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冤家路還窄
繼后不繼后的，顧姝倒是沒怎麼在意。她冒險回來，也不是為了和劉敏敘母女之情的。
「榮嬤嬤，我趕了半日的路，眼下口渴的很，勞煩你送一碗酸梅湯來。」
「瞧老奴這記性！」榮嬤嬤一拍手，賠笑道:「看著皇後娘娘高興，連禮儀都忘了。娘娘稍等，老奴這就去。」
說著，便去了，到門口時還心領神會地將候立的兩個丫頭給帶了出去。
四下無人，顧姝方嚴肅地問:「母親，我有件事要問你，這事關係女兒的生死，你可要如實回答。」
劉敏也不是傻子，見顧姝如此嚴肅，便知道是有大事。便將母女團聚的心情壓下，「你問吧。」
「姝妹妹中毒的事，和我們有沒有關係？」顧姝問。
劉敏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問這個，搖頭說:「沒有，我若是能給她下毒，哪裡還會讓她活這麼多年。」
「母親，我信你。」顧姝誠摯地道:「但如今外頭所有人都認為是我下毒，她們肯定會調查到你身上的。」
劉敏嘆了口氣，「已經前後好幾波人去琉璃院看過了，也問了我不少的問題，旁的我不擔心，就擔心你在宮裡受什麼委屈。」
顧姝定定地看著劉敏，抿唇不言語，因為她還沒有正面回答。
劉敏嘆了口氣，繼續道:「我雖然恨那丫頭搶了你的位置，也想過要她死，但她身邊有個芸兒，十分的警惕。但凡是顧姝進口的東西，她都要一一試毒，更別提梧桐苑送過去的東西，她都直接給下頭的人吃，從不讓她吃用的。」
芸兒的忠心顧姝一向是知道的，「她防著我們，反倒是梧桐苑清白的證據。既然不是我們，那到底是誰殺死了姝妹妹呢？」
劉敏道:「我哪裡知道？一個傻子，死了還惹出這麼多的事來，真是不安生。」
顧姝心中也疑惑，也不多說。
劉敏也沒再提這個問題，只說:「你歇會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母親親自下廚，做你愛吃的萊。」
顧姝點頭，等劉敏去了，在屋子裡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往棠梨苑去。
棠梨苑的棠梨樹上掛滿了褐色的棠梨子，一個藕荷色衣衫的小丫頭正拿著竹竿往下打，另兩個綠衣丫頭正牽著碎花布在下面接著。其中一個人看到了門口的顧姝，問:「你找誰？」
那個藕荷色衣裝的丫頭聞言回身一看，嚇得手裡的竹竿掉了下去，喃喃地道:「大小姐？」
顧姝笑了笑，大大方方地進了院子去，問:「姨娘在哪裡呢？」
丫頭回答:「三姨太在賬房裡看賬呢。」
顧姝點頭，徑直就往賬房去。她走後，兩個綠衣丫頭還不可置信地張著嘴，問:「曲兒姐姐，哪裡來的大小姐？」
曲兒拾起竹竿，「咱們家裡哪裡還有第二個大小姐呢？」
顧府只有一個大小姐，一個已經嫁入皇城做皇后的大小姐。兩個丫頭顯然是知道的，只不過她們不知道，為何本該在宮裡的大小姐，會穿著一身宮女的衣裝，出現在顧府里。
「行啦！」曲兒伸手敲了敲二人的額頭，「你們都忘了棠梨苑的規矩了嗎？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趕緊將這些棠梨子拿去淘澄乾淨了。」
兩個小丫頭吐了吐舌頭，兜著東西去了。
自從掌管了束竹閣后，錢鵑兒便在自己的寢室旁騰了一間小廂房出來，專門用來放置貨單對賬之用。那小屋子明亮寬敞，兩個到頂的大柜子碼放著好些書籍，也不顯得亂。
入門處用屏風隔了一個小空間出來，放置了幾套桌椅，看起來像是做會議室用的。
屏風裡頭卻是幾個人高的大柜子，都帶鎖。
錢鵑兒身穿玫紅的綉彼岸花的對襟衣袍，正在窗下的案上對賬目。忽的見案上投下了一片陰影，便抬頭看去，又驚又喜，「大小姐？」
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對，忙起身行禮，改口稱:「皇後娘娘！」
顧姝招了招手，「姨娘不用客氣，此番我是微服回來的，沒那麼多的規矩。」
「娘娘廳上說話吧。」錢鵑兒繞道廳上，顧姝也正好進來，兩個人分別落座了。
顧姝細細地將錢鵑兒打量一番，發現她原本的遠山細眉竟然描作了巾幗眉，唇色也比從前要淺要暗，臉上的笑容便少了幾分魅惑，多了端莊大氣。
「由於是新開張，束竹閣的盈利不是很樂觀，上個月不過是二百八十三兩。」不等顧姝問，錢鵑兒便主動說起，「所以妾想著，娘娘說分店的事，是否可以緩一緩？等白城這家店打理好了，妾再親自去外地選址開店，不知道娘娘意下如何？」
