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犬王
第二日一早張懋修就辭別大哥敬修,帶著張馳和兩個護衛李明山、王達騎馬向蘄春縣而去了。
蘄春距江陵有360多公里,如果要乘坐馬車,估計十天半個月才能到達,可現在時間就是生命,祖父的身體一日也不能耽擱,所以儘管騎馬非常辛苦,張懋修也只能忍著了。
幸好本身雖是讀書人,卻不是酸腐文人,君子六藝均有涉獵,騎馬自然不在話下,當然跟李王二位護衛相比,自然有些差距,卻比張馳技術好多了,故而一路行來,雖然風餐露宿,但還能堅持。只是張馳因不善騎馬,加之又得照料懋修,情況就慘多了。張懋修雖急在眼裡,面上卻不表露分毫,只是晚上休息后不再讓張馳身前服侍了,張馳自然明白這是少爺體諒他,反倒跑得更勤了。
這一日因趕路而錯過了客店,夜幕時分只好寄居在路邊的山神廟裡。李明山、王達忙著伺候馬匹,張馳拿過攜帶的狼皮褥子鋪在收拾好的牆角,張懋修一屁股坐下,緩躺下去,再也不想挪動分毫。連日騎馬飛馳,他的兩腿內側早已鮮紅一片了,只是他外和內剛,不願聲張。但此時他也不會故作姿態,能躺下就決不站著。
張馳又找來柴火,燒了一壺熱水,主僕四人就著熱水吃著乾糧,解決了晚餐,之後眾人累了,便安排李王二人輪流值班,就睡了。
半夜時分,懋修睡得迷迷糊糊間,突然被一聲狗吠所驚醒。張懋修看到火堆漸熄,張馳與李明山王達三人均在沉睡,狗吠聲卻時隱時現,但三人仍無反應。張懋修奇怪這荒郊野外怎會有狗吠之聲?心下警惕,就迅速叫醒三人。
「你們可聽見什麼聲響?」
三人迷迷瞪瞪的搖搖頭說不曾。
「仔細聽,可有狗吠?」
李明山,王達雖是習武之人,凝神細聽仍毫無發現,但狗吠聲在張懋修的耳中卻越加清晰,很明顯是朝著山神廟方向而來的。
張懋修知道,自從醒轉之後,原本有些近視的眼睛完全好轉了,現在聽力也異於常人,這可能是魂穿的副作用吧,不過我喜歡。懋修心下想著,嘴裡卻吩咐三人收拾利索,將長刀放在身邊,以待這深夜的不速之客。
安排停當時,連張馳也聽到了狗吠聲,尖銳高昂,似乎非常興奮,眾人神色不覺嚴峻起來,因為這明顯不是土狗的聲音。
不一會兒,伴著狗吠,一個沉重的腳步聲來到門前,猛然推開破敗的柴門,在昏暗的火光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撞了進來,好一個大漢,身高足有1米85,肩寬體碩,孔武有力。
李王二人見之不覺握緊了手中的長刀,只一下,便引來了大漢凌厲的目光,如劍般銳利,刺得人生疼。但大漢只是瞥了一下,便不再注視二人,環顧之下,倒是對張懋修抱拳道:「某家來的冒昧,打擾了公子休息,只是屋外天寒地凍,能否借公子一隅之地避避風寒?」
張懋修見來人雖身具異像,但言辭甚為有禮,便也放下幾分警戒之心,示意李王二人放鬆,也抱拳道:「兄台客氣,此地是神靈所在,並非小生所有,兄台可隨意歇息。」
大漢聽后仍拱手為禮:「多謝。」然後也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張懋修一邊往火堆中加著柴火,一邊對大漢說道:「兄台來時,我聽聞有狗吠之聲,何以不見?」
大漢笑道:「那是我的獵犬,只是怕驚擾了各位,所以不曾讓它進來。」
張懋修忙道:「如此天寒地凍,不妨讓它進來,免得凍壞了貴犬,也讓我們見識一下它的神勇。」
大漢沉吟了一下:「既如此,那麼某就喚它進來,只是各位見了不要驚懼,只要有我在,它是不會隨意傷害別人的。」遂朝著門外大喊,虎子進來,話音剛落,一個迅猛的身影裹著屋外的寒風闖了進來,直撲大漢而去。百曉小說www.baixiaoxs.com
