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天子居喪議禮儀 新貴夜談固寵術
白明經彈奏明珠「心懷叵測,動搖國本,謀奪東宮」,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大理寺和六部官員牆倒眾人推,雪片也似的彈章飛進養心殿,俱都無聲無息地融化掉了。索額圖原擬讓白明經串連言官借風吹火一舉殲滅明珠黨羽,刑部連興獄革拿官員的票擬都弄好了,到頭來只革掉一個無足輕重的靳輔,將陳潢關押到獄神廟,主犯明珠也只是革掉了要職,優哉游哉地在兩個兒子府中當老爺子供養起來,倒吃得紅光滿面精神煥發。想起這些,索額圖恨極了白明經,想想白明經是熊賜履的門生,能出這樣高明計謀的斷非熊賜履莫屬,一肚皮的不高興。無奈熊賜履素不攬權,做事極小心,皇太子也對這位師傅頗有好感,索額圖幾次指使人挑刺兒整治熊賜履,都被太子胤礽頂住了,把個索額圖弄得哭笑不得。
看看到了臘月,太皇太后病症愈加沉重,康熙停了朝,晝夜守在慈寧宮,又是大赦天下,又親赴天壇致祭,許願減自己壽增太皇太后之年,葯道神道百計不靈,臘月二十三過小年,申正時牌,這位享盡人間富貴、歷盡政爭艱險的「老佛爺」終於命歸西天。
恰這日不輪索額圖當值,接到聖旨時,他剛吃過晚飯,連轎也來不及備,自從廄中拉了一匹馬飛馳至西華門,便見熊賜履和高士奇已在門口等候,忙滾身下來,問道:「二位怎麼都在這裡?上書房誰照應?」熊賜履說道:「皇上旨意從今日起張廷玉獨值,我們不再陪了。」
「他才來幾天,就能獨當一面?」索額圖一怔,說道,「也好,免得我們三天一進宮了。」高士奇一眼看見索額圖頭上的紅纓,一邊抬腳進西華門,一邊冷冷說道:「中堂,太皇太后已經薨了,你剃得這麼光的頭,又戴紅纓帽,恐怕不相宜吧!」索額圖一驚,才見高士奇和熊賜履都沒戴紅纓,寸許長的頭髮從帽檐下露出,心裡不由懊悔,一頭走一頭摘了紅纓,說道:「虧得江村提醒,我實在是粗心了。有這一條,我就是死罪……」熊賜履說道:「事出無心,死罪是沒有的,革職恐怕難免。」三個人說著已進隆宗門,已見張廷玉臂纏黑紗在永巷口迎候。四人略一會意,聯袂趕往慈寧宮。
慈寧宮已用白紙糊了門神,靈幡、白幔、素帳、紙花白汪汪一片。幾個王公素服伏跪在宮門口,裡頭一層層跪著王爺、貝勒、貝子、福晉、公夫人、一二品誥命;惠妃納蘭氏、大阿哥胤禔、榮妃馬佳氏、三阿哥胤祉、德妃烏雅氏、四阿哥胤禛、六阿哥胤祚、宜妃郭絡羅氏、皇五子胤祺、成妃戴佳氏、皇七子胤祐、良妃衛氏、八阿哥胤禩——凡滿六歲以上的皇子各從母親,還有貴妃鈕祜祿氏、改名章佳氏的阿秀、定妃萬琉哈氏、密妃王氏、勤妃陳氏、襄嬪高氏、熙嬪陳氏、謹嬪色赫圖氏、靜嬪石氏、穆嬪陳氏。依次而跪,另有十幾名答應、常在、貴妃等人不在嬪御之列,曾受皇帝御幸的跪在末班。看樣子剛才都曾痛哭一場,個個脂粉不施淚光滿面,哭得臉黃黃的。
