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蕭雪滿當機立斷,他是第一個動的，微微閃身，就像一道煙被那半空中的亮點吸進去,秦樓自然緊隨著他,幾乎同一個時間進去的。

雲衡本來還想謹慎一點,觀望一下再說，但是這兩個人都動了，他也沒什麼時間猶豫了,於是嘆了口氣，一下子也進去了。

有了人開頭之後就好多了，在外面等待的人相互對視一眼,陸陸續續也進去了。

來了一趟，總不能因為這樣的情況就回去，且靈界大陸從來都是風險和機會並存,這情況也並非全是壞事。

蕭雪滿和秦樓都不是在外圈打轉的，不過蕭雪滿進去之後，還是被眼前的場景看愣了一下。

因為是融合的秘境,這裡所有的場景都是混搭的。

須臾秘境基調是陰沉的,灰撲撲的樹,黑漆漆的水，石頭也是慘白慘白,奇形怪狀的各種各樣的東西,進去之後心情先壓抑三分,所以小晚說他的石頭是從須臾秘境里挖出來,蕭雪滿還真的挺相信的,那怪石頭和須臾秘境的風格一脈相承。

但太虛秘境不一樣,瑰麗,漂亮，色彩豐富，裡面的場景像是打翻了調色盤，兩個秘境融合之後，場景也融合了。

彩色和黑白混搭，亂地不行，也有點辣眼睛。

除了表面的場景，裡面的路線也混亂了，秘境每次出現，裡面的許多挑戰也會脫胎換骨，但是一些路線倒沒有太大改變。

雲衡闖過很多次須臾秘境，蕭雪滿又對太虛秘境記憶猶新，雙方結合起來，也能有些參考。

再加上武力值和雲衡的天賦，秘境之內，沒人比這三個人行進最快，他們目標明確，不貪戀一些不夠珍貴的不在計劃里的資源，效率自然很快。

除了在第一天在外面見到一些人之外，之後的幾天，蕭雪滿再沒有見到其他人了，其他的人都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

他很久沒有這樣動過手了，不過現在也只能算熱身，幾天的時間，他們就算效率再快也只能到秘境中段。

秘境的天空也是混搭的，一塊灰撲撲的接著一塊亮的，像一塊打滿了補丁的衣服。

他們有時候停下來修整的時候，蕭雪滿就會抬起頭來看看。

他並非要從裡面找到什麼，只是他如今處於迷茫狀況，看看天空不過是找個寄託而已。

靈界大陸的人都是向上走的，上界的秘境大概已經是最高的地方之一，蕭雪滿往上看，想著規則將要如何對待自己和小晚。

……還有秦樓。

秦樓很快就發現他這個新增的習慣了，他也不問為什麼，他會停下來和蕭雪滿一起看，不用多想，他也知道蕭雪滿在擔心什麼。

「雪滿，不會有事的，」他有的時候會握住他的手，輕聲對他說。

秦樓的安慰從來不止於口頭，因為行進效率又加快了，很快他們就沒有什麼時間看天空了。

因為蕭雪滿他們已經離中心越來越近，秘境中心沒有任何一塊地方可以坐下來休息或者分神，就算停下來修整，也要提起十二萬的警惕，以防什麼意向不想的東西跳出來攻擊。

秦樓的萬世心蓮自走進靠近中心的範圍裡面就從來沒有收回去過，他一邊護著蕭雪滿，一邊還要護著弱一點的雲衡。

一路之上，他們欠妖族和煉藥師協會的東西倒是都找得差不多了，但是到秘境中心的路，雲衡就有點混淆。

「越到中心就越會這樣，尋寶也不是這麼好尋。」雲衡經歷過這幾天，臉色明顯不太好看，身體也是顯然的疲憊。

他們現在站在一個岔路口，雲衡不確定到底要走哪邊，感覺虛無縹緲，有點抓不住。

其實他現在的東西都搜集地差不多了，多虧了這兩個人形殺器，效率高了不止一星半點。但云衡目前勉強能撐住，他到底還是想幫點忙。

最後倒是秦樓確定了一個方向。

他手指向右邊：「這裡。」

「你確定？」雲衡不敢動，「在這裡走錯路是很嚴重的事情。」

「萬世心蓮在太虛秘境出產的，它有點反應，」秦樓解釋道，「在這裡猶豫太久，同樣也不是什麼好事。」

蕭雪滿在這個時候拍板，先走的腳，他相信秦樓。

但那條路越走越黑。

前面一段還是有點光的，能看到頭頂上辣眼睛的破布天空，後面就一點光亮都沒有了。

他們也嘗試過用靈力點亮，但是不論怎麼做，都沒辦法讓這裡明亮起來，像是一切光亮都被吸收了一樣。

「……萬世心蓮騙人的吧？」雲衡有點不敢往前走了，他直覺前面的路有點問題。

不過蕭雪滿倒覺得這條路不一定有錯，越難走說明他們走對了。

黑是黑了一點，可是他們沒有受到什麼攻擊。

蕭雪滿越往前走，也難免忐忑，他又往前走了一段，只覺得自己身邊陰風陣陣，下意識去找秦樓，正在這時候，一雙手也伸了過來，握住了他。

「秦樓？」

對方沒有回答。

蕭雪滿瞬間確定那不是秦樓，秦樓不會在這個時候不回他話，他的手也不是這樣的。那手冰冰涼涼，蕭雪滿一下子不動了。

他能打包票其他人絕對不會有這種能力能像他們一樣迅速跑到這裡來，他們佔了先機，那應該不是真人。

秘境里有各種各樣的挑戰，武力對決不過是最基礎的一種，他們之前在行進過程中也遇到過其他的，不管是迷宮還是幻境，但只要靈力夠高，這些都是虛架子。

現在看來是走到中心了，幻境也不再是虛架子了，蕭雪滿都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被影響到的，他已經走進來了。

