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無法靠岸的船

章十三 無法靠岸的船

「果真什麼也沒有。」從船長室的艙窗可以看到三翼的海面,但此時夜色深沉,只有室內的倒影。

「完全消失了。」唐辰在儀器盤撥弄了幾下,放棄下來,「按理說應該還沒有出第勒尼安海呀。」

「從案發到現在,工作人員一直聯繫不上本部。」說話的船長是位年逾古稀的老人,身體挺拔硬朗,銀色短髮整齊地梳在一側,「而且利帕里群島從雷達上消失了。」

「按照我們的航行速度,應該是今晚通過墨西拿海峽的,但是利帕里群島遲遲沒有出現。」大副也在一旁補充道。

「是不是航線出了問題?」唐辰問道。

「唐辰,我不是叫你來解決問題的。」保安主任出聲提醒他,「我只是告訴你現狀。我需要你安撫乘客情緒,盡量不要擴散消息,現在就去。」

「還有,儘可能找到張瀟。」

「我知道了。」唐辰面色平靜向門外走去。

燭忽然喊住了他。

「你幫我做件事。」燭用手背附在嘴邊,壓低聲音說。

「你要做什麼?」

「讓船長改變航線。」

「為什麼?」

「我之前說大概明白一點了,我還需要驗證。」

「不可能。航線是系統先前設定好的,而且,現在這種無法辨別方向和位置的情況,如果按照原航線前進,才是理論上可以靠岸的。」

「按照原航線,穿過墨西拿海峽,還有將近半天的航程,才會到達威尼斯。那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了。」

「你究竟明白了什麼?」

「抱歉,現在還不能確認。」燭的眼睛閃動著倔強的固執和認真。

「我是不是只有相信你。」唐辰苦笑一下,搖搖頭,問道:「航線怎麼走?」

「往那不勒斯。」

「可是我們不知道自己在哪。」

「無所謂,就朝著那個大概方向。」

他走到船長身邊,在船長耳邊低聲說了什麼。船長聽到后驚訝地攤開雙手,滿臉疑惑。但唐辰很堅定。

「唐,這太荒唐了。」

「先生,我想我們家族在公司的股權,是允許我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是的,沒錯,唐。可我是個船長。」

「我會負責乘客的安全到底。」

「那你的安全呢?這三四十年在家族,我雖然一直分在外部,但是內部的事也多多少少要了解些。既然你要接手,那一定是我們常人很難抵擋的事情了。」老人話語里透露出無奈。

他從上衣口袋拿出鑰匙,插入鎖孔,轉動。有機玻璃的防護層被翻蓋掀開,內部的紅色按鈕和操作盤桿盤絡複雜。

「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唐。」

「您也是,威廉上校。」

「我宣布,唐辰先生是新的船長。」老人的嗓音並不很高,卻蒼老而沉重威嚴。

「什麼?您要做什麼?」安保主任並不知道唐辰是誰,但他知道,這年輕人憑什麼爬到自己頭上?

「你叫什麼…算了,不記得了。你被辭了,違約金稍後付給你。新的安保主任是那個女孩。」他指向燭。

「搞什麼?你什麼東西?」安保主任覺得莫名其妙,滿臉輕蔑的嘲笑。

砰!似乎是槍聲。

安保主任愣了愣,自己腿間的地板平白多出一個彈坑,還冒著灼燒的焦糊味。

船長手裡的大口徑左輪槍槍口已經對準了他的頭。

「趕緊滾。」

安保主任像是草雞一般落荒而逃。

「你還真是喜歡撒謊。」燭面無表情說道。

「不留後手是會喪命的。」唐辰不想解釋太多,「接下來怎麼辦?」

「等。」

「要多久?」

「船最長需要多久到達那不勒斯?」

「三小時。」唐辰看了眼表,「到凌晨兩點。」

「那就等到凌晨兩點,這期間你自便。」

11層的走廊。

原本守在門口的警務人員已經被調走。原因很簡單,11層的人都已經登記問訊完畢,張瀟若是回屋,陳佳麗自然會主動聯繫警方,因此留在走廊也沒什麼意義。

此時距離案發已經過去兩個小時。

忽然,1106的房門打開了一條縫,一個小小的腦袋湊了出來。樂樂先是四處看了看,確認無人後,輕輕地將手中的滑板放在地上,躡手躡腳將房門閉合。

地板上鋪有地毯,以他的體重,只要不滑的太快,基本沒有什麼噪音。

樂樂起初還十分小心,輕拿輕放,後來逐漸就不再掩蓋聲音。

他聽父親說外邊出事了,但是父親沒有詳說,只是不讓他晚上出去。為什麼不出去?如果大家都不出去,自己在走廊滑滑板根本不會撞到人,那樣,想玩多久就可以玩多久,真是太幸福了。

