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天上掉下小媳婦
回到牢房,獄卒趕緊端來盆涼水讓寧姝洗臉,隨後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
「你出去。」司燁冷聲。
獄卒如釋重負,趕緊小跑著離開。
牢里剩下司燁和寧姝兩人,她知道自己算是暫時安全了,嘆了口氣,打算洗臉。
只是手在面前晃蕩了半晌也沒摸到水盆,司燁薄唇緊抿成一條線,握住她的手腕往前一帶。
手指浸入涼水中,她仿若找到救命稻草般,立即把整張臉都埋了進去。
直到一口氣憋到盡頭,寧姝才從水中揚起頭來,用衣擺擦去臉上水漬,長舒一口氣。
看到司燁一臉凝重,她佯裝漫不經心,道:「雖然你剛才也算救了我,但這三更半夜的還特意過來,難道你也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仔細打量他。
這人已經換了便服,沒戴佩刀,頭上也沒有玉簪之類的硬物裝飾,她不能利用他的物什來強行越獄。至於牢里的東西,只有滿地稻草,而稻草太短,就算有韌性,她也不能保證一絞必殺。
司燁自是不知此刻面前語氣輕鬆的小姑娘心裡早就生出其他心思,腦子裡還在想方才自己在張府宅院聽到的對話。
「咱們家老爺可真牛!這才案發倆時辰,就抓到了真兇!」
「誰說不是哪?這案子報上去,老爺肯定又是頭功一件!」
「哪咱們豈不是又可以跟著領賞錢啦?」
「哈哈哈!」
這幾年司燁隨師父林甄四處奔走也見了不少場面,聽到這樣的話語,當即猜到張元友要連夜綁了寧姝送到上面頂包,這才急忙趕來。
現在張元友的計劃雖因他而暫且擱置,但張元友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眼下寧姝處境艱難,只怕一不小心就要丟命。萬一事情真到那地步,他定然心中愧疚一輩子。畢竟寧姝說破天也只是個小賊,再怎樣也不該成為張元友邀功的工具。
寧姝見司燁臉色漸漸陰沉,好不容易鬆口氣,又更加緊張,下意識地後退,拉開與他的距離。
司燁沒意識到她的動作,低聲:「我知道你沒殺人,但眾口鑠金,此處也非天子腳下,不是能說理的地方。」
寧姝譏誚道:「所以你是想勸我認命?」
司燁略一抬手:「我是想和你商量對策。」
寧姝心裡咯噔一聲。
商量?這個詞可真有意思,他萬般看不起賊,跟她有什麼好商量的?
不過眼前這個少年與那些人氣場完全不同,目前她孤立無援,有必要先信上一信。
於是寧姝深吸一口氣,緩和語氣問:「不知道司燁大人想商量什麼?」
司燁錯開目光,臉上儘是不自在。沉默良久才緩緩道:「目前線索甚少,無法捉拿兇手。張元友想給你安上罪名送你上京邀功。我雖知你非兇手,也拿得出證據,但此處他一手遮天,憑我一人,無法幫你什麼。現今之際唯有你先拖延時間,我立即傳信給師父,請他老人家相助。」
寧姝直言:「需要拖多久?我裝病怎樣?」
司燁聲音更沉:「師父遠在京都,就算馬不停蹄,也需要半月左右。」
「半月?」寧姝額角一跳,指指自己紅腫的臉,「今天他們做這事被你看到,礙著面子肯定不會來第二次,所以要想定我的罪,肯定會帶我過堂。我這好手好腳的,裝病也蒙不了大夫,臉上的傷拖個一兩天還行,半月簡直是開玩笑……不然你直接把我打成重傷算了。」
司燁眉頭皺起,本想說她胡言亂語,但見她一臉稚嫩,暗嘆到底是個小姑娘,便不去過多計較。沉默著又去琢磨其他辦法。
寧姝見他半晌沒說話,有些自討沒趣,索性雙手託了腮仔細看他。
燭光朦朧,他周身鍍上一層恰到好處的柔色,減去他三分銳氣,多了些平易近人。他墨發綰束,髮髻不飾一物;一張略顯消瘦的臉稜角分明,英氣十足;五官是少見的俊朗完美,劍眉入鬢,目如朗星,鼻樑高挺,薄唇微抿成線。他單腿支起,手自然垂在膝上,修長的手指微蜷,目光深邃,神色認真,光芒在他眼底浮浮沉沉。雖然他穿著一身極簡便服,上面毫無花紋裝飾,素白的緞子卻恰好襯得他萬分清逸,跟那些大腹便便的油膩官員相比,他簡直如泥沼中不染塵埃的白荷。
在往生門待的這些年,因為行當特殊,行走江湖少不得要用美色裝點。寧姝從小見慣美色,哪怕是笑起塵世萬般皆褪顏色的師哥溫吟與,擺在司燁面前,怕也要遜色兩分。
寧姝看得久了,心中忽而浮出一個大膽念頭。
這美色當前,便宜不佔白不佔!
