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兔死狗烹鎖功臣 良弓自棄護才人

第五十二回 兔死狗烹鎖功臣 良弓自棄護才人

鎖拿靳輔的聖旨十天以後便到了清江。恰自七月以來,駱馬湖中河開通灌水,清江河督府所有參事官員傾衙出動,坐了官艦至安東觀禮。自有運河以來,除明初陳瑄開鑿清口,從來沒有如此巨大的工程,沿黃河一百八十里河岸邊,聚集數十萬民工,耗時五年,費帑幣無數,這最後一項沿河工程總算完成,靳輔壓在胸口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搬掉,和陳潢、封志仁、彭學仁等幾個屬司一個個剃頭刮臉,滿面光鮮,下舟登堤向北遙望。只見墨線般的石堤上密密麻麻,望不到頭的是運河兩岸的人,都來觀看中河灌水。陳潢一眼瞧見苦瓜老漢穿一身簇新的藍布截衫,帶著兒子孫子站在附近人堆里,便踱過去,微笑道:「老黃頭,久不見你了,這河工一收,我也喝不上你的大碗茶了!」

「是陳老爺呀!」黃苦瓜滿臉是笑,忙打了千兒請安,說道,「打去年我就去山陽工地燒水了,您老是忙人,雖從那裡過,沒敢驚動你。這幾年在河工上攢了點銀子,我們爺們已經商量了,就做船上生意,從駱馬湖販瓷器到南京,這中河一開就免了在黃河裡走,這還不是靳老爺和老爺的功德?」陳潢剛想問他為什麼不種莊稼,猛地想起屯田的事,便咽住了,只笑道:「做生意也不壞,販瓷器也是一本萬利的營生。」那黃苦瓜的兒子卻不買陳潢的賬,冷笑一聲說道:「要是把涸地還了我們,龜孫才想做生意呢!」

陳潢被他噎得一怔,正要說話,便聽上游廣濟閘那邊鞭炮齊鳴,已是開閘放水,黃河水轟鳴著瀉入中河河道,捲起河床下的木片草葉。兩岸民工歡呼雀躍,將畚箕、籮筐、帽子扔起老高。興奮的民工漲紅著臉,有的大叫「中河通了」,有的喊「阿彌陀佛」,有的吼「皇帝老子萬歲」!響成了一鍋粥。陳潢剎那間的不快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快步走到靳輔跟前,激動得扯著靳輔袖子直嚷:「水來了,水來了!大人你看,多半槽兒!正好行船!」

靳輔笑得合不攏嘴,只是盯著慢慢漲起的中河,一眼也捨不得離開,良久才說道:「虧你虧你!虧了老封、老彭!十年辛苦總算有個結果——我必定向皇上重重保奏你們!」

「我不願做官!」陳潢站在河堤上,任秋風將袍子下擺撩起老高,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阿秀,操勞半生,全部心血都用在腳下的泥土和河中流淌的水上,至今仍是孑然一身,到顧及自己的事時,已是人老黃花去!許久,陳潢方喟然嘆道,「我的《河防述要》還是草稿,這些年都沒工夫修訂,再做官,這本書就黃了,豈不辜負了我的心!」說著兩串淚水奪眶而出。封志仁和彭學仁去年賞了四品頂戴,做官的心正熱,卻不理會他的心思,只興高采烈地說著:「……台灣拿下來,就是海晏,河道一定就是河清,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我們也能享幾年清福了!」「河道粗定不能算河清,」陳潢插進來笑道,「黃河,只要在甘陝一帶多種草樹,一定能真的清了!」

