塞爾學院的學習氣氛是輕鬆的,但是紀律卻是最嚴格的,不要試圖偷看別人的試卷,攝像頭覆蓋了整個教室,沒有任何死角!也不要試圖攜帶什麼小電子設備,無線電波在教室里也是被監控的!我知道你們都是天才,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比你們更加天才的人也曾在這個教室里考丨試,你們現在能想到的作弊手段,都有人嘗試過。比如一個來自美國的心聲研製過一種特殊的無線電波調製設備,藉助這種設備,他把通訊電波偽裝成太陽黑子爆發導致的無線電亂流,但他失敗了,諾瑪輕易地解密了他的信號。當我們出示證據的時候,他無話可說.............」曼施坦因教授掃視一眾新生,侃侃而談,如同久經沙場的將軍教訓一批新兵蛋子。
路明非抓緊這個機會閃進自己的座位里,每個人的座位前都有名牌,他的座位前清楚地寫著「李嘉圖。M。路」。
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路明非愣了一下,他意識到這個名字是在說他,但是又有什麼地方不對。他抬頭掃視整個教室,看見諾諾雙手抱在懷裡側頭去眺望窗外,忽然明白了。
名牌是諾諾設的,這個世界上她是第一個叫他「李嘉圖」的人,這個讓人聯想起某個著名經濟學家的名字是諾諾隨便幫他起的。
「該死!」他在心裡嘀咕,卻覺得心裡有個小人扭扭捏捏地舞蹈起來。
「直接就無視我們了?」魯路修的笑聲傳來。
「啊」一轉頭,路明非看見魯路修和庫拉就坐在自己後邊,撓了撓頭「那個,抱歉,沒注意」
他忽然發覺今天是個陽光燦爛的好天氣,雲層上平鋪著的陽光灑下,照在諾諾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在胡桃木的課桌上投下窗戶的影子,整個教室里有一抹淡淡的緋色。他的心情忽然好起來,覺得這是個好兆頭,也許事情沒有昨晚想的那麼糟糕,從他給諾諾買那個冰激凌,到他在賽百味遭遇芬格爾,一切麻煩他都闖過來了,居然能和這幫留著龍血的傢伙一起坐在這間教室里考丨試!
他想像一個地道的賭棍那樣拍拍手說「幸運女神在我這邊!」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魯路修無奈的笑了笑。
「喂喂,讀心,你犯規」路明非不滿。
「那就好好封閉你的內心」魯路修笑道,「準備考試,自求多福」
「嘿嘿,我全背下來的」路明非笑到。
「嘿!兄弟!是你們么?他們都說你很棒!"前排一個黑人學生小心地回過頭來對三人豎起大拇指,壓低了聲音,燦爛地笑著露出一嘴白牙。
路明非的內心正式意氣風發的時候............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意氣風發..............於是慨然地豎起大拇指回應。
「布拉德雷。」黑人學生自我介紹。
「路明非」路明非試圖越過一道課桌去和他握手。
「庫拉」庫拉笑了笑。
「魯路修」頭也不回。
這個名字爆出來,像是在教室里投入了一顆深水炸丨彈。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從曼施坦因教授光可鑒人的腦門上賺到了魯路修的臉上,幾十個新生同時吸氣,「呵」地一聲后,整個教室沉默了。曼施坦因教授停下來訓導,露出不悅的神色。
一個男生忽然站起身來鼓掌,掌聲震耳,路明非懷疑他有一雙橡皮巴掌,拍起來就絲毫不疼,跟著是那個黑人學生布拉德雷,其他新生原本還在互相遞著眼神,此刻都興奮地起身,跟打了雞血似的使勁鼓掌,掌聲震耳欲聾。
