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又一個故人

顧二小姐雖然死了，但她的琉璃院卻保存的十分完整，即便是經過幾班差役的查探搜尋，也立即被收拾的整整齊齊，並無任何雜亂的地方。

院子里的芭蕉樹及幾叢矮菊都被照料的很好，只葉子被炎炎烈日灼的低下了頭，那花朵卻不服輸地昂首挺胸，在涼風中花枝招展。

墨子良帶著顧姝到琉璃院時，劉嫲嫲正帶著人給菊花澆水。

「皇上萬歲！」作為太后與皇后的雙重娘家，顧府上下已經習慣了貴人突至，無論是跪下行禮的姿勢，還是山呼萬歲的聲音，都整齊劃一。

顧姝默默地退後一步，躲在墨子良的身後，將頭壓低，一副見不得人的樣子。

墨子良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冷著聲音道：「你們都下去吧，朕想單獨待一會兒。」

皇上待自家二小姐的情誼，眾人心裡明鏡似的，眾人也沒覺得什麼奇怪的地方，應著聲便退下去了。

庭院中只有主僕三人，顧姝才抬起頭，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然後俏皮地同墨子良說：「多謝皇上體恤。」

墨子良不動聲色地道：「用不著客氣，你不要臉，朕還要面子呢。」

若是讓人知道，堂堂一國皇后扮成小宮女偷溜出宮，他這個皇帝肯定又要淪為笑話了。雖然說，從他被迫迎娶這個狠毒女人的那一刻，他就成了一個笑話，但笑話能讓人少看一次是一次。

對於墨子良的冷言冷語，顧姝早就免疫了，「臣妾打算從姝妹妹的寢屋搜查起，皇上打算怎麼搜查？」

「好巧，」墨子良不動聲色，「朕也打算從姝兒的寢殿搜查起。

顧姝偏頭看他，「皇上是打算監視臣妾吧？」

墨子良冷哼一聲，不解釋也不承認，徑直往顧姝的寢屋去。

顧姝屁顛屁顛地跟上。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顧家二小姐裝傻子都裝的十分到位，她生前，琉璃院的一切都是芸兒在做主。小丫頭喜歡粉色的，滿屋子便飄滿了粉色的幔帳，就連牆上掛的裝飾用的畫，也是一副粉粉的十里桃花的圖。

屋中的桌椅都是竹製成套的，看起來十分清爽。由於二小姐生前大小姐時常來琉璃院欺負，看見什麼貴重的東西，也會順手就拿走了。所以芸兒不在屋中擺貴重的物品，只幾個角落放了落地青花瓷的花瓶，此刻裡頭插著鮮活的各色菊花。

即便是二小姐被定為皇后，芸兒也仍舊錶現的小心翼翼，只在各處櫃檯桌案上添了幾個不值錢的玉雕。

顧姝匆匆地掃了一眼屋子，將視線定在了那張架子床上。屋中幾個柜子三司的人肯定是翻查過的，裡頭顯然沒什麼東西可以做文章。上一世，她就是從床底下搜出了顧二小姐的行裝。

顧姝將裙擺撩起系在腰上，寬大的袖口也挽了起來，跳上床將被褥往外扔。

墨子良正滿臉傷感地看著桌上的玉雕，聽到動靜往顧姝的方向望了過去，臉色立時就變了，「你做什麼？」他一邊喊著，箭步上前抓住了顧姝的左手腕，厲聲喝道：「姝兒已經死了，你還不能尊重她嗎？」

顧姝的右手已經按住了機關，五指微動，聽到「咔嚓」一聲，回頭看了墨子良一眼，臉上是勝利者般的得意笑容。但她的笑容還沒有完全展開，身體便在往下墜。

千鈞一髮之際，她看向了抓住自己左手腕的那隻手，彷彿看到了生的希望。

「多……」

一個「謝」字還在唇齒間沒有出口，顧姝便看到，那隻骨結修長有力的手，快速地鬆開了自己的手腕。在滿臉不可置信中，她的身體快速地往下掉，所有的情緒化作一聲綿長的「啊……」

門外，老洪公公聽到皇后的聲音，一個箭步沖了進來，神色焦急地四處巡視，看到自家主子呆站在床邊，忙跑過來問：「皇上，您沒事吧？皇後娘娘呢？」

墨子良看著自己的手，腦海中不斷閃過顧麗珠震驚的神情，「在下面。」

老洪公公探頭看了一眼，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見，「娘娘怎麼就掉下去了？」

墨子良略顯無辜，「她自己掉下去的。」

老洪公公無語。不是娘娘自己掉下去的，還能是皇上把她給推下去的嗎？不過這話他可不敢問,「老奴這就去喊人把娘娘救上來。」

顧姝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墨子良竟然會撒開了自己的手，幸好那下面並不深，且又是泥地，只是崴了腳，走動不便而已。