四個大臣躡腳兒魚貫而入,見康熙和太子麻冠白衣伏在靈床前,兀自哽咽抽泣,四個人對視一眼,摘了帽子便向橫卧床簀的太皇太後行下禮去,一齊放聲大哭。康熙才經人勸止了哭,哪裡禁得他們這一鬧,勾起余痛,一放而不可收,捶胸拍地越發嚎啕大哭起來。外頭人以為司禮司舉哀,有淚無淚的便都呼天搶地嚎成一片。索額圖猛地想起當年受命除鰲拜,太皇太后密調勤王軍隊來京,坐奉先殿督戰的往事,那是何等果決剛毅,這位女中英豪竟一赴黃泉遂成渺冥……想著不禁淚如雨落,旁邊偷瞧的太監、宮人原見他剃得簇青的頭,心裡都有不快之意,見他哭得情真意切,也就罷了。倒是熊賜履心中有事,撐得住些,哭了一會子便收淚,起身轉向康熙一躬泣道:「萬歲,太皇太后仙逝乃國之不幸,臣深知主上心裡難過。望皇上善自珍攝,節哀順變,以副……天下之望。況且……老佛爺的後事如何料理,也得皇上拿個主意……」
康熙昏昏沉沉抬起頭來,他的臉毫無血色,蒼白得可怕,紅腫的眼睛愣愣地盯視熊賜履半日方道:「坫塊居喪,廬墓三年,聊盡子孫之心,都是現成的章法,有什麼可議的?」
四個大臣見康熙不肯起身,伏地叩頭懇求道:「請萬歲暫起龍駕,容臣等詳奏……」索額圖擺了一下手,命武丹、素倫過來,一邊一個攙起跪得雙腿麻木的康熙,慢慢扶至白氈靈幄內坐在木榻上,四個人才起身過來重新見禮。
康熙的臉色好了許多,只還是怔怔的,彷彿心事重重,又好像什麼也沒想,只道:「你們有什麼要奏的?簡便點說,朕心力交瘁,乏得很。」
「天子居喪不與常人同。」熊賜履緩緩進言,「取三九之數,為二十七月。載在周禮,請皇上明察!」康熙搖頭道:「心同則禮也同。朕以孝治天下,為人表率,這不能馬虎。」索額圖因想康熙居廬,自然由太子監國,但願長一點,卻又怕觸了康熙忌諱,便道:「熊賜履所言奴才聽著有理,二十七月在周禮中,循禮而為即是孝道,請主子聖裁。」
康熙沉吟了一下,問高士奇:「你看怎麼辦?」高士奇囁嚅了一下,說道:「周禮所云天子居喪數九,可謂九年,可謂九月,也可謂九日,並不一定要二十七月。皇上一身系萬民之福,北方且有軍事機務待處,據此權衡,那九年似太長,九日又似太短,臣以為取其中,用九月為佳。」
「還是二十七個月為是。」索額圖堅持道,「熊賜履經學大儒,考證周詳,決不至謬誤。隨便更易,後世也無法遵循。」三個大臣兩種看法,各懷自己心思,只是爭執,但在哀喪之中,講究「居戚以禮」,卻都不敢形諸於色。
「皇上,」張廷玉一直沉默不語,見康熙不住地看自己,想定了主意方道:「無論時日長短,總以心孝為主,所以禮雲『居喪寧戚』。日、月迄行周天是同一自然之理,奴才以為天子禮不同庶人,可以日代月,二十七日代二十七月,但心喪三年,主子只要此念存胸中,誰都從禮上挑不出什麼的。」
康熙想著,搖搖頭道:「二十七日太短,不成!」
「不是二十七日,是以日代月!」張廷玉道,「這不過說的禮喪,心喪三年乃是人情天理,斷斷不能少!」
這又是一片大道理,他把天子之喪分成禮喪和心喪,禮喪二十七天代二十七月,心喪三年不曾少,既不誤國事,又盡了人情,高士奇和熊賜履不禁暗暗佩服。索額圖漲紅了臉,卻說不出什麼來。
「那……」康熙遲疑良久,說道,「那就勉從你的奏議。」「國不可一日無君,」張廷玉又頂上一句,「二十七日中若有軍國大事,皇上還當以權視事。三年之內,皇上當每日到太皇太后梓宮行禮。於國於民、於聖心於太皇太后在天之靈均有所慰……」