曼施坦因被這種不受控制的集體行為氣得鼻子差點兒歪了。諾諾聳聳肩,無聊地繼續眺望窗外。
「無聊」魯路修皺了皺眉,很不喜歡現在的氣氛。
「太吵了」庫拉點點頭,「雖然是歡迎,但是庫拉不喜歡」
「換個座位」魯路修說著,拿起庫拉和自己的牌子,到一邊去,曼施坦因皺了皺眉,沒有阻止。
角落裡,有一個人沒有鼓掌,那是個嬌小的女孩兒,坐在角落裡,背對著路明非,一身白色的T恤,一頭顏色淡得近乎純白的金髮編成辮子,又在頭頂紮成髮髻,露出修長的脖子,肌膚白得有種「寒洌」的感覺。在這種喧鬧的場合,她越發顯得像是一尊與世隔絕的冰雕。
「可以坐這邊嗎?」魯路修問道。
「請便」女孩點點頭。
「謝謝」魯路修放下牌子,和庫拉坐了下來。
第一個鼓掌的男生看了看四周,過來和路明非握手,那個男生看起來是個印度人,有一張極英俊的臉,漆黑的捲髮和黑白分明的眼睛,T恤下一身精悍的肌肉,像是寶萊塢歌舞片里的男星,帶著自然而然的親切,自我介紹說「奇蘭,新生聯誼會主席,路明非,你是我們的偶像。」
路明非在手上加了把勁兒,臉上帶著不知所謂的親切笑容,似乎是和失散十年的老友聚會。
「招人?」魯路修不屑的搖搖頭。
「好了先生們,現在不是社團活動的時間,是3E考丨試,如果你們通不過這場考丨試,等待你們的不會是卡塞爾學院世界第一流的教育,而是被取消資格。」曼施坦因教授切入打斷了這場忽然出現的歡迎儀式,「3分鐘之後考丨試正式開始,現在關閉手機,和學生證一起放在你們的桌角上。」
他點了點腕錶,黑色的幕牆無聲地從雕花木窗的夾層中一出來,所有窗口被嚴密地封閉起來。同時教室里的壁燈跳閃著亮了起來,諾諾沿著走到給每個新生一張A4紙大小的試卷和一支削好的鉛筆。學生們分別從口袋裡摸出手機關機,只有路明非沒事可做,他沒有手機。他左顧右盼,看見那個冰雕般沉默的女孩伸出了一隻近乎透明的手,把一台昂貴的Vertu手機推到桌邊,路明非很乾脆的把手上的iphone扔到一邊,看樣子是直接不要了。他有點鄉巴佬進城的尷尬,忽然想到那張十萬美金額度的學生證來,他瞥了一眼自己桌角上的學生證,意識到那確實是個會改變他生活的東西,就算別的幹不了,至少他可以去買世界上任何一部手機。
手機是個小東西,但是路明非想要一部想了好些年,如今這些觸手可得,只要他通過這次考試。
他再次下了決心,深吸一口氣審視那張試卷――
一片空白。
一片吸氣的聲音,這張匪夷所思的試卷顯然震驚到了這裡所有人。這份試卷只是一張雪白的水印紙,上面沒有印任何一個字。
「沒有任何問題,試卷已經分發完畢,我和監考學生以及醫療組都在教室外,這間教室由諾瑪監控,你們可以聊天或者睡一覺,只是不要抄襲別人的答案。」曼施坦因教授露出冷漠的笑,「你們無法抄襲,因為你們每個人的答案都不會相同!」
隨著教室的門在諾諾和曼施坦因教授的身後重重地關上,所有學生都開始傳遞眼神,靠近的兩桌低聲低聲說話,滿臉都是白日見鬼的神情。確實,他們無法作弊,因為他們甚至不知道試題是什麼?攝像頭在屋頂無聲地凝視著亂成一窩蜂的學生們,這個該死的時候,居然想起來悠揚的輕音樂。
「他們在玩什麼遊戲么?也許我應該拿斯坦福的錄取通知書的。。。他們給了我一份半獎。」布拉德雷抓著自己滿頭的小捲髮,顯然沮喪到了極點,「聽說那裡不考試。」
「如果我是你我就去斯坦福。」路明非聳聳肩,「我有斯坦福的錄取我還來這兒?」
「可是你難道不渴望和世界上真正一流的人聚集在一起么?」布拉德雷很困惑地回過頭來,「假設我去了斯坦福我就無法和你這樣的人見面。」
「我這樣的人?」路明非一面豎著耳朵聽那音樂背後某種風一樣的流轉的微聲,一面和布拉德雷搭腔,「我是什麼樣的人?"