幾個小丫頭七手八腳地將皇后從坑裡拉了出來。

顧姝坐在矮凳上，看著自己崴了的右腳，眉頭緊緊地蹙成了一團。腳上的瘀傷是真的痛，但墨子良的態度更令她心寒。

嘉囿皇帝負著雙手站在一側，不時拿眼瞥一眼皇后，「蠢死了，站都站不穩。」

顧姝抬眼瞅著他，張了張嘴，到底沒說什麼。只同隨後趕來的韓管家說：「韓管家，你帶幾個人下去看看，這地道通向何方？」

韓管家應聲而去，招呼了幾個小廝，一起下到地道去。

現場的氣氛再度凝溫。

老洪公公幹咳了一聲，試探著問道：「娘娘，是否要請大夫來？」

顧姝腳是真的痛，「勞煩公公，告訴給榮媽媽，去請長街劉勝強來。」

老洪公公應了聲，才轉身，便被嘉囿皇帝叫住了，「請什麼劉勝強，你偷溜出宮，還嫌自己不夠丟臉嗎？」

「這……」老洪公公擔憂地看了看皇后，看皇后臉色都蒼白了，顯然是傷的不輕吶。

墨子良冷哼一聲，「去請莫大夫來，就說朕受了傷，讓他帶上些治跌打損傷的葯來。」

老洪公公這才喜笑顏開，應聲去了。

屋子裡，幾個小丫頭立在一旁，垂首不敢說話。皇后坐在矮凳上，輕輕按壓著自己受傷的腳腕；嘉囿皇帝負手站在一側，微風吹起他的衣袂和髮絲在空中亂舞。

顧姝覺得，不能再這麼僵持下去了，招呼一個小丫頭，「扶我去廂房歇著吧。」

小丫頭還沒動，墨子良又開口了，仍舊是冷冷的語調，冷冷的表情，「腳傷成這樣了，還想怎麼折騰？」

顧姝心道：我傷成這樣是誰的錯？

她心裡委屈，但她不說。一個傻子的房間里發現了暗道，無論那個暗道通向哪裡，都足以說明，這其中有大問題。而顧姝有大問題，她中毒身亡的事情也就十分蹊蹺，如此一來，她洗清嫌疑的可能性比較大。

到嫌疑洗清的那個時候，墨子良肯定會心存愧疚，他鬆手的這筆賬，留到那個時候再發作……她正想著，身子一輕，竟是被墨子良打橫抱了起來。

介於前車之鑒不太好受，顧姝本能的反應是掙扎，拳打腳踢外加嘶聲大吼：「你不拉住我也就算了，還打算再摔我一次嗎？」

墨子良仰著頭避開她的小爪子，結果臉上還是不可避免地挨了一記，一條血痕登時顯了出來。他咬牙，「你再亂動就真的扔你下去了。」

顧姝一秒安靜下來，並且兩隻胳膊死死地抱住了墨子良的脖子，生怕自己被摔下去了。

墨子良強忍將懷中人扔下去的衝動，抱著顧姝往隔壁廂房去，將人放在榻椅上。抬袖擦了擦臉上的傷口，蹙眉道：「你這女人心思歹毒，也以歹毒之眼看人。」

顧姝不服輸，「剛才誰鬆開手的？」

墨子良語塞，「剛才……剛才是朕沒反應過來。」

顧姝斜眼看他，「皇上從小跟著寶親王習武，身手了得，難道是被臣妾的美貌所吸引，一時間愣了神？」

「放肆！」墨子良心中那一絲兒的愧疚蕩然無存，厲聲喝道：「顧麗珠，你以為自己很貌美，在朕的心裡，依舊是個蛇蠍婦人而已。」

顧姝聳了聳肩，「臣妾知道自己蛇蠍心腸歹毒狠辣，皇上不用提醒了。」

正此時，顧相爺進屋來，身旁還跟著韓管家。

幾人見了禮，韓管家上前回說：「二小姐房間里的地道通向了府內一座廢棄的院子，在那座院子里，小人們找到了一個啞巴女子。」

眾人還未開口，顧姝先道：「將人帶上來。」

韓管家往外吩咐了一聲，便有兩個小廝押了個穿著白色素麻衣服的女子進來，因為低著頭，看不清女子的面貌。一進屋來，小廝便一腳踹在女子的膝蓋彎里，令她跪伏在地。

墨子良已經在榻邊坐下，神情冷淡地吩咐：「抬起頭來。」

那女子緩緩地抬起頭來，面容漆黑，只看得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

雖然分辨不出面容，但顧姝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身份，驚呼一聲：「歡歌？」

聽到女兒的這聲驚呼，顧昀也是一愣，下意識地俯身去看那女子的臉，辨認了半晌，卻到底沒有認出來。

聽到聲音，歡歌的視線看向了顧姝，眼中露出些許的迷惑來，顯然對眼前這個一語道出自己姓名的人，很是陌生。

「歡歌是誰？」墨子良問。

顧昀回答：「回皇上的話，歡歌是內子的婢女，六年前內子難產而亡，老臣怒極，便將伺候她的婢女們都打發出府了。至於她為何出現在府上廢院中，老臣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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