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枚銅錢 甜
小仙我強打精神,盼著聽一通肉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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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你你要麼?
我就要。
也不是我口味多獨特,是你得先入了眼下這環境,再試試有沒有氣力說大話。
春風拂面,我還躊躇個什麼勁。好風好夜,得溫存時,且溫存唄。
若外頭是一個秋風肅殺,血濺飛沙的情形,我還瞎忙活個什麼勁,趕緊收拾收拾溜家貓起來睡大覺保險,甭出來沾花惹草啦。
這廝彎子轉的忒大發,得虧小仙我是個就坡下驢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主,換個別的什麼細膩敏感明媚憂傷些個的小仙,你說這生猛一下子,誰受的了?
梁頌聽我說他怠慢我,不樂意了:「光記著我怠慢,你別老說人風流,光眼神人就比你好多了。」
哎喲,小仙我是沒轍動了心,此番就讓你得回手,可這語調……聽來那個彆扭,咱倆熟八輩子了有沒有?
說起來風流眼神是毒,他一早吃准了喚人作他表妹夫,我卻到現在也沒琢磨透他梁頌是幾時動的歪心思,也沒這心思費勁琢磨。
好罷,不曾怠慢。那不是怠慢,那是一見如故,我不細琢磨了,我姑且算之。
我好言安撫了句:「我要是這計較的人,也不能……」我想說,我要是這計較的人,尋死也不能教你輕薄了去。
說一半真沒臉再說了,又動了動那隻仍不得動彈的手。
四喜這車,駕得好生不熟練,這會兒顛簸得不行。
他的笑在我眼前,又一次地晃啊晃:「不能怎樣?」
我心中鬼胎依舊,狠狠答了句:「不能就這麼同你這廝苟且。」
眼前這混球,聽了卻道:「行。這趟便是苟且,我也再不錯過了。」
我這心頭,竟被他這麼句,惹得有些酸澀。
怨懟糾纏的情事,寂寞無人的空宅,五千歲的小神仙我,並無這樣豐富的過往。
倒非真的糾結他的過去,我於暗處打量他隱約如玉一般的面龐,卻是在思量,若能同這樣的一個男子,共一場宿醉,那該是怎樣一種奢侈。
即便是如今這膩膩歪歪的一番眼神痴纏,也讓我不大忍心……呃,笑場。
據說昴日星官的母親,打星官的眼睛里煉出過一枚繡花針來。
難不成,我煉不出那繡花針,也得煉上它幾斤深情?
我應該沒這能耐,我這麼個混日子的小仙,也只是垂涎人家,貪圖享樂罷了。恐怕養不出那麼許多矯情來,人家的那許多深沉情意,將來我能得著幾分,更不願去揣度計較。
思及此處,我忽地有些黯然,別開了眼睛。
他不撒手,我不說話。我只伸出靠窗的那隻空閑的手,揭了帘子探看。
黯然歸黯然,我終究是個貪圖享樂的小仙。我知道既答應了這事,少不得當同人家幾多膩歪。
可我平常瞎嚷嚷那些個葷話,糊弄鬼許還能矇混兩下子,拿來糊弄財主人精,我是著實沒這能耐。
要不怎麼說小神仙我樸實呢,看官您別笑話,我是一不敢下手,二不知道打哪兒……咳咳,下手。
窗外夜色漆黑寂靜,四喜倒本事,他如何看得清道?
我皺眉探頭探腦半天,自是什麼也沒看清。只能沒話找話問:「這究竟是打算上哪兒?還真挺遠,要說上麻將館,該早就過了。」
梁頌拽拽我,還探指彈了下我腦門:「你自己不都說了,江畔私語。乖,別湊窗框那麼近,留神飛出去。」
我皺眉:「呃,乖這詞不合適我老人家罷。還有,能不能別使這暴力?你大概知道?小仙我是趙公明從道上撿來的,先天不足……」
我這不說不打緊,一說完,梁頌把我腦門前那撮劉海都給擼亂了:「全都知道。往後有我,都會好的,啊。」他算在給我揉腦門。聲音雖低柔,聽來更有幾分激動。
我也有些激動,這樣的話,怎樣都是溫暖的。
我忒容易感動,想著就算人沒這能耐罩我,有他這一句,便是怎樣的任他為所欲為,也甘願了。
呃,橫豎我都占著便宜。
我一邊竊喜,一邊理著腦門那撮毛感慨:「老趙怎麼什麼都同你講,我想你如何知那『千樹梨花老』呢。他還說了些什麼,你統統告訴我得了,我心裡也有個準備。」
黑燈瞎火裡頭,我只聽得他長嘆的細微聲響。
他這是嘆我的身世?嘆老趙八卦?還是嘆老趙給他送來的這個仙子忒不靠譜?