「締造新世界?」路明非想這事兒跟他能扯上關係么?他擺擺手,「這事兒歸奧巴馬,真的,他剛剛得到諾貝爾**,我看新聞說的。」
「切」魯路修看了看嘈雜的四周,「還真的聊天了」
「奇蘭這麼說的。」布拉德雷湊近路明非,「奇蘭從不說錯話,他的言靈是『先知』。」
「先知?言靈?」這是路明非第二次聽到這個概念,芬格爾說過這是龍族語言的一種能力,在小範圍內強行施加一個規則,但是路明非對此有些懷疑,這個能力如果真的存在簡直就是一個BUG,好比機器貓那個超時空口袋裡的神奇道具,如果某人的言靈是「有財」,豈不是每次吃飯只要說一句「我是最有錢的人,哪裡吃飯都掛賬免單」就可以不帶錢了?
「他從不說錯話,也從不推崇任何一個人,但他推崇你。」布拉德雷低聲說,「他是我從小的好朋友,每次他預言的事情都會應驗,有人很畏懼他,以為他是瘋子,把他送去了精神病院,他一度很苦悶,只有我陪著他。」
路明非不由得抬眼看了奇蘭的方向,那個英俊的印度學生如同真的預知了這次注視似的,回頭跟路明非打了個招呼。
「新生聯誼會都支持你,」布拉德雷很誠懇的說,「獅心會和學生會很早就在新生里拉攏人,想壯大他們自己,但是奇蘭告訴我們我們不應該分散,我們應該等待,會有領導我們的人出現。我們開始都懷疑,直到聽說他們找到了『S』級新生,就是你啊!」
「魯路修咧」路明非回頭看了看,『這傢伙才應該當老大』
布拉德雷沉默了一會兒,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兩肘撐在課桌上,無聲地流下淚來。
路明非嚇了一跳「媽的,他哭什麼?我是救世主么?看見我那麼感動?..............對了對了他說他一直陪著那個什麼奇蘭,是在精神病院里?這些人都是腦子短路?」
「節哀啊..........傷心也不是個辦法.........」路明非試圖勸慰布拉德雷,但是這件事有點棘手,似乎布拉德雷毫無悲傷的理由。
布拉德雷把沾滿淚水的雙手平放在課桌上,露出滿是淚水的臉,眼睛里透著沉重的、穿透時間的悲哀.............然後他不再管路明非,開始低頭在白紙上書寫。
「媽的..........他不是感動於見到了我...........是考試開始了!」路明非警覺起來。
那些緊張不安的學生都不再交頭接耳了,有些人獃獃地坐著,好像剛死了全家,有些人則在走道里拖著步子行走,眼睛里空蕩蕩的,彷彿走在汨羅江邊的屈原或者其他什麼行屍走肉,一個女生拿著水筆在白板上不停筆的書寫,像是在畫一幅抽象派的畫兒,而她甚至沒有意識到筆油早已經用幹了,還有一個輕盈嫵媚的女生滿臉歡欣雀躍,彷彿看到了天他該洞開般在前面起舞,自己要客串從天使島上帝,看得出來她練過,舞姿曼妙,卻沒有任何人欣賞,奇蘭則以一個標準印度教徒的姿勢在課桌邊跪下了,嘴裡喃喃的說:「是的,是這樣么?我已經明白了一切。」這些人就一會兒再試卷上答題一會兒群魔亂舞,互不干擾自得其樂,看得路明非一陣陣發毛。
「開始了啊」魯路修笑了笑,「還是沒感覺,低等的言靈無法影響到我們的血統啊」
「感覺我們就像BOSS一樣」庫拉笑了笑。
「每次3E考試結束都要富山雅史教員做很長時間的心理輔導。對了,你第一次聽到龍文咒文的時候感覺怎麼樣的?」門外,曼施坦因教授靠在門上問諾諾。
「看見我媽媽躺在床上,一個影子走過來抽走了她的靈魂,她死了。」諾諾輕聲說,「因為這件事已經發生了,所以我也不驚恐,只是默默地看著。」