這件大事議定,幾個人鬆了一口氣,接著就議太皇太后的謚號。這上頭得看熊賜履的,眾人便瞧著熊賜履。熊賜履擰著眉頭,羅掘俱窮地搜尋上佳詞句,末了才道:「太皇太后一生功德甚偉,得加上『聖』字方能名副其實。臣心擬了一下,如不合適,請主上聖裁修正——即,昭聖慈壽恭簡懿章慶敦惠溫庄康和宣弘靖太皇太后——不知如何?」康熙一邊聽一邊想,嘆息一聲說道:「也罷了,只老佛爺一生憐貧恤老,匡危濟弱,應該加上『仁』字。」「這是很好辦的,」高士奇立刻說道:「就將『仁』加在『宣』字前頭,最後一節也容易記些。」接著又議厝靈奉安諸項事宜,查前例,循禮部儀注一件件商定了,又命撤掉慈寧宮所有太監人等,移往昌瑞山孝陵附近,重起宮殿,號為「暫奉安殿」,送靈柩就在彼處守護。這層意思當然不便明言,是待康熙百年之後兩陵同時安厝,以便祖孫地下也得常見。君臣五人在氈幄中議定大事,自由高士奇和張廷玉回上書房看摺子,其餘的方跪安退出,此時已近午夜了。
說是看摺子,其實無折可看。高士奇翻了翻黃匣子,見都是前幾日的奏章,連篇累牘都是明珠的罪狀,便撂了一邊。躺在炕上,才想起進來時穿得單薄,怕凍出了病,便移坐在炭爐旁,向著火默默出神。張廷玉是個冷人兒,一句多的話也不說,坐在案邊低著頭不停地寫。過了一陣,硯中的墨汁結凍,張廷玉方捧著硯過來在爐邊上取暖。
「衡臣,」高士奇叫著張廷玉的字說道,「聽說這幾天的摺子都被索老三帶回去看了,這事你可知道?」
張廷玉靜靜地看著爐火,良久,才點了點頭,說道:「皇上原有旨意,上書房以他為首嘛。」高士奇歪著頭想了想,說道:「恐怕不對。既然如此,上書房還要值什麼差?當年鰲中堂也這麼干過,這不是擅權么?」張廷玉見凍墨開化,捧了過去仍舊寫字,只回了一聲:「那不相同。」究竟什麼不相同,卻又緘口了。
高士奇覺得無趣,又覺得好笑。他與大學士張英很熟識,張英是個最愛說笑的人,怎麼養出這麼個兒子來?呆了半晌,又道:「你盡寫些什麼,雪夜漫漫,正好圍爐清談!」張廷玉呵著手道:「既無差使,枯坐無聊。我每日都要做筆記,幾個月來已有幾萬字了。」高士奇忍不住一笑道:「何必自苦如此,皇上的事有起居注官,你自己的事自己還不記得?」
「記得只能算人證,筆下成文就有了物證。」張廷玉這才擱下了筆,慢慢踱過來坐了:「高相,這個地方是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的地方,一個筋斗翻倒,再無東山再起之時!我記筆記倒也不全為謹慎。有朝一日退歸林下,略加潤色,就可成為著作,不也是人生一大樂趣么!」
才上來幾天的人便存了這樣的心思!高士奇陡地想到自己,是不是有點知進不知退了?想著,將座兒靠近了張廷玉,嘆道:「衡臣,寧靜以致遠,淡泊以明志,你可謂其人了!桐城是你家鄉吧?那是個人文薈萃之地啊!你這樣年輕,就深沉練達如此,高士奇自嘆不如。」張廷玉聽高士奇說得誠摯,含蓄地微笑道:「雖說是君恩,江村你對我的舉薦之恩,廷玉一刻也不敢忘懷。方才說到寧靜、淡泊,我不敢當,今夜只你我二人,有一句心裡話想講一講,又怕觸了你的忌諱……」「你講就是,」高士奇詫異地撥弄著火炭兒,審視著張廷玉,「這有什麼忌諱不忌諱的?」
「前日熊賜履將部文票擬寫錯,又把他侄兒的官品擅自提高一級。」張廷玉仰著身子,旺旺的炭火照得周身通紅,款款說道,「這件事你曉得不?」