不靠譜你還死拽著。
這廝想來是走神了,也不答,握著的那隻手,卻無端收緊。
我嘟嘟嘴:「哎,我說,窈窕大晚上的來這兒尋你,難不成就為成全你這叵測居心?你面子也忒大了些。我就沒聽過那麼大度的女子,仙子裡頭都難尋。」
他笑了:「你是不是醋了?咱不怕她,偏就當著她上江邊私語去怎麼了。嗯,順道上江邊的鹽倉,會會那沙財主。」總算透露了點行程。
我徹底敗下陣來,這廝真是什麼話都好意思出口。
車剛停,我聽得見外頭窈窕的聲音:「到了。」
梁頌總算曉得有正事要辦,鬆了松,我趁機將手抽了出來。甩甩那隻被緊握得發燙的手,揉了又揉。
再細辨兩眼,這廝臉上,有一臉好事得逞的自若:「你要不總琢磨著逃,早沒事了。過來我揉。」
一把抓過真揉上了嘿,他這教訓誰吶?
我推搡他:「別耽誤了正事。」
梁頌笑得痞氣,手上只管專心:「嗯,是不能耽誤。」
世上怎麼有這樣的人,我再推:「喂,窈窕等著呢。」
梁頌也不搭理,對著窗口喚:「窈窕。」
窈窕打窗下飄來聲音:「在。」
「你同四喜先去,一會見著人來,再讓他過來喚我。」他望著我,滿眼睛的戲謔,聲音卻能裝得無比嚴肅,這可真能耐。
「知道了。」窈窕居然一句話不多,言聽計從撤了。
我奇問:「鬧半天,這窈窕是替你辦事的人?怪不得這麼聽你話。」
梁頌拍拍我那隻手,而後交握在一塊:「聽我話的人多了,你倒不說,和你似的不聽的人,更多。」
這人怎麼能膩歪成這樣,三句必扯上我。我道:「你這般淫威……誰敢不聽?我更不敢,怎麼回去交差,還不都著落在你這兒?」
梁頌手上重重攥了把:「怎的總惦著回去?」
我瞟他一眼:「哎喲,我不是這個意思,不都說好留到冬天了么?梁頌,你這人怎麼那麼沒勁呢,我這剛得會手,艷福還沒享上呢,你就總叨叨這些傷感的事情。怎麼就那麼悲觀,大財主你跟了小財神我,那花錢月下的好日子還能少了你么?」
梁頌假意不快,卻聽得出來笑意:「你得手?」
我抽了手大笑:「瞧你這個計較,沒勁。喂,這回還用我寫什麼欠條么?」
梁頌索性一把揪過我胳膊,耍賴:「說什麼呢,一碼歸一碼,願賭服輸,欠債還錢。」
我終於還是問了:「梁頌,你說你思慕我老人家。我很好奇,思慕什麼呢?你說也沒啥好,給變金子你又不要,你都不圖財,還能圖個啥。」
夜裡的江邊微涼,車帘子不曾拉開,沒有月光可以透進來,我只看得清著他的眼睛,辨不清神色。
他的雙眼脈脈凝望我半晌,把我雞皮疙瘩都生生望起一層來。
小仙我強打精神,盼著聽一通肉麻話。
也不用妄自菲薄,噢,我就光招些攔路調戲的流子混混,正經的神仙就愣看不上我?那也忒邪性了。
自然不是的,想我近千年來聽過的情話,當真還不少。
記憶猶新是上迴文曲星君殿上的蘇二。他是個打凡間飛升上來的詩人,阿思笑他是個文酸,她那是羨慕。我過壽那會兒,人家偏作了首詩特特跑來吟給我。
我記性不好,記不了幾句,只記得幾個零星散詞,還整得挺玄乎,什麼「長劍誰祭青絲誰憐」,又什麼「天河懸星乘風細語」。寫得夠酸夠味也夠麻。
可惜那蘇二的人我不中意,受了人家的詩,後頭只好畫了個善財像還禮。
記得善財還罵我了:「你要還禮,作甚把我畫了送給人家?怎的不畫自己?」
我辯:「我瞧著招寶利市他們每每下界,總央大家畫上好些你的畫像帶下去,說凡人都好這口。那蘇二原是個凡人,自然也會愛你的畫像的。」
善財大概覺得我說得挺對,再沒數落我,搖頭跑開了。他數落了也是白數落,畫像早都給了蘇二了。
蘇二不中我的意,於是他的情話也不入我的心。可這梁頌,是我熱乎乎剛戀上的小情郎,他脈脈望我,必是多少有些衷腸要訴,著實把小仙我望出了幾分羞澀。
結果人家醞釀半天,屏氣凝神,幽幽道出一句:「我這圖色不圖財的財主,可還入得了仙子的眼睛?」
我先愣了愣,隨即才捧著肚子笑噴了:「喂,要不要再貧些?」
這廝冷哼:「我哪貧了?今兒有人諷我是個戒色的,我是不服。」
情話沒輪上聽一句,卻能攤得這麼個寶貝,我也真算賺大發了。牛bb小說閱讀網www.bxwx.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