「我聽見了風聲,滿世界的風聲。」曼施坦因教授低沉地說,「諾諾,你們學生有沒有覺得卡塞爾學院的教育很殘忍,很少有人第一次聽到龍文咒文的時候,第一次接觸到世界本相的時候,感覺到開心快樂,如果早知道,是否不要揭開那層溫情的面紗更好些?」
諾諾聳聳肩,「我無所謂,每個人都想看到真相,即使那再殘忍。。。就像我看到的,是真的,有人帶走了我媽媽的靈魂。。。而且我看清了那個人的臉!」
路明非一邊隨手把那些「鑰匙扣」的圓圈都塗成實心的,一邊偷眼去看那個冰雕般的女孩,在別人都瘋瘋癲癲的時候,只有她的腰背挺直如細竹,和路明非一樣正常地答題。路明非懷疑芬格爾會不會把這答案賣兩遍,從芬格爾的窮困和下作無恥的風格來看,這不是沒有可能。
女孩不在那裡,坐在女孩座位上的人正看著路明非,坐在課桌上,晃悠著一雙腿,腳上穿著白色的方口小皮鞋,一身黑色的小西裝,戴著白色的絲綢領巾,一雙顏色淡淡的黃金瞳。
是那個男孩!路明非吃了一驚,那是他在芝加哥火車站的夢裡曾經見到的那個男孩,現在真真實實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了!可那個女生去了哪裡?難道出去上洗手間了?監考的風紀委員會主席怎麼會允許這個男孩進入考場的?路明非覺得這裡面有點問題。
男孩沖路明非緩緩地招收,帶著淡淡的、天使般的笑容,下午的陽光照在他背後,他長長的影子一直投射到路明非身上。路明非覺得自己沒什麼選擇,他推開旁邊哭哭啼啼的布拉德雷,一步步走向男孩。
男孩沖路明非比了個手勢,似乎是示意他到窗台上「上坐」,然後自己輕盈地翻到了窗台上坐著,把兩腿放在外面晃悠著。路明非疑惑著在他身邊的空兒里坐下,借著落日的光,他終於可以仔細打量這個男孩了。路明非從來不曾見過任何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像他那麼漂亮,一張圓潤的臉,帶著一種介乎男孩和女孩之間的稚氣,一舉一動都是輕輕的,高雅得好像不曾踩過灰塵,他靠在爬滿綠藤的窗框上遠眺,黃金瞳在落日中暈出一抹淡紅色。
他的安靜讓人不忍心打破,路明非也只能跟著他去看落日下的卡塞爾學院,看男孩腳踝處露出的雪白襪子。
「嘿,我叫路明非。」路明非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要打個招呼。
「我叫路鳴澤。」男孩眼望遠方,輕聲說。
路明非想他是在開玩笑,路鳴澤他最熟了,整天跟他睡一個屋的標的,跟他高中同校,小時候長得還是很可愛的,不過正逢青春期長了滿臉的痤瘡,拿像素低的手機照點大頭貼還要加個柔光效果然後放在博客空間里,寫一寫對人生很絕望的悲情句子勾引小女孩。眼前這個男孩跟路鳴澤相差十萬八千里湊不到一塊兒去。
「夕陽?你上來啦?」男孩慢慢地把頭扭過來看著路明非。
路明非吃了一驚,「夕陽的刻痕」確實是他QQ上扮女生的名字,他用這個ID調戲路鳴澤,路鳴澤每次看他的頭像上線都會說這句話。「夕陽?你上來啦?」這句簡簡單單的問候,路鳴澤每次在屏幕上打出來的時候都會讓路明非覺得有一種很急色的期待,而這個男孩說同樣一句話,卻是完全另一種感覺,就好像是――
他知道你一定會來,在那裡,在那一刻。
「你在耍我?」路明非內心裡想要從這個奇怪的感覺里掙扎出去。
「他們都很難過,即使那個笑著跳舞的女孩,你不難過么?」男孩瞥了一眼教室里的人們,他們坐在窗台上,就像是一場亂鬨哄華麗舞台劇的觀眾。
「不難過,難過什麼?我覺得他們都是神經病。」路明非聳聳肩。
「他們是真的很難過,因為他們看到了自己心底最深的東西,你心底最深的地方時哪裡?」男孩伸出一根手指,在路明非的胸口戳了戳。