正說話間,卻見署里戈什哈打馬順堤飛馳而來,喘吁吁稟道:「靳中丞,京里伊桑阿尚書來了,因在衙里等不及,已經坐轎過來,先叫小的稟一聲兒。」

「沒說有什麼事么?」靳輔一怔,問道。

「說有旨意,」戈什哈答道,「什麼旨意小的沒敢問。」

靳輔望了望遠處,見黃龍傘蓋擁著八人大轎迤邐而來,忙整整衣衫準備接欽差,回頭笑謂陳潢:「必定皇上接到了中河開通的奏摺,特選今日放水來頒恩詔。你不想做官,只怕富貴逼人,也由不得你!」此刻大轎已在堤下緩緩而落,伊桑阿哈腰下來,一步步莊重地挨上堤,附近的百姓們早被趕開,但如此排場誰不要看,只遠遠圍了厚厚一道人牆,獃獃地往這邊瞧。

「靳輔接旨!」伊桑阿上了堤,累得有點氣喘,定了定神,大聲宣道。

「臣靳輔恭聆聖諭,」靳輔帶著合署人等跪了一大片,因見伊桑阿臉色,心下不免疑惑,「叩請萬歲金安!」

「聖躬安!」伊桑阿朗聲說道,「有旨問靳輔,爾河工屯田四萬頃中,屬於有主涸田共佔多少?爾言下河夾堤,可防海水倒灌,今海水仍有倒灌,是何緣故?著靳輔據實回奏!」

這劈頭一問,語氣便不善,靳輔一時竟懵了,盯了伊桑阿半晌,方咽著氣叩頭答道:「屯田中約有三分之一原屬有主之田,暫作屯田養河,待田主贖回。下河夾堤尚有尾工未完,因而潮汐時有倒灌,已不為大害,容臣督修完畢,自可確保無虞……」伊桑阿點點頭,說道:「既有此奏,本欽差自當代轉聖上。聖旨問:靳輔於康熙十九年夏,送明珠冰敬[1]

二萬兩,可是有的?銀兩出自何處?爾靳輔據實回奏,若有欺飾,則爾之罪不可恕矣!」這一問更如晴天霹靂,靳輔的臉刷地變得焦黃。當時明珠因門生佛綸虧空庫銀被參,寫了封信,要從河工挪借二萬銀子。靳輔和彭學仁二人商議,從歸仁堤余銀中抽出二萬送去,也是計窮無奈的事,不想竟由皇帝問了出來。靳輔像雷驚了似的,木然叩頭答道:「此事難逃皇上洞鑒,實是奴才從河工余銀中抽撥挪借明珠,但並非冰敬,求皇上明察!」

「嗯。」伊桑阿問完了話,因見人從船上搬了椅子,便坐了,換了笑臉說道:「靳公,你在外頭,不知朝局有變。明珠於九月初八已初抄家。事涉到你,皇上不能不問。我到衙才知道,河工已經告竣,看看果然不錯。過是過,功是功,皇上聖明燭照,不會虧負你的。以上兩項,恐怕你得隨兄弟一同進京對皇上當面交待。但屯田下河二事實是足下誤用匪人,以致擾民,鑄成大錯。請靳公此刻立即處置,兄弟回京自然替你說話。」

靳輔已經氣呆了,愣了半晌,問道:「處置誰,誰是匪人?」

「陳潢!」伊桑阿不假思索,立刻答道,「創議屯田的不是他么?實是蠹國病民的小人!小人而有才,不若君子而無才!」

靳輔的臉色慘白,額角上的青筋劇烈地抽搐著,繃緊了嘴,從齒縫裡迸出一聲乾笑:「屯田養河、下河圍堤,都由我一身承當,請欽差發落!」彭學仁身子一挺,說道:「伊中堂,這事與靳大人和陳潢都無干係,是我一手經辦的!」封志仁按捺不住,也大聲說道:「請大人主持公道,陳潢襄贊治河有功無過,如此處置實難服人心!」彭學仁雖是官場老吏,一向亢直敢言,靳輔還不覺怎的,但封志仁素來柔弱怕事,竟也如此仗義執言,靳輔不禁一怔。卻見陳潢已慢慢摘下了頭上頂戴,捧著遞給了戈什哈。他的臉色平靜得像剛剛睡醒,淡然一笑道:「靳中丞和二位的情我領了,何必大家都攪進來?河治好了,正好閑散寫書,無官一身輕甚合我願。求仁得仁,我一點也沒什麼!」

