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6 徐伯
徐伯眼亮心細,見來人足有一二十,忙讓五人躲進茶寮。石一安擰著脾氣,被劉雲扯了進去。
石一安對劉雲的怒氣可謂是與日俱增,自從知道劉雲的秘密,他便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說話冷嘲熱諷,整日里找劉雲不痛快。
劉雲姚冰卿在分別在兩邊,石一安在劉雲旁邊,五人擠著腦袋爬在窗邊,透過窗縫看著外面。
足足十輛馬車,每輛馬車載著一人多高的大木箱,木箱上寫著朱紅的大大的「官」字。隨行官差,兩人押一車。
石一安桃虎王行突然激動起來,三人擦臉傳遞著相望一笑,彼此會意繼續看著外面。
不知道怎麼,石一安就撞到了劉雲的腦袋上。石一安低頭,劉雲抬頭,咫尺之間,兩人不覺尷尬,劉雲起身坐到一旁。
徐伯招呼著,小跑著前後倒茶。官差三三兩兩分開坐滿四張桌子。
「大人,這押得什麼重要東西,非得這黑天半夜走?」徐伯一邊倒茶一邊笑著問。
「不該問的就別問,能黑天走的東西你敢知道嗎?」程於壽喝著茶,並不想搭理徐伯。
「哎吆,謝大人謝大人,大人說得是說得是。」徐伯弓腰又提著壺走向下一桌。
「官爺這馬要不要喂?」徐伯又問。
「你這馬不錯呀!」一衙役看見茶寮一側劉雲拴上的兩匹馬,「不像是境州馬呀?」
石一安心下一緊,桃虎緊了手中的刀。
「是雲州馬,幾個災民牽過來讓我幫他們找買主賣掉。」徐伯笑著說。
「還有這樣的好事,小心別讓災民給騙了,他們可精著呢。」
「怎麼會呢?他們也是可憐人,求口飯吃。」徐伯繼續笑著。
「他們可憐?老伯,他們就騙你們這些人的,知道我們石大人吧,就是可憐他們,自己私放了軍糧,現在命也沒了。你說冤不冤?」
「石老爺可是個大好人呀!」徐伯笑著搭話。
「這年頭,好人沒好報的。」官差說罷又端起茶杯。
徐伯見這官差能說上話,轉了一圈又回來。
「官爺這是要是哪兒呀?」徐伯笑著繼續倒茶。
「爾逅。」
恰另一桌喊著續水,老伯只能作罷。
「送去爾逅?什麼東西?為什麼送去爾逅?」石一安心下不解。
徐伯再次提壺靠近程於壽。
「大人,您神通廣大,老伯我想跟你打聽點是事。」徐伯笑著問。
「什麼事?您老儘管說,這上天入地沒有我們程大人不知道的。」旁邊的官差附和。
「您說。」程於壽滿臉得意。
「最近災民越來越多,眼看著糧貴錢賤,我也尋思著做點生意,看能不能發點財。」
「你這老伯有意思,你就一個人,要那麼多錢幹啥使。」程於壽不懷好意的笑道。
「瞧大人說得,誰還能嫌錢多不是嗎?」徐伯笑著答,「有錢了不就不是一個人了嘛。」
官差們大笑。
「你也說了糧貴錢賤,你這麼明白哪裡還用向我討教。那自然是,」程於壽用手指在桌子上畫了個圈,手指往圈中一點:「囤糧。」
「您這莫不是哄小老兒玩呢。」徐伯笑道:「難道還能賣給災民不成?」
「就以你,」旁邊的官差繼續搭腔,上下瞅瞅老伯,笑道,「囤個三五擔,換個老娘還是可以的。」
官差打趣老伯,又是笑成一片。
「小老兒就算囤了,也不敢賣呀!這官家有令,我也這把年紀了,可不敢媳婦沒娶上再把命搭上。」徐伯順著衙役的話繼續試探。
「你這小老,」程於壽笑道,「境州賣不了可以去爾逅賣呀!想要掙著錢,既要敢冒險,也要看得清形勢,不能死心眼。」
「受教了受教了,小老我活了四十九,敢情都白活了,但凡要再年輕二十歲,也一定跟著大人和大夥一起發財。」徐伯奉承著程於壽。
石一安這才明白這夥人拉的是何物,他沒有料到他爹手下的官差竟也會無恥到如此地步,非但不救民於水火,還在此時蓄謀發國難財。
石一安按捺不住,喘著粗氣,胸腔起伏,瞬間站起。
「你要幹什麼?」劉雲壓低聲音喝止,兩步上前,手按在石一安的肩頭。
石一安轉頭歪嘴挑眉,看著劉雲,劉雲不好意思起來,撒開了手。
只等程於壽一行起身走了,憋了半天的桃虎才負氣一嘆。
「不要節外生枝,我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姚冰卿叮囑。
「什麼重要的事情?」石一安跺著步子,歪著腦袋,似笑非笑看著姚冰卿:「姚公子這麼一說我倒糊塗了,我們不就是遊山玩水來的嗎?」
「一安,你在說什麼呢?」桃虎不解石一安為何突然如此:「我們不是要為大人伸冤嗎?」