1101的門口還拉著警戒線,門是緊閉著的。

樂樂有些好奇也有些畏懼,出於本能,他盡量遠離位於走廊盡頭的1101。

他總覺得有奇怪的聲音。就在每次經過1101門前的時候。那聲音反反覆復,頻率穩定,而且難以形容。

就像…像是扔飛鏢扎在靶子上的聲音。一下,一下,一下……

不對!這聲音似乎不是從1101傳來的…

是雜貨間。

「監控室的錄像調出來了,要來看嗎?」唐辰敲敲船長室的門。

路暢三人從進了船長室就沒再回11層。這裡不僅寬敞,酒和各樣點心都能立刻準備,特供廚房就在隔壁。船長也是位有趣的老人,喝了酒免不了講起自己當年的冒險故事,他早些年就在中國居住過,後來又去了日本,兩國的語言都很地道。

「不看。」燭在跟白曉下國際象棋,似乎是種靜心的好辦法。

「你們也太悠閑了吧。」唐辰走到老放映機前,轉入存拷在自己手機上的視頻文件。屏幕上是11層,唐辰把進度條不斷拉近。

他在8點鐘的進度停了下來。播放速度調到三倍。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8點32的時候,一個女人的背影從攝像頭下經過,是周怡。

唐辰緊緊盯著屏幕,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門開了。周怡走了進去。

門又關上。

此後的攝像頭內再無任何動靜。

直到齊鐸出現,與樂樂相撞,跌倒……一切都與他描述的沒有什麼差別。

再之後就是路暢、燭和白曉。

再之後是自己。

唐辰按下了暫停,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儘管現在腦內亂作一團。

如果刀斧組的目的真如燭所說,是白曉,那他們為什麼遲遲不動手?將他們困在這個海面上無法靠岸,不就是為了創造出一個絕佳的孤島么?殺掉那個人的目的在什麼?

如果目的不是白曉,那,又是什麼?燭他們真的是月初社的人嗎?偏偏這麼巧,就是刀斧組的死對頭在這艘船上?

時間…已經快要到凌晨兩點了。

窗外依舊是一片昏暗,沒有義大利海岸該有的燈火輝煌。

顯然我們是困在結界之內了,燭一定是想證明這個。可是找不到結界的樞核,又怎麼能夠出去?

他仔細在腦中回憶至今對結界的了解。自秦以來,方士就學會了用符籙。符籙在按照星宿的軌跡貼於不同位置后,就可以製造出不同的空間。歷史上記載的最大的結界,可以覆蓋整個城池。

但是,哪裡有可以覆蓋整座海域的結界?

唐辰從未聽過,也沒有見過。作為家族代表繼承立法會席位后的這些年,他處理了無數的案件,遇到的結界也數不勝數,但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無助。

兩點的鐘聲敲了兩下。

唐辰正要出口發問,他擱在桌子上的對講機先他一步發出聲音。

「唐先生我們找到張瀟了!在11層的雜貨間,您快來看看!」

唐辰看向燭,他已經沒了主見。

「嗯。」得到的是肯定的回復。

「唐先生,這是報案的先生。」現場的工作人員指著1106的房主,一位滿臉鬍髭的高壯中年男人,身上有很重的煙味。

「是我兒子,晚上偷偷出來玩滑板,聽見雜貨間裡面有奇怪的聲音。他自己害怕,就跑回屋叫醒了我。」那個男人解釋道,「我去了雜貨間門口,確實聽見了某種有規律的撞擊聲,所以才報案。」

「之前雜貨間的鑰匙不是沒有找到嗎?怎麼開的門?」

「唐先生,我們是直接踹開的門。因為是木門,鎖舌也不是很結實。」

之前出現在胡海口腔內的油漆,一度讓唐辰懷疑兇手進入過雜貨間,但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鑰匙,他只能放棄了這個打算。

此時的張瀟躺在雜貨間的地板上,54張撲克深深扎入他的軀幹和四肢,joker牌插在眉心,幾乎貫穿顱骨。外側的窗戶半開著,夜晚的海風裹挾進屋內些許海腥味。

「我們打開門就見到這樣了。當時還有微弱的脈搏。」旁邊的一名工作人員補充道。

「你說聽見奇怪的聲音,那有沒有聽見人說話?」唐辰問道。

「沒有,就只有那個奇怪的撞擊聲。」

「關鍵問題不在胡海和張瀟。」站在後面一直沒有說話的燭開口道。

「你究竟知道了什麼?」唐辰已經是低吼了,他討厭這種蒙在鼓裡的感覺。

「是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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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社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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