「我知道。」高士奇說道,「我叫吏部按下了,這點子過錯,不必提奏了。」
「那你就害了熊東園!」
張廷玉突然加了一句:「熊東園是何等樣人,怎麼會出這種差錯?他是理學名臣,又怎麼肯自污聲名?」
「你是說……」
「他這是趨小禍避大禍!」張廷玉喟然說道,「皇上要大換上書房的臣子,不過先拿明珠掐尖兒,惜乎索額圖懵然無知,連你這樣精明的人居然也身在廬山!」
高士奇電擊一般坐直了身子,良久方覺自己緊張過度,鬆動一下方道:「出語驚人,不過憑據何在?」
「你是上書房大臣,皇上調年羹堯任參將,帶兵過古北口準備出兵准葛爾,你知道么?」
「不知道。」
「我卻知道。」張廷玉淡淡說來,高士奇竟凜然一個寒顫。張廷玉道,「熊賜履也知道,索額圖和你卻不知道,還有,將派索額圖赴尼布楚與羅剎國晤談東北疆界,你大概是知道的?」
高士奇想了想,說道:「九月間皇上曾透了風給我,後來沒再提起過。」「那就是你知道了。」張廷玉此刻有點後悔自己的話說得多了,但既開了口,便索性說道:「狼瞫和飛揚古照皇上布置已調兵遣將,星夜赴京請示機宜。他們兩個,飛揚古隨皇上西征,狼瞫跟索額圖去東北,恐怕這些事你依舊是個不知道——這些不知道和知道,你參詳一下,是不是憑據呢?」
高士奇心裡亂糟糟的,一陣兒涼,一陣兒熱,聯想起明珠案起,康熙曾保了自己,但似乎又留著尾巴,再揣不透「聖意」何在,經張廷玉這麼一點,真箇如夢方醒!原想著張廷玉是個後生之輩,不過因文才頗好,又過目不忘,所以一薦即用。誰知他不聲不響,頗有心計,深得皇上恩寵。高士奇已對這個寡言罕語的年輕書生不得不刮目相看,思索片刻,起身整衣,肅然一拜,說道:「衡臣,願先生教我!」張廷玉見他如此鄭重,忙也起身還禮,說道:「後學小子,哪裡敢當!」「韓昌黎說過『生乎吾后,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高士奇拉著張廷玉的手復又坐下,「高某何人,敢妄自尊大?請賜教!」
「高相恕某狂妄了!」張廷玉幽然一笑,說道,「不知你看當今是何等樣人主?」
「自然是明君!」
「豈止是明君!」張廷玉冷笑道,「乃五百年一出之聖君!前頭的文武功業不說,即學問一道,能詩詞,會書畫,辨八音之律,通七種夷語,算術幾何登峰造極,自測黃白二道,精天文,明地理,撰數十篇學術文章,即醫理一道恐也不次於你江村!江村學有五車之富,無書不讀,敢問:即主子不是皇帝,你比得過他么?」
語雖尖刻,但卻都是事實,高士奇不禁搖了搖頭。
「惟因主上學問深博,所以有包容之量。」張廷玉緩了口氣說道,「明珠、索額圖就是瞧不透這個,所以膽敢在主子身邊攫權謀私,謀私犯的是人情,主上尚可容忍;攫權犯的是聖忌,那就非拿掉不可!你是漢人,沒有敢往他兩個圈子裡跳,若真的依附了明珠,恐怕這次最倒霉的就是閣下!」他抬眼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高士奇,「你以為我是不愛說笑的?我若不做此官,不在此位,一般兒也會彈詞奏樂、左懷美人、右攜香草的!江村你恐怕就沒有想到這個。主上賞識你敏捷詼諧,才華橫溢,一旦江郎才盡,猶如紅褪香消色衰,豈有一保到底之理?」
