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好一個敢作敢當
「四小姐!」
施輕羅扶額的手往後撤了撤,門外不遠,桂嬤嬤身後領著一群丫鬟朝她走了過來。
施輕羅揚了揚唇,起身出去迎她。桂嬤嬤走至身前,俯身行了個禮,喜氣洋洋的笑著:「四小姐,老奴奉老太君的命,給您挑了府上最機靈的幾個下人,這重新回府是好事,都要換新人,寓意著新氣象啊!」
桂嬤嬤扭頭沖身後的丫鬟笑道:「快點,姑娘們,還不快給四小姐請安。」
「奴婢們給四小姐請安——」後頭的丫鬟跪了一地,足足有幾十個,都穿著喜慶的新衣,施輕羅掃了一眼,發現有幾個眼熟的丫鬟,以前是在老太君的院子里做事。
施輕羅心裡明鏡似的,笑著說道:「還請嬤嬤替我謝謝祖母。」
「好好好。四小姐休息會兒,老太君告知了全府上下,晚上要辦個家宴,給四小姐接風。老奴晚些再來接四小姐過去。」桂嬤嬤屈膝行了個禮便急匆匆的走了。
施輕羅目送著桂嬤嬤離開,才溫聲吩咐跪地的丫鬟起來,「你們自己下去做事吧,祖母大約都安排好了,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來兩個過來,陪合宜收拾下屋子。」
施輕羅提著裙擺進了屋。
下午陸陸續續的有小廝將東西送進引玉樓,有些是老太君派人給她添置的布匹首飾,有些則是當初在幽州時,幽王和王妃賞的幾大箱寶物。
眼看著到了晚上,合宜替施輕羅換了身青黛色的錦裙,綰了個簡單的髮髻。
合宜將手裡的披風給施輕羅繫上,桂嬤嬤已經在外頭張望著等了。正要出門時,施輕羅停了步子,附在合宜耳旁輕聲道:「去將幽王妃賞賜之物的禮單取來,就在箱子裡頭。」
合宜一愣,抓不準施輕羅是什麼意思,應了聲進屋。禮單是一張紋著金線的紅紙,合宜將禮單遞給施輕羅,卻被她反手推了回去,「你先收好。」說罷,便率先走了出去。
合宜將信將疑的將紅紙摺疊放在懷中,小跑著跟上施輕羅。
桂嬤嬤笑著誇了施輕羅兩句,便引著她去了正堂。
堂外的小院里站的都是施家的小輩,老太君等人還沒來,桂嬤嬤將施輕羅送到院門口就離開了。
能在家宴上上桌的,都只能是子孫,故而各個院子的姨娘都不曾到此。
桂嬤嬤前腳離開,後腳院子里便有人陰陽怪氣的出了聲
「呦,這不是犯了錯被父親趕出家門的四姐么,到底是母親身前最受寵愛的庶女,被送出去思過才幾個月就被接回來了,老太君還特意給她辦接風宴,讓我們這些人都要到場。嘖,我們怎麼就沒這麼好的氣運呢!」
身著青竹色比甲的女子酸溜溜的諷刺,狹長的眼泛著嫉妒的光。她身側的女子抿了抿唇,輕輕扯了扯她的披風,「夠了六妹,少說點吧。四妹別站在門口呀,快進來!」
施婉雲快步走到施輕羅身前,抓著她的手將她拉到院中,「聽聞四妹回來的路上又受了風,不知道現在身子好點了沒?」
施輕羅微笑著說:「多謝二姐關懷,已經沒了大礙,只是還不能停葯。」
施婉雲顰著眉呵斥了施皎皎一聲:「你看看,四妹出門一趟受了這麼多的苦,好不容易苦盡甘來,你還站在那兒說風涼話,還不快過來給四妹道歉。」
施婉雲是尚書府的二小姐,生母是大理寺卿的庶女,前年和皇三子衡王訂了親,是衡王未過門的側妃,故而她在府上雖是庶出身份,可旁的庶齣子弟也是將她當做嫡出看待,輕易不敢招惹。
施皎皎咬咬牙,開口道:「我哪有說風涼話,我是在羨慕四姐,要是我們這些人弄壞了父親呈給太後娘娘的壽禮,恐怕家譜除名都是輕的,保不準要送到庵館呢。比起這些,四姐哪裡受了苦了。」
施皎皎越說越覺得心氣難平,「四姐看著是受罪去的,到頭來還不是因禍得福,撞見了丁卯通敵叛國,得了攝政王青睞派人保護,四姐哪裡是思過去了,分明是享福去了。」
「六妹如此羨慕我的際遇,倒不如去求父親,讓父親也把六妹送去青川鎮走走。」施輕羅黛眉輕挑。
「只盼六妹能在得了際遇前,熬過寒冬臘月沒有炭燒的日子,躲過手底下丫鬟背主犯上的欺壓呢。」施輕羅冷笑了一聲,「六妹熬得過去嗎?」
「我……」施皎皎啞口無言,蓋因她根本不知施輕羅在青川鎮過的是什麼日子。畢竟施輕羅是大夫人丁氏身前最受寵的庶女,所以想著丁氏會在其中幫襯,可沒想到,這天高皇帝遠,丁氏是半點忙也沒幫上。
施皎皎撇了撇嘴,不再理會她。
站在院前聽了一陣子的施椒蘭背脊一冷,步子一提便到了施輕羅身邊,抓著她的手聲音哽咽,「四妹,我、我當真沒想到四妹竟然過得如此勞苦。」施椒蘭拿帕子捂住雙眼。
「三姐,分明是她自己做錯了事,她受了苦有什麼好抱怨的!」跟著施椒蘭一同到場的施寶枝氣沖沖的跑了過來,瞪著施輕羅道:「如果不是你弄壞了賀壽圖,父親為何會將你送出家門,你不過是活該罷了!」
看她那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倒像真是施輕羅弄壞了賀壽圖一般,渾無半點心虛和愧疚之意。
施輕羅嘴角的弧度平緩,黑曜石般的眸如死水無瀾,靜靜的看著眼前盛裝打扮的女子。
施寶枝吞了口口水,想起這些日子母親對她的叮囑,壓下了心中的心虛,梗著脖子道:「四姐,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丁卯通敵叛國,祖母怎會壞了規矩把你接回來,你錯了就是錯了,別以為回來了就能抹掉,四姐,人要敢作敢當!」
「好一個敢作敢當。」施輕羅垂著的長睫微微顫抖,身形晃蕩不穩,「那為何有些人就是不敢承認。」
施輕羅啞著聲倏地抬眸看向施寶枝,微紅的眸間複雜的情緒似是當頭一棒打在了施寶枝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