顧姝道:「束竹閣的一切全權委託給姨娘，便是姨娘做主了。此番我來，也不是為了這事。」
錢鵑兒是個聰明人，不是為了店子的事，那就是為了另外一樁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來的。「娘娘是為二小姐的事情來的？」
顧姝點頭，「不知道姨娘有什麼看法？」
「妾一個妾室，寄人籬下，又有什麼看法呢？」錢鵑兒嘆了一聲，「不過，二小姐生前雖然痴傻，但心地不壞，從不得罪人，究竟是誰要害她呢？」
其實這個答案，不言而喻。整個曇國，能夠和傻傻的二小姐扯上利益關係的，只有她顧麗珠一個人罷了。
顧姝定定地看著錢鵑兒，不放過她臉上絲毫的表情變化。畢竟，上一世的錢鵑兒可是心狠手辣的，這一世雖然自己糾正了，但難保不出什麼岔子。
不過，在那張臉上，除了昔日不曾見過的自信與笑容，她什麼也沒看到。
又說了幾句閑話，顧姝便從棠梨院出來，打算去琉璃院再看看。剛到小花園裡，便看到了前方一抹玄色的挺拔身影正迎面走來，正是墨子良！
真是冤家路窄了！
眼看著墨子良帶著老洪公公邁著一米八的大長腿走過來，躲是來不及了，顧姝只能退到道路的一旁，跪下將頭埋得低低的，不言語。
聽著那腳步聲不疾不徐的消失在了耳邊，顧姝心裡鬆了一口氣，爬起身來。她動作剛剛進行了一半，便僵住了，因為視線里出現了一雙玄色綉著十二章紋圖案的靴子。慢慢往上抬視線，玄色的衣擺上，綉著祥雲圍繞著旭日東升的，再往上是鑲嵌著紅寶石的三指寬的腰帶，懸挂著香囊，佩著兩塊半月形的玉珏。而往上，是寬厚的胸膛，輪廓分明瘦長的下巴，薄薄的唇緊抿著……
再往上，看到的是一雙狹長的雙鳳眼，那雙眼裡，此刻盛著淺淡的笑意。
「嘿嘿，皇上，好久不見。」她賠著一臉的假笑，招了招手，「好巧呀，您怎麼也在這裡？」
墨子良此刻的心情是複雜的，剛才走過去的時候，他並沒有認出這人來，不過因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便退了回來，想要問一問。結果，這個跪在路邊瑟瑟發抖的小丫頭抬起頭來的時候，他卻越來越覺得眼熟的很！
「皇后不是應該在宮裡為姝兒傷心難過的嗎？」皇帝緊咬著牙關，畢竟在顧府，生怕自己說出什麼話來，叫人給聽了去，有損自己的英明。
「臣妾就是因為太思念姝妹妹了，實在忍不住，跑回來看看。」顧姝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沒有事先向皇上稟報，是臣妾的失職。」
皇帝冷哼一聲。他只要稍微想一想，便知道是誰幫她出宮的了。今早萬貴妃去太清院請了太后的旨意，派人回家探看母親，恐怕這出宮回萬府的人當中，就有一個顧麗珠吧！
他上前一步，俯身到她耳邊說道：「朕不管你用了什麼法子讓微瀾幫著你，再有下次，朕一定不會輕易饒過。」
他聲音冰涼，令顧姝忍不住抖了一下。但她卻渾然不在意，繼續嬉皮笑臉，「皇上來顧府做什麼？」
墨子良斜睨著她，沒有說話。
顧姝頂著壓力，繼續說道：「相信皇上也知道了，姝妹妹中的毒名為透骨，其中有一味毒是從北漠來的變色魚身上提取的。這變色魚可不是家家戶戶都能有的東西，至少，顧府的池塘里，可養不起這稀罕物。」
墨子良沒有說話。正如顧麗珠所說，他到顧府來，就是為了探尋顧府是否曾經養了這種魚。
「就算顧府沒有，也不代表，你拿不到透骨。」默了片刻的皇帝開口，「就算毒不是你下的，姝兒也是因為被你推下水才會毒發身亡的。」
顧姝腦海里飄過一句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不過，她現在並沒有時間同皇帝鬥嘴，「既然皇上來了，不妨一道去琉璃院看看吧。省的到時候臣妾查出了什麼，皇上要說是臣妾作假的。」
墨子良本就要去琉璃院的，「朕倒要看看，你還能耍什麼花樣。」
顧姝能耍什麼花樣呢？既然顧家二小姐的身份，追查不到顧姝的仇人，那就只能追查她身為七殺堂首領的時候，結上了什麼仇家。她需要找個機會，讓墨子良看到顧二小姐的真面目，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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