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琉璃白薇（三）

長京的連聲安慰漸漸淹沒在雷鳴中，琉璃白薇滲出的青色汁液，順著樹榦流淌而下漸漸聚成一小潭。長京看著心中巨痛，望了眼一旁負手而立，顯得十分閑適的元承，皺眉道：「神君掌十方天雷，不知可有什麼法子將天劫的時長縮短？」

元承抬眼望了望被幾縷天雷灼傷了身子的長京，淡淡道：「汝已為一界君主，亦不能無視天罰雷刑之威，司樂幾人仙氣更被壓制運轉不靈。道之責，誰能逃開避去？」

長京看著元承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心中狂怒，眼中藍光閃爍不定。片刻后，壓制住了心中惱怒，回頭看了眼躲在元承結界中，顯得有些萎靡的仙君們，冷冷一笑，忽然身形一動，一道殘影就往仙君們所在之處掠去。

元承彷彿預料到一般，輕哼一聲，一抬手，一道虛影符文泛著紫金色雷光帶著比天罰更強大的威壓出現在眾人眼前。此符文一出，天雷更加狂暴起來，瞬間萬雷好像得到了什麼召喚一般同時從空中朝琉璃白薇所在急急落下。

一切只是電光火石之間，待長京反應過來之時，雖已經破了元承結界，可用幾位仙君來分散天雷的目標，但沒想到這元承竟將天雷全都聚到了白薇身上。長京氣得就要咬碎一口銀牙，周身不自主的冒起了熊熊的藍色火焰，待要發作，就聽元承清冷的聲音傳來：「這花兒可不止畏雷，不知雷火交加是否能更好的淬鍊神木？長京，汝不妨將九泉業火放出一試！」

長京憋紅了一張俊臉，恨恨的眯眼瞧著元承，忽然嘴角泛起妖冶的笑，道：「數千年過去，我竟然忘了神君是最喜暗地動手的！不曾想到這小人的行徑，直至今日跳脫了六道，神君依然喜愛如初，當真是念舊得很！」

元承對長京的話置若罔聞，不急不慢的捏了個手訣，將紫金色符文祭到身前，緩緩向前幾步，長京一個閃身，擋在了元承身前，急聲呵道：「你想作甚？」

元承嘴角帶著些淺笑，道：「汝方才求問，如何可縮短天罰時長？吾雖無法掌控時長，卻可助其一臂之力。」

長京看著掉了滿地被天雷灼傷的墨色葉子，心頭又急又痛，兩眼帶著憤恨望著元承厲聲道：「滿口胡言，你既說了沒法子！卻祭出雷神紫金符加強天罰威力！元承，你就這般容不下他族！你滿口的大道此時何在？」

「長京，汝統領鬼界幾千年，為何還是這般天真？」元承輕笑一聲，繼續道：「此紫金符文為天雷至尊，可強化天雷之中神力。不止是除魔利器，對木妖歷劫更是好處良多……」

元承話音未落，長京手中忽然出現一桿冒著藍色火焰的黑色長槍，槍身刻滿符文，隱隱閃著白光。槍頭盤繞著兩條五爪黑龍，模樣很是凶煞。隨著長槍快速劃過，空中隨後出現幾道扭曲的裂痕，可見其威力的霸道。「多說無益！元承！我先前就說過，只要你敢動薇兒，我就敢再戰個幾千年！不死不休！」說罷，長京身形暴起，長槍直指元承眉間，毫不猶豫的刺了過去。

「長京，莫急！」忽然一道清冷柔軟的女聲劃過眾人心頭，聲音虛弱的繼續道：「神君祭出的符文雖惹得天雷狂暴，但其間融入了天地中至剛至陽之氣，此氣可助我淬鍊常年用九泉之水澆灌的身軀不假。否則，陰盛陽衰，我便永遠只能在陰域中行走。長京，我還需八十一日才可成事，稍安勿躁！」

長京的黑槍頓時停在了元承眉心前一寸處，聽到白薇的話，心中稍安且漸覺欣喜，數千年相伴，除了能感知神識外，未曾聽到過白薇的聲音，如今雖非實質聲響，卻彷彿已在耳畔回蕩，心中暢快之情自然不言而喻。