「皇上說小人結黨盤根錯節,果然不假!」伊桑阿冷笑道,「真箇一人有難,眾人同當!既如此,靳兄回衙去辦交割隨後來,這三個人兄弟今日就帶走了!」

「交給誰?」靳輔望著遠處無邊無際的秋水,獃獃地問道,他的目光有些失神,連自己也弄不清此刻是夢是幻,自己又在想什麼。

伊桑阿將手一擺,命人將陳潢三人上了黃袱披面兒的大枷,押上靳輔的官艦,回頭向靳輔一揖說道:「紫桓保重,兄弟在京設酒相待,就借靳公此船,我要告辭了——至於接任河督,大約是振甲公,另有欽差傳旨給他,恐怕明後日就到衙視事了!」說完徑自踏板上船,又嘮嘮叨叨叮囑了許多,靳輔一個字也沒聽見。

官艦一動,沿新開中河徐徐向北,三個犯官神色怡然兀坐艙邊,數萬百姓夾岸望著,寂靜得一聲咳痰不聞,空氣中帶著沉重的壓力,壓得人透不過氣來。不知是誰在悲聲高呼:「陳河伯回來……」立時引起一片啜泣之聲。

靳輔趕到北京,正趕上頭場雪。雪下得不怎麼大,卻似細白的沙粒,打得大帽檐沙沙作響,風攪著霰雪撲面而來,把凍得通紅的臉擊得生疼。他是「犯官」,不想給別人招來麻煩,自去吏部報到,然後在雞爪衚衕尋了間乾淨房子住下,便接到廷諭,命他明日遞牌子,康熙在養心殿接見。當晚卻有幾個同年好友冒雪來訪,孤寂凄涼中尚有如此人情,靳輔不禁感激涕下,直談到三更方才散去。

一夜沒好睡,第二日起來時,雪卻下大了,將一座北京城裝點得冰清玉潔。靳輔卻沒一點心情賞雪,胡亂吃了兩口早點,也不坐官轎,竟租了頭毛驢趕往西華門,他需要涼雪冰一冰這因思緒連翩而發熱的頭腦。

剛到西華門,便見大阿哥胤禔從裡頭出來。幾年不見,已是出落得像個眉清目秀的青年公子。靳輔猛地想到,他母親是明珠的堂妹,忙上前打千兒叩安道:「給貝勒請安!」

「唔。這不是靳輔么?」胤禔含笑說道,「是見皇上?他這會子正在養心殿,你去吧!」靳輔還想問話時胤禔卻已揚長而去。正發愣時,四阿哥胤禛也從裡頭出來,卻也認識靳輔。胤禛年方十二歲,胖乎乎的臉,看去十分憨厚,見靳輔呆站著,便住腳道:「是靳輔嘛!大冷天兒,瞧什麼呢?」一邊說,一邊閃著漆黑的瞳仁。「是四爺!」靳輔忙行禮道,「方才是大阿哥出去。這麼早,爺們到哪去?」

「你哪裡曉得,自五歲起,每日四更天我們就進裡頭讀書,這會兒剛散早學。」胤禛說著便要走,又站住了問道,「聽說明珠的案子牽連了你,可是真的?」靳輔見胤禛倒如此關切,不由心裡一熱,忙低頭答道:「總是下官辦事不謹,致干天怒。不過屬下人何罪,也一古腦拿到獄神廟。我遞牌子進去,想求皇上……」「你說的是陳潢吧?」胤禛想了想說道,「我聽湯斌師傅說起過,似乎是個有才幹的,可惜行為不謹栽了筋斗。我勸你別管他的事,倒是把你和明珠的事給皇上講講清楚,只怕還好些。」

