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意外
走出酒店,林語站著望了望清澈的夜空,深吸了一口氣,從石階上走下。
夜裡的城市繁華至極,特別是身後這座富麗堂皇的大酒店,可這樣的景色卻讓她不自在。
刺骨寒風獵獵地吹著,林語精緻的小臉凍得發紫,嘴唇發乾。
她低頭看了看錶,才七點多……
從包里拿出紅色的圍巾圍上,大衣上的污漬被遮去大半,她將雙手揣在大衣兜里,走向最近的一個公交站台。
等公交的人很多,許多人都無精打采打著哈欠,眼裡是掃不去的疲憊,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裡的她,也沒人在意她大衣是否乾淨,她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淹沒在人海里。
這是她工作的第二年,今天正好兩周年。
要不是看到陳雅斕幸福切蛋糕的樣子,她恐怕也想不起來……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同樣的日子,悲歡卻擠在一起。
陳雅斕生日宴的溫馨隆重,她打心底的羨慕,儘管很想這樣被祝福,她卻不怎麼過生日,在她的記憶里,她的每一個生日都和自己度過。
以前有個人問她為什麼不過生日,她笑著回答:「因為我從來不認為來,到這個世界上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如果現在還有人問她,答案或許相同。
公交車進站,人一窩蜂湧上去,隊列中的林語立馬被擠出人流,白鞋也留下清晰可見的腳印。
她站在旁邊許久,待人上得都差不多了,她才慢慢卡進門,在逼仄的空間中尋了個可以抓住的地方。
司機一直盯著上車的人,林語一轉身,二人對視,司機和藹地笑道:「注意安全。」林語對著司機笑了笑。
拖著疲倦的身子來到家門口,林語掏出包里的鑰匙開門,牆體隔音效果不好,隱約能聽見屋內傳出的聲音。
「只剩不到一個月了,這件事情還沒定下來,這可怎麼辦吶!老頭子?」
「你說的我知道,可現在你讓我怎麼跟她講?!要是她不同意反咬一口,我們又找誰去?!她可是知識分子,現在又有了正經工作,隨隨便便動點歪腦筋我們不就一敗塗地了?!」老頭子的聲音略顯焦急。
「我不管,反正你就得把這件事盤桓下來!眼見著沒幾天了,還等等等,你想等到什麼時候!!」
老頭子聲音放低幾分:「可這樣做未免不厚道了些?」
「現在你想到厚道了,當初你怎麼沒有這個覺悟,我們養她姐弟那麼多年,哪裡不厚道了?!」
「這……唉……」
說話的聲音沒再繼續,林語疲憊地在門外靠了靠,將鑰匙放進包里。
「不行,你就得給我做!不然你讓我們兒子怎麼辦?」一陣突然的打罵聲從屋內傳來,敲擊著廊道的每一角落,也一點一點敲擊在她的心上。
彷彿是休息夠了,她朝外走去。
坐到車內,林語緩緩搖下車窗,看著霓虹燈流轉的模樣,心裡沉靜幾分。
昏黃的燈光將這個雪夜染上了幾分溫暖,她靠在車窗,貪念著這份愜意。
「咳咳,姑娘你是去南塵酒吧是吧?」司機通過後視鏡打量著林語的穿著,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誰去酒吧會穿的如此板正,跟去上班兒似的。
「是的,麻煩你了師傅」司機又掃了她一眼道:「姑娘你不冷嗎,這天寒地凍的,小心感冒咯。」林語看著司機有些單薄的衣服,扯出一個笑容道:「是有點冷了。」隨即將車窗搖上。
……一天都沒一件自在事兒。
到南塵酒吧門口時,林語幾乎睡著了,司機輕輕叫了一聲,她才後知後覺地付了錢,打開車門下去。
冬天本就寒冷,更何況是冬夜。
風在耳邊呼呼地響,走到門口,林語停了停,還是將圍巾去下放進包里,又將大衣脫下拿在手裡才進去。
空氣里混雜著煙酒的味道,音樂聲音很大,形形色色的人群,急促閃爍的霓虹燈以及曖昧的氣氛,這是林語對酒吧的第一印象。
