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君思我兮不得閑
大皇女眉頭一皺,眼角掃了笑吟吟的古嫿一眼,輕斥道:「放肆,出了何事喧嘩?規矩都喂狗吃了么?」
管家有苦說不出,卻也知道主人脾氣。恭恭敬敬的見了禮后,才顫聲道:「張幕僚,沒了。」
大皇女微驚,她只道所謂的出事只是單純的出事,卻不想竟是死了!
如今正是她用人之際,府中幕僚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未免造成人心浮動,暗思一番利害關係后,大皇女沉聲道:「怎麼回事?」
無人看到,一旁冷眼旁觀的古嫿嘴角輕勾,隨後亦皺起眉頭做出一派焦慮的模樣,緊張的等管家回答。
管家頓了片刻,似有些難以啟齒,但在大皇女灼灼目光逼問下,卻又不敢不答,稽首道:「下人來稟報,昨日晚上,這,張幕僚去了翠香樓,有人瞧見張幕僚與人發生爭執,張幕僚喝的爛醉,報出府上名號后便離開了。
今日晨間,便被人看到陳屍郊外,身上傷口眾多,是被人活活打死的。那人報官后,府尹認出是張幕僚,府上這才知曉。」
男人去煙花之地,很正常,大皇女並不會約束府上門客的去向。
但是,去那種地方鬧了事,還報上了府里的名號,最後居然還把自己命給玩沒了,這可就不是丟臉那麼簡單的事了。
大皇女臉色陰沉的嚇人,一口銀牙幾欲咬碎,眼底滿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就在她準備開口說什麼時,一旁倏然一聲輕笑,古嫿面帶悲憫的搖了搖頭,嘆道:「可惜啊可惜。」
大皇女胸有溝壑,可那日聽了張毅的話后,皇室中人的猜忌天性還是讓她對古嫿多了一分心眼。
這會子看到古嫿的反應,下意識的有些膈應,更多的是覺得自己方才反應過頭了,會讓古嫿看輕了去。
眯了眯妙目,大皇女收斂猙獰之色,心平氣和道:「可惜甚麼?」
古嫿嘴角噙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一本正經道:「我是為張幕僚可惜。之前的時候多有聽聞張幕僚看輕女子,言語之中懟婦道人家多有不屑,此去翠香樓,為何會與人口角?
約莫與張幕僚心高氣傲脫不開關係。可惜他張幕僚最後卻是因為這等小事而死。」
古嫿說的煞有其事,大皇女身份尊貴,自然不會紆尊降貴的去查張毅是否真的對女子看不起,當即勃然大怒。
看不起女子?那在她手底下謀甚麼事?難不成平日里在她面前的恭敬都是裝出來的?
大皇女臉色愈發陰沉,本還覺得似有蹊蹺,想讓人徹查。
可是這會子,卻覺得張毅罪有應得,丟了她的臉面,再去徹查,可真是白白讓人看笑話了。那讓人徹查的話,便又咽回了肚子里。
管家察言觀色,恭身道:「那,不知張幕僚之事如何解決?」
大皇女面露疲憊,揉了揉眉骨,不耐煩的擺手道:「還能如何?讓人厚葬了他,本宮已算仁至義盡。」
管家忙諂媚附和:「主子宅心仁厚,府中食客時時念著您的好。」
大皇女已不耐聽人溜須拍馬,張毅在她手底下算是一大能人,如今死的這麼憋屈,且還讓她發現這個門客之前頗有陽奉陰違的嫌疑,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
古嫿目的已達成,負手在一旁看著管家遠去,這才斂了嘴角笑容。
古嫿執了杯茶上前遞給大皇女,輕聲安慰道:「殿下門下能人輩出,不必為了張幕僚太過掛懷,徒傷了身子。」
大皇女輕嘆了口氣,目光幽深的看了古嫿一會兒。
古嫿捧茶而立,笑意明明,並不躲避她的目光同她對視。片刻之後,大皇女收回目光,接過了已涼的茶。
「本宮尚有政務未理,先回書房。古公子請恕失陪了,獨自走走?」
古嫿輕笑道:「殿下為百姓勞碌是天下之福,古華憊懶,自不敢打擾,這便回房去了。」
只一眼,她心底明鏡似得,在大皇女這兒,她已初步取得了信任。
張毅是大皇女心腹,他一死,大皇女而今左右無人,拉攏她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大皇女此刻無心周旋,胡亂應了幾句后便走了。
古嫿雙手攏袖,姿態悠閑的在原地待了片刻,嘴角露出一抹譏諷輕笑,也轉身往自己的院子方向去了。
陽光靜好,歲月靜好啊。可這明媚陽光下,卻是血淋淋的猙獰。
古嫿濃而長的睫毛在陽光下投下了一片陰影,擋住了眼底的思緒。於是沒人知道,那波光瀲灧的眸底,是一抹自嘲。
一條人命,何時起在她眼裡毫不起眼了?
只是她難得的感慨很快就被打斷,硃紅色柱子排成一列的長廊上,有個白衣兒郎,以手撐著額頭,姿態閑適慵懶,長腿不時擺動著,一雙帶著戲謔笑意的眸子正定定的看著她。
古嫿面不改色的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眼波流轉乜了他一眼,嗤笑道:「你倒是悠閑。」
這暗藏著血腥的陽光下,知道真相的,或許就只有他們兩個。多麼的衣冠楚楚,人模狗樣。
簡玉軒大笑,纖長白皙的手指將白玉骨扇轉動的好似雜耍,在掌心輕敲后欲尋著古嫿的額頭去,被古嫿從善如流的躲過,冷冷的覷了他一眼。
簡玉軒也不覺得尷尬,扇尖一轉,扣回掌心,就這麼弔兒郎當的往後一躺,看著古嫿笑吟吟道:「那大皇女就這麼讓你搞定了?」
古嫿冷哼了一聲,踹了他一腳,以奪回被他搶去的位置,坐的更舒服了一些后壓低聲音森森道:「哪有那麼容易,那種人,對誰的戒心都很重。但是事到如今,她也沒別的選擇。」
簡玉軒用扇柄抵著下巴,唔了一聲,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古嫿。
古嫿被他看的毛骨悚然,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道:「做甚?」
簡玉軒嘖了一聲,指尖繞著扇子轉了轉,一臉毫無誠意的敬佩道:「我還以為那大皇女油鹽不進的樣子會很難糊弄,都做好露餡之後撕破臉皮的準備了,沒想到你三言兩句就說服了她。女子果然更懂女子的心思啊。」
簡玉軒搖扇悠悠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