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琉璃白薇（四）

好不容易一口氣連滾帶爬逃出十裡外，拒魂小鬼忍不住抬手抹了抹額上虛無的汗水，扯了扯依舊神識有些混沌的長舌鬼，吭哧吭哧的道：「要，要不是，本大，大爺，你，你今天，又要死一次！」

長舌鬼晃著長舌，十分后怕道：「官，官爺！方才那是什麼？」

拒魂小鬼同樣心有餘悸，道：「方才定是傳說中六界里第一斬妖除魔的利器紫金神雷降世了！神君之威果然名不虛傳！真真駭鬼啊！」

長舌鬼晃晃悠悠的回身，望著遠處黑壓壓匍匐了一片的真人、仙家、魔將、妖王，忍不住道：「這？這是哪位神君的手段？」

拒魂小鬼抬眼瞟了長舌鬼一眼，道：「官爺今日便給你說道說道，讓你長長見識！」拒魂小鬼裝模作樣朝東山拱了拱手，清咳一聲繼續道：「如今能讓六道眾生尊稱神君的只有一位，那就是元承神君。修為入神的雖有好幾位，然神君卻是在眾神之上的，這可是大大的不同！神君雖名為盤古大帝兒子，實則乃天孕而生，數萬年前降生在滾滾天雷之中。方才出生便掌十方天雷，盤古大帝觀其天資驚艷絕倫，便收於膝下，親自教導。」

長舌鬼聽聞，急忙朝東山俯首一拜，道：「小鬼有眼不識神君，神君勿怪勿怪！」說完晃晃悠悠起身，道：「人間至今仍有傳言，聽聞這位神君乃是天界戰神？當年上古六界大戰之時，憑一己之力，將近千年大戰平息？」

拒魂小鬼身子不由一顫，道：「此事定然不假，我當差時日雖短，但聽二爺提起過此事。二爺還說了，若是有幸得見這位神君，定然要拿出幾十輩子的恭敬！否則一個眼神就能把我等打個魂飛魄散！你是不知，這位神君傳聞雖跳脫六界，然與西方須彌山的佛祖不同，他可並無甚憐憫之心！尤其討厭他族之人，最是陰晴不定，古怪得要緊！」

此時，古怪得要緊的元承，正好整以暇的看著黑雲中時不時降下的紫色神雷，勾著唇角，道：「司樂，吾若未曾記錯，汝這身修為，竟是幾千年未曾精進一分？」

白昊艱難的張了張嘴，帶著些哭腔，道：「神，神君莫不是想讓我也給神雷劈劈？」

元承不知何時招來一朵七彩祥雲，盤腿坐在雲朵上，閑閑道：「汝為崑山鳳鳥一脈，千萬年來唯一一隻白鳳，竟連鬼界里一棵花兒都不如？」

白昊低眉順眼的做了個長揖，埋著的臉上嘴角微微抽搐，哭腔更重，道：「神，神君明察啊！這花兒可不是普通的花！您老人家看看，這山下滿地的彼岸花，大戰之後，雖陰氣吸食不少，數千年也不見一朵能成精的！況且，長京那個就會惹是生非的紈絝，大費周章護著這花兒，可見其著實不凡啊！」

元承不以為然的輕笑道：「吾仍記得汝當初涅槃之時，讓吾費了好大氣力！不論將人界數條地脈之精華傾注汝身，單是老君那三千年金丹，汝就服了三顆！」

白昊清咳一聲，用悲憤到極點的哭腔嚷道：「司樂無能！有負神君昔日關照！」

元承聽著白昊破了聲的嚎叫，眉頭微挑，揮了揮手示意他停下，輕聲道：「無妨，數千年未有戰事，汝亦不是當年跟在鳳陽尾巴後面的孩兒了，悍不畏死總是需要機緣的。吾只覺好奇，連汝都畏懼不前的神雷，不知為何，這花兒竟敢如此豪賭，全無半點畏懼！」

白昊哭聲收放自如，看著元承已經不想再折騰自己，暗自鬆了口氣。卻不知如何回答元承，朝司命與司舞看了眼想要求救，卻見這兩人早已事不關己的俯首貼耳趴在地上，心下惱怒，暗罵這兩人好不要臉后也學著他們的樣子趴到了地上。元承也並不在意，閉目養神起來，東山山頭除了雷鳴以外再無半點聲響。

十二個時辰堪堪過去，九十一道神雷盡數落完，元承望著從琉璃白薇樹榦流出的青色汁液已隱隱泛出金色，不由笑了笑，道：「花兒倒是賭贏了一半，就看長京可否為汝取來空無水，吾許久都未曾有迫不及待的感覺了！」

「還得多謝神君成全！」白薇聲音比之前更虛弱了些。

元承抬眼看了看九泉的方向，輕輕笑道：「看來長京修為精進不少，雖未從相柳處討得便宜，但空無水卻是到手了！花兒可高興？」

「自然是高興，卻不自覺欣喜。一切皆有定數，白薇只敢儘力，不敢強求。」

「倒是有些悟性，吾雖不善推斷命理，但覺汝定是帶天命而生。天劫未過，竟以花木之軀獲得不滅神軀，今後這枝上的花兒恐怖連仙魔妖鬼都可救上一救，花兒本命之果怕是可使神識未散的上神重鑄身軀。」元承很是難得說多了幾句，在一旁聽著的白昊三人更是心神激蕩。

「多謝神君抬愛，白薇能有今日全靠長京看護，或許，跟天命並無關係。」

元承輕笑道：「無關？鬼界薔薇一族只餘一株，若無天命也必獲天大的機緣。否則，汝憑何而生？」

話音未落，幾道淡藍色殘影劃破夜空，眨眼間長京已倒提長槍立在琉璃白薇樹榦之前，只見原本飄逸亮麗的銀髮有些凌亂，藍色長衫被劃出幾道口子，微微透著殷紅的血色，冷聲道：「憑何而生也不關神君的事吧！看來神君這些年委實清閑了，什麼事都要管上一管？神君既然跳脫六界，大可當個無所事事的閑人，若真想管些什麼，不如去找天帝的麻煩！這鬼界，神君說了可不算！」

元承笑了笑，一副不想與小孩子爭辯的樣子，長京氣得牙痒痒，冷靜下來后，看著琉璃白薇樹榦上泛著金光的汁液，頓時一愣，急急道：「薇兒？薇兒！你？方才天降神雷了？」

「長京，我無事！神雷是我求神君引的，想要吸收空無水，沒有至陽的軀幹恐怕不行。一切都很順利，無需擔心。長京，開始吧！我已經等了太久了！」白薇的聲音雖然虛弱，但帶著希冀的躁動。這話聽在長京心裡，便如感同身受一般，鄭重的點點頭，毫不遲疑的捏起手決，一個藍色發著黑芒的瓶子從長京胸口飄出。霎那間，四周空氣變得很是陰冷，白昊幾人更是打起寒顫。

「薇兒！」長京皺著眉，滿眼擔心的望著樹榦上類似人臉的位子。

「開始吧！」白薇聲音依舊很是淡然，長京點點頭，終於一股虛無的力量將瓶子的蓋子扯開，彷彿能將空氣凍結的力量狂涌而出，瓶身微傾，泛著黑芒的九泉之水，一滴滴的落在了琉璃白薇的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