外面的寒冷和裡面的火熱形成鮮明對比,僅是一牆之隔,氛圍相去甚遠。
林語徑直走到吧台坐下。
台後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少年,戴著一副極為清新的金框眼鏡正在將冰搗碎,看見林語他將手中的活放下,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那笑容很靦腆帶著幾分青澀。
「您想喝點什麼?」
「威士忌。」林語倚著吧台靜靜看著少年轉身從櫃檯上取下一瓶酒,又拿了幾個杯子,嫻熟地開始調酒,燈光很曖昧,他的動作卻極度優雅,給這裡燥熱的氛圍平添幾分寧靜的意味。
不經意間掃到林語臉上的表情,少年笑笑:「失戀了?」
林語道:「大概是太冷了吧,總覺得需要來點其他的東西中和一下。」
少年察覺到林語對他言語的迴避,隨即笑道:「是啊,今年的冬天來得真早,夜幕悄悄降臨,到是比往年多了幾分安靜。」
靜默幾秒,林語道:「你是本地人?」
少年將酒遞給林語,開始擦拭起桌台來:「不是,我是南方的,來這裡上大學。」
「哦,我也是南方人,你是哪裡的?」林語舉起酒杯,自顧自地喝起來,酒精的味道充斥她口腔,喉部的火燒感讓她精神一振,果然是許久沒喝了,她看著酒杯上反射出絢爛的光,微微一側頭放下了酒杯。
「洛城人。」
「洛城?怎麼會想到來這裡,哪裡可比這裡有前途多了。」林語饒有興緻地問道。
「不知道,填志願時只覺得心裡很難平靜,想要追尋什麼。」少年神色堅定,眼睛里似乎藏了星星。
林語緩緩吐出一口氣,喃喃道:「那個年紀真好。」
少年靦腆地笑了,霓虹燈下,他的笑容很溫柔,很明媚。
林語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將杯子放在檯面上道:「你的酒很好喝。」隨即伸手拿自己的包。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悄然來到她身旁坐下。
林語只是瞥了一眼,嘴角就是一滯。
「姐姐可不厚道啊,好好的宴會不肯多逗留,原來是被這風月場所吸引了,妹妹先前招待不周,還望姐姐給我一個賠不是的機會。」
陳雅斕點了許多威士忌,整齊排在二人面前,對著林語笑得很嫵媚。
林語察嗅到危機,下意識朝門的方向看,那兩個守在酒店的男子果然出現在門口。
「雅斕妹妹邀請我,已經是給足了面子,我怎會不知好歹怪妹妹?既然你那麼有興緻,我不妨陪你飲上幾杯,算作對妹妹邀請的答謝罷。」
「林姐是個痛快人,雅斕喜歡。」
吧台小哥眼神默默在陳雅斕身上流轉,繼而瞥向林語,將二人的關係分析得個七七八八。在吧台幹了兩年,他除了調酒的技術,最拿得出手的就屬那看人的技術了。
林語和陳雅斕賭氣般默不作聲看著對方,一人一杯地干,頗有拼個你死我活的感覺。
二人相繼七八杯下肚,眼睛開始迷離起來,「林姐酒量不錯嘛,真是讓雅斕開眼了。」
林語頓了一下,突然認真問道:「為什麼那樣做?」
「嗯——怎麼說呢?幫別人出口惡氣算么,林姐的閑言碎語我可是沒少聽說,你也是知道的,我這個人耳根子軟,聽不得這些事,一聽就手痒痒。」
林語冷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她直接找吧台小哥要了一個極大的杯子,將剩下的酒全部倒進大酒杯。
吧台小哥知道她的意思,還來不及勸阻就被林語眼神打住。林語抬起大杯子,滿滿將酒灌下肚。
喉嚨火辣辣地疼,胃如火燒般難受,可林語就像沒感覺一樣,淡定將酒杯放下,只是聲音有些不同,「可夠盡興?」
陳雅斕目瞪口呆,這個女人怎麼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簡直就是個瘋子!
「酒也喝了,恕林語不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