白薇傳出的話讓元承都暗暗吃了一驚，心道：這花兒神識竟然如此驚人，吾觀過數次天材地寶曆劫，無一能未化人形，就可神識傳音。此花若心術不正，他日必成大患，恐留之不得。

元承心念才動，忽然又聽到那清冷的女聲柔柔道：「神君多慮了，白薇並無禍亂六界只能，亦無殘害生靈之心。白薇生長之處便是魔界公主自刎之地，得她純善氣息庇護，並數千年如一日取九泉之水澆灌，故而神識有了一些與眾不同。」

元承眉頭微皺，看著長京與他人面色如常，便知琉璃白薇只傳音給了自己，遂即按下了心中萬念，心中湛然的看著天劫的進行。

「薇兒，通常歷劫不是至多九日，為何你需八十一日之久？」長京不知何時收起了長槍，站在琉璃白薇樹榦前，滿眼憐惜，也不管樹榦上交錯如網的天雷，伸手撫上淌著青綠色汁液的樹榦。

「長京，這就是所謂關心則亂了吧？你曾告訴我，上古大戰以後，隕落在鬼界上的生靈不計其數，戾氣、怨氣、通身法力無處消散，皆融入這鬼界土地與九泉之水中，所有花木，除了只食陰氣的彼岸花外，只有我靠著這些活了下來。況且如今鬼界已無陽氣滋生，我更是萬業之合，天罰時長必然久一些。我無事，你不必憂心。」白薇輕聲安慰著長京，略作停頓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九泉之下還有一種六界至陰的空無水，你可否幫我取些許來，混於九泉之水中澆在我的根上？」

長京一怔，遂即低聲道：「平日九泉之水澆灌時，你都痛得掉了滿地的黑葉，那空無水更是……加上這天雷刑罰你如何受得住？」

「放心，我自是有法可受。若是有了那空無水，我化為人形時便可省去嬰孩的時期，否則又要回歸於神識混沌的狀態幾千年，我不想再等了。」

長京思索許久才緩緩道：「好，等我十二個時辰！」說完返身走到元承身前，鄭重道：「或許我長京是鬥不過你，但我鬼界掌著往生路。神君，我長京從不是在意六界秩序之人，我只曉得這九天、九州與九泉之中我唯獨就在乎薇兒，若她因為意外渡劫羽化，我定斷了往生路，讓六界大亂！」

元承臉上很是難得的微微泛起笑意，抬眼看了看空中又厚了幾分的雲層，道：「汝自去取水，有吾在此，無人能乘虛而入取這花兒真元！」

長京抱拳道：「好！」說完，深深看了眼白薇，便朝忘川河源頭極速飛去，只留下一道道殘影浮在空中。

長京走後，元承緩步來到琉璃白薇前，淡然道：「雖跨嬰孩期，但法力盡失與常人無異，汝之身卻為天地至寶，汝不怕一夢方醒，便成了他人爐中丹藥？」

白薇沉吟許久，才輕聲道：「無妨，還請神君引神雷降世，現今這天雷之力予我已無用，唯有神雷才能與空無水相對決。」

元承嘴角竟掛起笑容，冷聲道：「吾為何要助汝獲取神軀？」

「白薇歷劫過後願追隨神君，為神君效力三千年！」

元承緩緩點點頭，道：「此條件尚可。」說著，元承身前那原本只是虛影的紫金色符文瞬間光芒暴漲，漸漸呈現出古樸的紫銅質地。在符文顯出實體時，原本手臂出細的銀色天雷，瞬間縮小很多，轉眼就變成了手指粗細的紫金色神雷。

神雷一現，方圓十里內的威壓暴漲，震得各路原本在雲頭上，悠閑咳著瓜子看戲的仙家、魔將、妖王紛紛掉在地上，無一倖免，頓時哀嚎聲遍地。

遠處原本很是興奮的拒魂小鬼嚇得臉色更白了幾分，一下翻倒在大石後面，遂即連忙起身，一把將被震得又要死一次的長舌鬼拉在手裡，連滾帶爬卻速度極快的逃到到十里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