高士奇聽至此,不禁嘆道:「君之言確實發聵振聾!仗馬一鳴,沒有草料啊!」
「倒也不至這樣,你這『仗馬』鳴得還少?不過主上愛聽罷了,一旦不愛聽了,就真的『沒有草料了』!」張廷玉一笑,「我只謹守『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箴言。」
高士奇望著燭光,細細品嚼著「萬言萬當,不如一默」這句格言,許久沒有說話。
張廷玉的分析一點也不錯。二十七日康熙服闕,臨朝視事,即會議上書房,商定熊賜履引退的事。
「熊東園,」康熙言下不勝感慨,撫膝沉默良久,方道:「你非走不可么?跟著朕風風雨雨二十多年,就這樣棄我而去了?你的那點子差錯,朕心裡有數,何至於就無可挽留!言官那邊,朕自然會替你說話的。」
熊賜履伏在上書房冰冷的青磚地上重重叩了三個頭,哽咽著回道:「皇上越是這樣說,臣越是無地自容。臣老矣,該從此退歸林下,謳歌聖朝,沐浴清化。讓位於新進國士,於主上,於臣,於國家社稷都有好處,寸心不敢有一毫欺隱。」康熙看著白髮蒼蒼的熊賜履,點頭嘆道:「此話也是實情。既如此,處分就免了吧。朕南巡時,看金陵這地方不壞,你不必回湖北,賜一處宅子,就住南京。魏東亭、穆子煦都在那裡,你們朝夕也能相聚照應,聊慰晚年光景。朕再南巡,君臣還能再見……」說著,豆大的淚珠已滾落下來。見他們如此凄情,旁邊跪著的高士奇、索額圖和張廷玉也不覺拭淚。
「主上保重!」熊賜履泣道,「臣在南京朝夕屍視,願吾皇萬萬年!」說著便欲起身。「不要急嘛,」康熙收淚笑道,「朕還有話吩咐:要保重的是你,作息宴遊要節勞,不要再管地方的事,看著他們哪裡不對,寫摺子給朕。你得罪了他們,在哪兒也住不安寧。朕已經命佟國維也進上書房辦事,還準備再物色幾個,這裡的事也不須操心。你是兩朝勛舊,善自保養,活得長些,好些,給在朝的人做個榜樣!」說罷又叫,「何柱兒!」
「喳!」何柱兒一閃身進來答道。
「帶熊賜履至文華殿賜宴!」康熙吩咐道,「朕還要寫詩送行,完了你回來拿——哦,對了,叫御膳房抄幾樣對老年人有益的食膳譜給熊賜履帶上,記住了?」
「喳!」何柱兒極精神地打了個千兒,回身攙起熊賜履,一步一步去了。
因狼瞫和巴海回京述職,還在乾清宮候著,康熙送走了熊賜履,便帶著幾個人出來。剛要進月華門,見太子胤礽帶著胤禔、胤禛從北一路過來,便站住了,問道:「做什麼去了?」
「回阿瑪的話。」太子躬身笑道,「十三弟今兒個滿月,我們弟兄們進去看了看,出來又去御花園練了練功夫……」
「你看看你這樣子,像個國儲么?」康熙陰沉著臉訓斥道,「你太祖母下世才幾天,你就換上了綾羅!還有老大,你怎麼敢和太子一樣用明黃荷包:你們都看看人家老三,帶著陳夢雷他們的著書,那才是正經事!老四你這麼點年紀,怎麼就知道了招攬閑人?將鄔思道那種不安分的雜種,髒的爛的都弄到你府里,是個什麼意思?朕這會兒顧不上和你們算賬,你們仔細著!」說罷一甩手進去,弄得幾個阿哥直挺挺長跪在地,愕然相顧。張廷玉和高士奇對視一眼,忙跟了進去議事,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