他現在還能保持冷靜思考，試圖甩開那雙手，但是沒有成功，他就不再嘗試了。

他剛剛叫了秦樓，但是沒有人回應，秦樓和雲融應該也一樣中招了。已經走進來的幻境就不能靠蠻力破了，否則那些攻擊有可能全被返回自身。

即是幻境，就一定會有破綻，等到破綻出現的時候抓住機會，破掉就好了，要靠巧力。

蕭雪滿運轉起木系靈力，但沒有攻擊，試圖讓自己保持著頭腦清醒。

於此同時，握住他的那雙手變了，突然用了力氣，蕭雪滿被他扯地一動，眼前的場景一下子就變了，不再是黑乎乎了。

幻境總有各種各樣的主題，裡面也許是人最想要的東西，叫人沉溺，也許是不斷重複，讓人在裡面兜圈子，始終找不到出口，把人逼瘋，又例如……

眼前這種。

大概是利用人最厭煩最害怕的事情，來鑽空子吧。

蕭雪滿看清楚了眼前的場景，他知道那雙手是誰的了。

元樞。

他自然已經死了個乾乾淨淨，絕對不可能再回來，但蕭雪滿看到這張臉，還是忍不住心頭一顫。

幻境就抓著他這一刻的心神閃動，蕭雪滿在那一瞬間感覺到自己的腦子猛烈地暈了一下，他在那一瞬間像是真的分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真是假。

但很快，他又清醒了過來。

元樞臉上時常帶著笑，那是一張很有親和力，會第一眼就讓人心生好感的臉，但這個人的內心和所做出來的事情卻大相徑庭。

蕭雪滿恨之入骨。

「小雪，寶貝，」他低頭輕輕縷了一下蕭雪滿的頭髮，「你想我嗎？」

蕭雪滿努力不聽他的話，無論感覺再真，他也要清楚這是假的，現在集中心思找破綻才是真的。

但場景還太單調，只有元樞，其他都是白茫茫一片，破綻在後期場景豐富的時候會好找一些，當然，到後期的時候更容易被場景帶到迷失。

「在找什麼？」元樞依舊握著他的手，臉上的笑容依舊很讓人討厭，「找秦樓？」

他扯著蕭雪滿往前走，場景很快換了，這回確實換成更複雜一些的了。

都是蕭雪滿記憶深刻的，是那個場景，蕭雪滿被秦樓鎖住的時候。

「他和我也沒有分別，對你做的事情都一樣，」元樞在他耳邊說，「不選我，選他？」

這確實是他記憶深刻的事情，但眼前這一切如今無法對他產生什麼影響。

所謂秦樓、銀鷹那些之前的事情，他是記憶深刻，但已經知道其中的原因和背景，心裡也對此釋然，所以幻境用這個挑動他神經是沒有大用的。

「我的小雪，來，看我，」元樞把他的頭轉過來，「我明明也對你很好的，後來再沒有抽你的靈力了，要不是因為這個，你能蓄積力量逃出去？」

蕭雪滿一愣。

旁人都不知道這一段，不知道秘境是怎麼窺探到的。

確實，在幫助暗語樓蘭之前，蕭雪滿一直在元樞面前裝樣子裝傻，只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但那一次暴露了他的真實性格。

凶地很，吃了一點虧都要咬回去。

元樞之前把他當做葯，後來才發現自己的葯原來是有性格的，漂亮，還很有意思，便自然而然有了其他的心思。

當然，元樞這個人最愛他自己，對蕭雪滿的那一點像寵物一樣的喜歡在他自己的利益面前什麼都不算，所謂後來少抽他靈力，最大的原因是他瓶頸期了，靈神八階再難突破，抽蕭雪滿的靈力也不頂什麼大事，他抽的也夠了，像是有了耐藥性，不如拿這點慈悲逗喜歡的寵物開心一點，蕭雪滿非常清楚這一點。

元樞最後也沒想到蕭雪滿會伺機咬地他鮮血淋漓。

這種幻境，最忌諱的就是被它挑動心神，只要開了個頭，就會漸漸忘記自己身處幻境中，所觸及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罷了。

不管是厭惡、害怕還是悲傷，一點情緒都不要有。

蕭雪滿一直在提醒自己這一點，但是這幻境確實厲害，他不可能完全沒有情緒波動，現在仍然能勉強保持清醒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已經是很不容易，

也許是對元樞此人的厭惡，蕭雪滿畢竟沒有親手殺了他，又也許是因為其他人，但這樣的情緒還不夠。

場景翻到後面，他又看到其他。

秦樓後來如何救他的場景，又是如何在那裡等了一百餘年，先前這些事情秦樓不會和他詳細描述，蕭雪滿知道這件事，但看到實際場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概這是從同樣中招的秦樓那裡抽出來的場景。

再後來的事情，蕭雪滿都知道，他和秦樓成為所謂的「舊友」，但是那也維持不了多久，秦樓還是把一切都挑破，問他「你在害怕什麼」。

元樞又在這個時候出現了，恍若一個陰魂不散的幽靈。

「你看，小雪，其實我們都是一類人，」元樞道，「我們都最愛自己，你也是。你最討厭我，可是你明明最像我。

你怕什麼？怕自己又受到傷害而已，所以寧願別人苦苦掙扎等待，你永遠高高在上，寶貝，你確實不愛秦樓，承認吧，你最愛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