張懋修一驚,正要呼喊,卻見大漢身邊已經卧著一隻大狗,皮毛烏黑髮亮,如錦緞一般油亮光滑,四爪則是雪白,如同四朵梅花。它不吼不叫,像一個很有身份的武士,威武、老練。一動不動的蹲在大漢身邊,只是用黑寶石般的眼睛,警惕的看著眾人,似乎會隨時撲向眼前的獵物。
張馳見了,悄悄挪向少爺,因為他離黑狗最近,哪知才一動作,黑狗便扭頭直視著他,張馳再也不敢稍動分毫,兩股開始抖動起來。懋修知道狗通人性,沒有主人命令,是不會隨便攻擊別人的,就對大漢說道:「下人膽小,讓兄台見笑了。」
大漢倒是對張懋修好奇起來,眼前明明是個文弱書生,面對虎子卻能侃侃而談,不見一絲慌亂,實非常人。他拍了一下虎子的腦袋,那黑狗便伏下身子眯了起來。
張馳這才挪了過來,卻已出了一身冷汗。
張懋修坐在褥子上,對大漢說道:「虎子可是這隻獵犬的名字?果然狗如其名,威武不凡。」
大漢聽之心喜,笑道:「正是,虎子是狼與犬雜交而來的異種,又經某家三年訓練,這才疾如風,猛如虎,而且令行禁止,頗通人性。」
「可見兄台在訓犬方面必有獨門秘技,不知兄台貴姓?」
「免貴姓凌,賤名威。」
李明山突然跳起身來,驚叫道:「可是江湖人稱犬王的威武堂的凌威凌大俠?」
「正是在下,但犬王之名實不敢當。」話雖如此,但言語中還是有些自得意味。
李明山在進入張府之前,曾在江湖上闖蕩過,故而聽聞過犬王的大名,但從未見過真人,今日見了自然激動萬分,起身恭敬的行禮,並低聲向張懋修介紹起這凌威的舊事來。
凌威出身西北,但幼時家人為人所害,他僥倖逃得一命,常與街上流浪狗為伍,后得遇異人傳以訓犬之術,凌威身有血仇,得此機緣便刻苦練習,終於青出於藍,在其23歲時攜所訓之犬回鄉復仇,一日兩夜之間,凈屠仇人一十三口,名震江湖。幸得家族之人周旋,加之所殺之人乃是鄉害,朝廷才未深究,但也不能在家鄉長居,之後便浪跡天涯,後來定居襄陽,成立了威武堂,擔任了堂主,但江湖上仍時時能聽聞其行俠仗義之事,對李明山來說那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之人。
學中文的大多是金庸古龍的粉絲,心中總有些武俠情結,今日聽到這樣的秘聞,見到書中的人物站在眼前,張懋修雖然性情沉靜,也不覺多了幾分熱情,忙躬身道:「想不到兄台是如此奇偉之人,剛才小生失敬了。這裡有自家帶的水酒,還算醇厚,請兄台飲之,解解風寒。」說著接過張馳遞來的酒囊,雙手送了過去,也無懼身前的大犬虎子。
凌威本是豪爽之人,見張懋修如此好客知禮,便接過酒囊,拔開塞子,對著嘴喝了一大口,頓時一股爽滑醇厚的感覺入喉而來,而辛辣之味又讓人彷彿重回炎炎夏日,餘味悠長,令人回味。凌威不覺喊一聲好酒又滿飲一口,這才將酒囊遞還過來。
「真是好酒,只可惜明日有事不敢痛飲,多謝公子了。不知公子貴姓,以後有緣,我當回請公子。」
張懋修見凌威其意甚誠,便以真名相告:「在下姓張,名懋修,字子樞,凌大哥可喚我子樞。」
凌威聽后,倍加高興,因為讀書人間只有好友才會以字相稱,可見這位貴家公子並沒有因自己出身草莽而有所輕賤。大笑道:「好,既然你叫我一聲大哥,那我就認下你這個兄弟了。」
張懋修本無等級之念,加之性喜武俠作品,見凌威如同金庸筆下的楊過一般洒脫豪放,便也心嚮往之,一聲「大哥」脫口而出,再不是之前的容氣之語,帶了十分的熱誠。
有些人只謀一面,卻相知一生、榮辱與共,有些人相處半生,卻形同陌路、難以相和。
凌威此刻並沒有想到,他的一聲兄弟竟然是改變人生命運的開端;張懋修也不曾想到,眼前這個大漢在他以後的波瀾壯闊的人生中扮演著怎樣重要的角色。此時此刻,他們兩個只是偶然相遇卻心靈相通的路人,誰也不曾想過明天,可命運的強大,將兩個不同世界的人黏連在一起,讓他們共同開創了一番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