「比心還深........那就到胃裡了.」路明非想說句爛話來打破這種優雅、哀傷又咬文嚼字的對話氣氛。
「人類是種很愚蠢的東西,你也是,你和他們的區別只是,你是故意要讓自己愚蠢的。」男孩淡淡地說,「你不難過,是因為我代替你難過了。真殘忍,不是么?」
這個「路鳴澤」對著路明非微微地笑了起來,笑容在陽光里很燦爛。
「搞什麼?我們是在很有感情地討論兩個男性之間的愛么?你這個台詞非常小言你不覺得么?」路明非嚷嚷。他比這個男孩大了大概十歲之多,卻絲毫感覺不到年齡閱歷上的優勢,對方那些淡淡的話始終在緊逼著她,讓路明非漸漸失去抵禦的能力,像是被鎖在水池中的人看著誰慢慢地上來就要淹過自己的嘴巴。
他覺得有點頭疼,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讓人腦子有點亂。
「路鳴澤,你來了啊」魯路修突然說道。
「你能看到啊」路明非有點驚訝,「那這不是夢?」
「庫拉也看得到哦」庫拉也坐了過來,笑道。
路明非無奈的看向三人,「這都什麼跟什麼」
路鳴澤聳聳肩。
「搞什麼?我們是在很有感情地討論兩個男性之間的愛么?你這個台詞非常小言你不覺得么?」路明非嚷嚷。他比這個男孩大了大概十歲之多,卻絲毫感覺不到年齡閱歷上的優勢,對方那些淡淡的話始終在緊逼著她,讓路明非漸漸失去抵禦的能力,像是被鎖在水池中的人看著誰慢慢地上來就要淹過自己的嘴巴。
男孩沒有理會他,默默地看著夕陽發獃,太陽正在墜落,最後的光明裡,兩行眼淚無聲地劃過男孩的面頰。
路明非覺得自己的心被一隻手猛地捏住了,這一刻他能夠感覺到那個孩子身上絕大的悲傷,如同噴涌而出的冰冷的水流,鋪天蓋地地過來,就要覆蓋他了。那不是什麼小言,更不是偽裝造作,那種悲傷強烈、兇狠而霸道,讓人虛弱無力。路明非不知道男孩到底在說什麼,他無法共鳴,只是敬畏。
他無意識地低頭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哪裡似乎空蕩蕩的。
「我現在很討厭你坐在我身邊了。」男孩說,忽然抬腿在路明非身上一踹。
路明非沒有防備這忽如其來的一擊,失去平衡,墜下了窗檯。他赫然發現自己其實是在很高的地方,就像是一座塔的尖頂,下面不是卡塞爾學院綠草如茵的地面,而是犬牙般的石群,撞上去的唯一結果就是四分五裂。他全力揮舞著雙手要去抓住什麼,可完全落空,他能觸到的只有空氣。
他看見上方默默站起來的男孩,那個男孩站在矛槍般指天的高塔頂上,背後是一輪巨大的夕陽,沖他緩緩地揮手告別,美麗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一瞬間彷佛有雷電穿過路明非的大腦,一個畫面猙獰地跳閃了一下,那是在一個凄風苦雨的夜晚,在冰冷的石砌花壇上,頭頂的樹葉上雨滴墜落,他和那個男孩,或者是和他的表弟路鳴澤,坐在黑暗裡,緊緊地擁抱。
「天吶!我不會喜歡男人的啊..............」這是路明非最後的思緒。
「就這樣一直保密嗎?」魯路修問道。
「你回來了,不是嗎?」路鳴澤笑道,「你會幫我的,對」
「輪迴之後,血脈是不純的」魯路修笑了笑,「不過那些卑微的傢伙還攔不住我」
「還是你對我最好」路鳴澤笑了笑。
「也許我會救下一個」魯路修說道,「不過她不會再是初代種了」
「無所謂」路鳴澤聳聳肩,伸出右手「歡迎回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