「好啊,怎麼伸冤?到哪裡伸冤?哪裡可以伸冤?」石一安看看姚冰卿,眼睛又落在劉雲身上。
「你們到底是來拯救左部的,還是來利用左部的,你們自己心裡清楚。」石一安說完甩頭向桃虎王行:「我看我們三個還是就此跟二位告別的好,免得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石公子這話從何說起?」姚冰卿也有些生氣,一路上不管石一安如何做怪,但到底對自己還算信任。
劉雲站在一旁,看著石一安的後腦勺,呼吸加速,眼裡凝仇。
「是我,」劉雲突然起聲,眾人紛紛看向劉雲,石一安更是一驚。
「他是對我不滿,因為我是」劉雲難以啟齒,眼神慌亂,咬破了唇邊。
「因為你是,」石一安轉頭雙目聚火,語氣堅定:「因為你是天底下第一大騙子!」
王行一聽「大騙子」,輕咳兩聲,尷尬的不知道往哪裡站。再一看愣住的姚冰卿,心下一聲「不好」,不知道如何解開這三人呈線的三角。
劉雲看著石一安突然一鬆氣,輕「哼」著一笑,眼裡笑出了淚。石一安看著劉雲也一笑回應。
兩人之前的針鋒相對,在這一瞬全都瓦解冰消。
王行看著姚冰卿來回望著石一安和劉雲的慌張眼神,五臟六腑全捏在一起,提到了嗓子眼。
王行不知道石一安和劉雲之間發生了什麼,王行也知道姚冰卿和他一樣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無關緊要,但姚冰卿不知道就要緊了。
五人上了馬車繼續趕路,王行姚冰卿繼續前面趕路。桃虎劉雲石一安坐在馬車內。除了桃虎無人說話,桃虎訕訕的見無人理睬他,也閉上了嘴。
石一安坐在劉雲對面,他盯著劉雲,左歪歪頭右歪歪頭,一直含笑看著她。
劉雲頭轉向一邊,不覺笑出了聲。桃虎不明所以也跟著笑,車內三人沒有前兆的笑成一片。
王行正著臉,眼珠子轉著,偷偷一瞥姚冰卿,姚冰卿的臉像霜打的茄子,顏色鐵青。
到達寶月寺時,已是半夜。寶月寺里裡外外全躺著橫七豎八的災民,因為寶月寺廟每日施粥的原因,整個隱翠山的災民隨處可見。
石一安跳下馬車,突然「哎吆」一聲,表情痛苦的捂著肚子。
「怎麼了?」劉雲問。
王行「嗯」一聲,看了眼姚冰卿。劉雲不知王行何意,看了看姚冰卿,並未覺出有何不妥。
「我肚子疼,要拉屎。」石一安面目猙獰著回答。
「那趕緊進去找茅房。」王行走上寺門,朝石一安招手。
「不行了不行了,憋不住了,我就在這樹林方便吧,你們先進去,我馬上就好。」
姚冰卿沒有搭理,徑直走入寶月寺,劉雲王行跟上。
石一安急急忙忙跑進樹林,脫褲子蹲下。
「嗨!」桃虎從後面一拍石一安的肩。
「嚇我一跳!」石一安嗔怪,「他們都進去了嗎?」
「進去了。」桃虎見石一安快速起身提起褲子,「這麼快呀。」
「是啊。」石一安系好褲腰帶,放下外衫,「你跟著一起也好,走吧。」
桃虎盯著石一安直直看著。
「怎麼了?又被我帥到了嗎?」石一安綳著臉問。
「不是,一安,你拉屎沒擦屁股。」
石一安前面走著,桃虎後面跟著。
「你是不是忘了?」
「我根本就沒拉屎!」
「那你脫褲子蹲下幹什麼?」
「放屁!我放屁行不行?我的祖宗,你把嘴閉上吧。」
「好,這好像不是去寶月寺的路。」
「廢話,上山能走下坡路嗎?」
「一安你要幹什麼去?你不會是想不告而別吧?」
「是。」
「真的嗎?一安,大人的仇我們不能不報!」
「剛剛你也看見季風季雲了吧。」
桃虎點點頭。
「聽我說,看見剛剛程於壽的馬車朝哪裡走了嗎?」
「沒有。」桃虎搖頭。
「朝山溝去了。」
「你怎麼知道?你也沒看著呀!」
「用你珍貴的大腦想一想,他都走這裡了,要去爾逅,當然是去山溝抄近道過河。」
「奧奧,好像有點道理,」桃虎轉念一想,「那跟我們有啥關係?」
「我算了下,他們走的慢,這會應該還不到山溝。你一會,」石一安爬在桃虎的耳朵旁一番耳語。
「啊?」桃虎一驚,「那能行嗎?」
「你聽我的把人引來就行了。其他的事我來辦。」石一安挑眉努嘴。
「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跟王行和姚公子商量下吧?」
「跟他們兩個商量?跟他們兩個商量什麼都做不了!還不如劉雲。」
「你是不是喜歡劉雲姑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