「你有妹妹么?」寧姝問。
司燁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敷衍回:「父母早逝,僅我一人。」
寧姝輕嘖一聲,又問:「那你娶妻了么?」
這次司燁回過神來,目光如炬,直奔她去:「你想說什麼?」
寧姝見他這反應便知他還是個單身,瞬間有了底氣,眼神歡喜:「你知道的,裝病雖然能拖延時間,但拖延不了太久。你不想把我打成重傷,我對自己更下不了手,所以只能另闢蹊徑,你說對也不對?」
「嗯。」
寧姝繼續道:「所以我們拋開裝病策略不談。放眼整個萬福縣,我是南地來的外鄉人,無親無故,又是小賊一個,當地人自然不會替我說話。而你呢,想幫我卻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不要緊,你說你師父能幫忙,那你師父肯定是位高權重的大官,那些人絕對要賣給你師父面子的。這樣我就正好借你身份一用,委屈委屈,當你媳婦啦!」
司燁瞠目結舌,當即倒抽一口涼氣:「這是什麼道理?」
寧姝眨了眨眼睛,雙手按地,傾身朝他靠近:「什麼『什麼道理』?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借你身份用一用,不要小氣嘛!」
司燁推開她,皺眉怒斥:「你小小年紀,竟如此輕佻,不要臉皮!」
寧姝揮揮手,道:「你以為我願意你當你媳婦啊?是你說你是孤兒,那父母早亡不可能有妹妹的,我自然不能冒認這身份。除妹妹之外,我這年紀想跟你沾上關係,就只能是你未過門的媳婦了。你想想,當年你父母在世時定的娃娃親,你師父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對不對?至於那些人想查,就更查不到了。而我只要跟你沾上關係,老狐狸即使著急找替罪羊,也不會再把主意打在我身上。留出更多時間讓你們尋找真兇,同時又能救我一命,不是兩全其美?話又說回來,我當你媳婦這件事,吃虧的是我,以後名聲不好的也是我,鍋我都給你背上,你完全不用擔心!」
司燁臉色陰沉得難看,若非寧姝強行說完這番話,照他的性子,怕是早就轉身離開。奈何此刻諸多限制,他實在不忍心看著寧姝被害,這點子雖歪,可比起裝病明顯更讓人信服……
司燁沉默了半晌,垂在膝上的手緩緩握緊。
天亮寧姝就要過堂,若張元友有心為之,她「殺人」的罪行一定會成立。毫無選擇之時,性命總歸比其他重要。
他看向寧姝那稚嫩的小臉,清白還是血污,全在他一念之間。他無奈長嘆一聲,心中還是妥協。只是想到憑空多了個「媳婦」,還是賊,他委實膈應,神色比之前還冷漠:「那你如何證明你與我有這層『關係』?」
寧姝小嘴一撅,心虛錯開眼神:「那還不簡單?」側身將小手伸進裡衣,把那塊已經溫熱的玉佩摸了出來,拎著繩子在他面前晃:「就說這是你父母當年給我爹娘的信物唄。」
一見到玉佩司燁頓時變了臉色,伸手想奪。怎料寧姝動作比他還快,立即把玉佩收回,搖頭道:「不行不行,現在不能給你。要給你了我怎麼證明是你的小媳婦?放心吧,這玉佩我替你保管幾天,不會有事的。」說罷當著他的面,直接又把玉佩丟回裡衣。同時還一挺小胸脯,示意他想要就自己來拿。
對上她精乖透亮的眼眸,司燁知道這玉佩他現在是拿不回來了,轉而目中凜凜,語氣威脅:「若是玉佩有半點損壞,我定饒不了你!」
「我命都在你手上,哪兒敢損壞它呢?」寧姝狡黠一笑,聲音變得甜軟,「等我確定性命保住,我立馬把玉佩還給你,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