靳輔搖搖頭說道:「回四爺的話,靳輔不敢賣友求安。陳潢實在是冤枉的!」胤禛微笑道:「你的心怕不是好的?只是陳潢你救不下他,他和——」說至此,胤禛止住了口,回頭看了看白雪覆蓋的內宮。一霎時,靳輔已經明白,居然有人揭出了陳潢和阿秀的往事!那還怎麼救!正想著,胤禛又走近前一步,笑道:「你也不用猜疑這人那人,犯賤舌頭的人多了!你去見皇上吧,有什麼難處到雍和宮來尋我,我不怕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昨兒刑部拿到了那年江南科場鬧事舉人鄔思道,我就保起來了——兩條腿都斷了,他就有多少罪也罰過了!阿彌陀佛!」這位皇子是崇佛的,說至此,竟雙手合十煞有介事地念了一句佛,方才命轎而去。靳輔這才驗牌入內,直趨養心殿。

大約在殿外雪抖得不太凈,一入殿,暖烘烘的熏籠烤熱,靳輔覺得脖子上的雪水癢絲絲的直往脖子里淌,低頭叩首一動也不敢動。用眼角瞥時,高士奇、索額圖兩人都在,端肅站在康熙身邊一聲不言語。

「你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紙響,康熙「啪」地合起了奏摺,說道,「起來那邊站著吧!」靳輔聽康熙口氣似乎並不十分嚴厲,略覺放心,忙叩頭謝恩站起身來,這才敢放眼打量了一下康熙。康熙穿了件石青江綢面兒的大毛羊皮褂,海龍皮緞台冠放在案上,一條烏油油的髮辮打著明黃結,隨便盤在脖子上,顯得很閑適瀟洒,卻沒有理會靳輔,只向索額圖道:「明珠一案,從白明經的奏摺看來,事情越發令人瞧不透了,裡頭又攪上了太子的事!朕去古北口,他在京入朝,見太子不行君臣禮,你當時在場,可是有的?」

索額圖躬身賠笑道:「事情還不止是這,太子御乾清門聽政,明珠騎馬直到隆宗門才下來,還有大阿哥陪著。熊賜履當時還發火訓斥來著,說是主子雖不在,對國儲也應敬重,怎麼就這麼放肆?這事奴才不在跟前,是聽太監們說的,主子一問熊東園就知道了。」高士奇心下暗暗好笑,臉上卻帶著義憤,說道:「貪賄枉法,再加大不敬這一罪,明珠這人著實可惡,斷然不可恕罪!」

康熙背著手來回踱了兩步,突然冷笑一聲,盯了高士奇半日,說道:「明珠不可恕,你高士奇可恕么?抄家前聽說明珠訪了你,你們在一起都說了些什麼?抄家單子上有你送明珠的匾額,寫的『牧愛』!你難道不是明珠一黨?」

「萬歲!」高士奇噗通一聲長跪在地,說道,「抄家前夜,明珠確實找臣請臣在萬歲跟前斡旋,臣沒有答應,只叫他具折認罪,早早交出贓物,並沒有別的話……」

康熙從厚厚的奏摺中抽出一張紙,抖開了。眾人看時,果見上頭寫著「牧愛」兩個字。康熙冷冰冰問道:「這又怎麼說?交通大臣,朋比為奸,像你這樣身份,為什麼捧明珠的臭腳?」高士奇慌得叩頭答道:「回主子話,明珠當時求字,奴才也難推卻。主子請仔細看,這兩個字實是『收受』,也是窮極無奈……」康熙微一怔,仔細審視,草書「牧愛」寫得龍飛鳳舞,從筆畫看去,真的極像收受賄賂的「收受」,不禁破顏一笑,說道:「你這慣會罵人的狗才,又叫你逃過一關,滾起來吧!」說罷倏地收起笑容,沉吟著說道,「朕本意不願重處明珠,想不到他背著朕有這麼多的名堂。讀了書不往正地方使,專門拿來對付朕,可惡!朕看白明經這一本定是明珠支使著彈劾的,想把他一人之過推到黨爭上。也忒小看朕了,當初嚴嵩不也弄過這一套么?哼!」說罷將摺子往案上一摔,坐下吃了一口茶,又忽地起身來繞室彷徨幾步,看去內心十分矛盾,想了半日,仰著臉朝殿外喊道:「即刻傳旨,革去明珠領侍衛內大臣、上書房行走、尚書銜。留任散秩大臣隨班侍候!」本想立即殺掉明珠的康熙在剎那間改變了主意,他還要再看看,再斟酌一下。

