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月仙（二）
慕微眼角跳了一下，保持著垂首的恭敬姿態沒有動。
月瑤居然看出來了。
慕微不懷疑月瑤的實力，她能從自己身上看出端倪是很正常的事。她沒想到的是，自己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一回來就撞見了最近不常出現在宮殿的月瑤，而她又偏偏多看了自己一眼。
慕微大方承認：「是。」
她保持著禮貌，姿態恭敬，回話的時候也沒有唯唯諾諾的心虛。她不打算對月瑤隱瞞這件事，藏來藏去，事情繞複雜了對她更不利。
這個反應倒是出乎了月瑤的意料。眼前這個小侍女著實普通，容貌最多中上，仙氣弱得可憐，想必也沒有什麼大本事，但是面對自己這個月宮之主的發問，倒沒有表現出任何怯懦慌亂，那樣子，似乎對自己也並不畏懼。
月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帶了幾分威壓在裡面：「我記得月宮的規矩里，應該有不得擅自出宮這一條吧。而且你去了下界，有九重殿的批准嗎？」
上位神施下的威壓，讓慕微的身體本能地感覺到不舒服。她抿了下嘴唇，忍過那種難受的感覺，回答仍是禮貌又規矩：「我並不是擅自出宮，那日白澤上神過來，找一名侍從隨他一起去下界收集補天石，隨便挑了我就去了。月瑤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詢問月池院里換班的小仙娥，她們那日也見了白澤上神。」
這個回答，讓月瑤有些錯愕。
她愣了一秒鐘，像是在消化這個消息，很快又反應過來，恢復了原來淡漠的姿態。
「白澤是否來過，我自會去問他。這次看在是去做要事的份上，就不追究了。但在月宮就要守月宮的規矩，安分做好自己的事，類似的情況，我不希望再發生了。」
月瑤說完，不再看她，姿態端莊繼續朝前走去。身後的一眾仙娥隨即跟上，輕盈無聲。
等這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庭院門外，慕微直起身子，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們遠去的方向。
好討厭的等級制度啊，簡直都要趕上宮廷古裝大戲了。也不知道那些女演員整日做出這種卑躬屈膝的樣子，內心抓不抓狂。想想真實生活在那個年代那個環境里的人，整天得多壓抑多麻木啊。
幸虧封建制度最終被推翻了，平等自由真好。
慕微轉過身，抬頭望了一眼屋角飛檐之上的天空，忍不住嘆了口氣，拖著沉重的腳步往裡走。
這個夢什麼時候能醒啊，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了。
——
昆崙山。
空曠寂靜的修鍊場中，幾個不同的方位有顏色各異的火光在跳動。這些光亮看似隨意散落在四周，但仔細看會發現，它們之間連起線來似乎組成了一個巨大神秘的圖案，每一處亮光的位置，都無比精確。
這是白澤布下的陣法，根據秘卷的記載，這樣聚起來的天火，能從遙遠的地方帶來特殊的力量。
火光的搖晃突然劇烈起來，無形之中生出了一股風，在陣法中盤旋而上，空氣中隱隱響起了嗡嗡的震鳴聲。135中文www.135zw.com
白色的衣角被氣流卷得獵獵作響，束起的長發也被吹動，遮住了一半面容。在某個時刻，白澤閉起的雙眼驀然睜開，比平時要亮上數分的碧藍色眼睛閃過凌厲的光。
他的身形在極度不穩定的空氣里顯得模糊，一個似氣流似幻影的影子在他周身出現，快速膨脹生長，隱隱是頭獸類的樣子，周身毛髮雪白，四肢修長健壯，腰腹線條完美收緊，尾巴長而有力，而那雙半睜半閉的眼睛，隱隱射出湛藍的光芒！
漸漸地，白澤的身形有些顫抖，像是在費力地與什麼力量抗衡。終於在某個臨界點爆發，獸類的影像在一瞬間散開，衝出的氣流撞在石壁上發出沉悶的振響，幾股能量的衝擊讓處在陣法中間的白澤只覺得胸口氣息翻湧，渾身脫力，他單膝跪倒在地，只來得及用一隻手臂撐住地面，讓自己不至於完全倒在地上。
他緩了幾口氣，讓體內的氣息平靜下來。汗水順著下頜線滑落，那雙漂亮的眼眸中，藍色在劇烈翻湧。
真的很難啊。
哪怕他資質再好，哪怕他修鍊了這麼長的時間，也沒法輕易完成當年女媧娘娘做的事。
良久之後，他站起身，朝外走去。
修鍊場的入口，一個白衣的小仙童站在那裡等他，見他出來了，便恭敬地行了一禮，開口道：「白澤大人，月宮的月瑤上神前來拜訪，說是有東西要給您，已經在雲清殿等了一陣子了。」
聲音清脆，還透著幾分稚嫩。
「好，我知道了。」
小仙童傳達消息完畢，便蹦跳著離開了。畢竟年紀小，性子單純，孩童的稚氣可愛藏不住。
白澤看著小仙童歡快的身影，唇邊漾起一絲笑意。不過很快，他想到了小仙童傳來的話，那笑意漸漸淡了下去。
月瑤？她來做什麼？
——
雲清殿里，月瑤坐在沒有雕花的古木欄椅上，優雅地品著上好的清茶。
她只帶了兩個侍女，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後，沒有往日那麼大的排場，氣勢也相對收斂到幾乎不存在的地步。
月瑤安靜地品著茶，即使是這麼簡單的動作，她也表現得沉靜優雅，儀態萬千。她姣好的面容上，神態溫柔祥和，然而她的內心卻遠不像表面那麼平靜。
這是月瑤第一次登門拜訪白澤。
白澤跟其他上神不一樣，雖然他身份高貴，資歷也深，但他並沒有把自己的宮殿居所安置在九重天上，哪怕這是很多神仙引以為傲的殊榮。
這麼久了，他一直沒有遠離他最初生活的地方，崑崙。
崑崙是好地方，吸收天地精華，山清水美，靈氣充足。但好歸好，畢竟還是跟仙境不一樣的。也是因為居所的緣故，白澤跟天宮的其他神仙往來並不密切，頗有些隱於世外的意味。
於是他的風華絕代，他的獨特氣質，就像傳說一樣在天宮裡的仙娥之間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