靳輔不安地動了一下,這才明白,康熙今日是和上書房大臣商議如何處置明珠的。康熙玲瓏剔透的心思使他暗吃一驚,處置如此之輕又叫他摸不著頭腦。正自胡思亂想間,康熙轉過臉來,問道:「靳輔,明珠如此劣跡斑斑,你素來知道么?」靳輔頭「嗡」地一響,忙跪了下去,連自己也不知答了句什麼。

「不知道?」康熙憤然說道,「朕還以為你是老實人,想不到竟如此辜負朕恩,真叫人心涼!」說著將厚厚一個本子甩過來,「這是他的抄家單子,你看看,這樣的人可殺不可殺,你又該得個什麼罪名?」

靳輔臉上毫無血色,顫抖著打開看時,密密麻麻寫著:

明珠抄家清單

欽賜王府一座,亭台二十七座,共三百四十間房。花園一座,田地兩千頃,當鋪三處,本銀二十四萬兩,金庫存金二萬一千兩,銀庫元寶二萬三千個,京錁一百萬個,蘇錁七十萬個,錢庫制錢一百七十萬文,玉鼎十座,玉磐十塊,玉如意四十柄,鑲玉如意四百零五柄,映藍寶石十塊,鏤金八寶屏五架,銀碗七十二桌,金鑲箸一百雙,古銅鼎十一座,古劍一口,宋紙一千令,端硯四百五十一方,珊瑚樹四枝高三尺六寸,金鑲玉嵌鍾一座,綢緞羅紗五千二百匹,白狐皮二十六張,元狐皮二百五十張,紫貂皮四百張,大自鳴鐘五座,小自鳴鐘七十座,珠寶,金銀,朝珠,雜珮,簪釧等物共一萬零十一件……

下邊還有不斷頭的物品開列著每一物何人所贈,都夾有旁註。靳輔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了三四次,不禁熱汗淋漓,不知是羞是愧是驚是恐,讀完之後,伏在地下半晌也不敢抬頭。

「看來你還有懼怕之心。」康熙掃了索額圖和高士奇一眼,說道,「這就有可恕餘地。須知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本是有才的人,河道治成這樣,本應敘功,誰料你會鑽到明珠麾下?你當日離京,朕是怎樣囑咐你來!」

靳輔想到當初康熙確實一力擔保用人不疑的話,又想到自己夾在索、明兩黨之中窘困處境,不由長嘆一聲,淚水奪眶而出,叩頭哽咽說道:「總是奴才有負聖恩,求主上重重治罪,以維朝綱。但奴才縱死,也有一言上稟主子,千錯萬錯,錯在奴才一人一身,封志仁等三人有勞績無劣行……」

「你是說陳潢?」康熙獰然一笑,「你是泥菩薩過河,還要保別人!明珠一案朕只是暫不治罪,並非撒手了。你已革了職,在京聽候磨勘,還是多想想你自己的事吧!誰要想著朕是可欺之主,那就等著瞧——你們都下去吧!高士奇,你不是薦了張廷玉進上書房草詔么?明日叫他進來,朕要考考他的學識品行!」說完掀簾便進了內殿。

[1]

冰敬:夏季外官奉送京官銀兩,以補俸祿不足,謂之「冰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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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亂起蕭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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