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廣廈將傾(二)
()62、廣廈將傾(二)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中秋快樂……老妖專輯到手~有幾首真不錯~~~
多謝空白妞丟的地雷月餅,哈哈~美好呀
過渡章……=0=好,其實我卡文了……
11依然木有出來……下一章一定能出來了,嚶嚶嚶
旭日當空,一架馬車緩緩自官道駛向姑蘇。
那是連城璧的馬車。
他騎馬而來,卻是乘馬車而歸。
江湖人都說,他是在沈家丟了臉。如今無瑕公子已沒臉端端正正坐在馬上,供萬人敬仰。
一經這般流傳,江湖人也覺得這架馬車,就好像夾著尾巴的落水狗,是狼狽逃出大明的。
連城璧舒舒服服坐在馬車裡,舒舒服服聽著這些傳言。
他臉上沒有半分不悅,甚至聽聞這些消息,唇角還上揚出詭異的愉悅弧度。
但連城璧又豈會真的高興?
他若真的高興,豈非瘋了?
泰阿站在他身邊,一如既往凝視著他,目光卻帶了些許憂慮。
——無論連城璧是否高興,都不是好事。
連城璧唇角含笑,漫不經心輕點指尖:「璧君已知曉沈老太君病亡真相了?」
泰阿掩下眼中擔憂,道:「是。」
連城璧彈了彈指尖。
泰阿皺眉道:「既然沈姑娘知曉真相,又為何將您拒之門外?」
連城璧瞥了他一眼:「你不懂么?」
泰阿遲疑。
連城璧斂眉翻看掌心。其中有道傷,還是楊開泰留下的:「他是一點點將璧君逼入絕路。他要璧君恨我,而後為了復仇,心甘情願投入他的懷抱。」
泰阿眼中已有明了,面色鐵青:「沈姑娘又豈會這麼做?」
連城璧撫了撫右肩,輕笑起來:「她會的,她一定會的。要知道,漂亮女人——心最狠了。」
泰阿不寒而慄。
連城璧忽然嘆了口氣,淡道:「這幾天,依舊沒有他的下落?」
他,自然是蕭十一郎。這麼多年來,能叫連城璧這般牽腸掛肚的人,也只有這一個。
泰阿聲卻是極淡:「還沒有。追蹤蠱亦失了作用。」
連城璧冷笑一聲:「冰冰敢要他帶走,必然要先解這種蠱。呵……逍遙侯的妹妹,果然有些本事。」
泰阿垂著眼,冷靜道:「少主要我拖延沈家衰敗的時機,也正因蕭少帶著冰冰姑娘走?」
連城璧不答,反而道:「『白楊綠柳』還在無垢山莊?」
泰阿道:「是。」
連城璧取出帕子擦了擦手指,眸中譏誚:「先留下他們,待回山莊,本少送他倆一份大禮。」
泰阿恭敬退出。
連城璧回去無垢山莊時候,已有五人來訪。
他們比連城璧到的還要早半個時辰,此刻已坐在大廳中飲茶。
連城璧走入大廳時,十數雙眼睛豁然凝在他身上,壓迫鋪天蓋地襲來,迫地他腳步一頓。而後他便像什麼都沒有感覺到,緩緩邁步上座。
他的腳步邁得不大不小,每一步距離也都一樣。他雖然走的越來越慢,但看起來依舊不疾不徐,從容不迫。他的額上也已有了汗水,但他也不必去擦。
他只是頓了一頓,而後陡然轉身,豁然拂袖而坐。他的衣袖輕揚,甚至帶了破空之聲。
五人齊齊一震,眼中已有了凝重。
連城璧面上尤有狼狽,但依然是雅緻成極。他只是一笑,廳中沉重已全消融:「各位覺得,我無垢山莊的茶——可還入的了口?」
為首一人高大魁偉,一頭銀絲般長發披散。他僅靜靜坐在位上,已是無可撼動的霸道:「自然入的了口。」
連城璧將目光放到他身上,謙和道:「這位是?」
為首之人淡道:「厲青峰。」
連城璧恍然道:「原來是三十年前被江湖人稱『金弓銀丸斬虎刀,追雲逐月水上飄』的厲青鋒,晚輩失敬。」
他口中說著失敬,但面上沒有任何失敬的惶恐。甚至他直接點明「三十年前」,已是極端的不給厲青鋒面子。
厲青鋒淡然喝茶,並不說話。他身旁之人搖著摺扇,笑道:「早聞連家少莊主能言善道,伶牙俐齒。今日一見,果真不負傳言。」
連城璧的視線已被他的摺扇吸引。這把摺扇看起來雖然平淡,連城璧卻知道,「要命書生」史秋山的扇子,是能輕易要了一個人的命。
連城璧淡道:「茶既已入口,人也已瞧見,幾位可以就此離去了。」
連城璧這一句話,十分借力打力。但他又不應該這麼說——六君子之首,被成為「無瑕公子」的連城璧,又豈是會說這種話的人?難道他果真如江湖傳言,已被逼得連風度都不要了么?
眾人聞言,表情已十分微妙。
厲青鋒冷笑一聲:「大家都是明白人,也便不繞圈子了。說實話,我們此行前來,是為像連少『借』一樣東西。」
連城璧微微一笑:「但說無妨。」
厲青峰卻道:「只怕這樣東西,連少不肯借。」
連城璧挑了挑眉:「哦?」
厲青鋒面色不改,卻是淡淡凝視連城璧,一字字吐出三字:「割鹿刀。」
他雖然說借,但與明搶又有什麼區別?
連城璧輕笑一聲,直視厲青鋒:「我很想借各位。不過刀並不在我手中。」
連城璧會這麼說,也是在他們預料之中。又有誰得到割鹿刀后,還肯讓給他人呢?
史秋山搖著扇子,輕慢道:「若今日我們一定要得到刀呢?」
連城璧笑起來:「各位是打算搶么?」
厲青鋒頷首淡道:「我本來就是個強盜,搶本來就是我的職業。」
連城璧笑了出聲:「哈,這年頭搶人家東西,居然還如前輩一樣理直氣壯?」
厲青鋒滿面坦然,看起來竟十分舒服。
一般人必不會這麼開心,但今日來的五個人,乃是江湖中人所不恥的存在。是以再光明正大,手段也是「搶」這一字。
連城璧撫著杯子,輕笑道:「說起來,晚輩與前輩之子,倒是故人。」
厲青鋒指尖猛然一屈。
連城璧忽然一嘆:「我與厲剛兄可謂一見如故。要是他知道,他的父親如此咄咄逼迫在下,定不能含笑九泉。」
眾人面色十分古怪。
厲剛死的古怪,眾人皆知。但從無一人知曉,原來天下人人稱頌的六君子之於厲剛,其父親竟是大盜厲青鋒?
真真匪夷所思!
厲青鋒冷笑一聲:「你要是不樂意,也能找些老夫的故人來壓老夫。」
連城璧笑意溫和:「說的是。其實晚輩身旁也有厲前輩故人,前輩可允一見?」
他凝視厲青峰,語氣雖然謙卑似詢問,手卻扣了扣桌面。
厲青鋒還想說些什麼,面色卻是陡然一變。
——殺氣,濃烈逼迫的殺氣!
眾人面色俱變。
但他們眼中很快又熾熱起來。因為能發出這樣殺氣的,豈非是神兵利器?
然而他們又失望了。因為散發出此般殺氣的,不是刀不是劍,而是漸漸走入大廳的兩個人。
【這兩個人就像是兩柄劍。
他們都很瘦,很高,身上穿著的長袍,都是華麗而鮮艷的。長袍的顏色一紅一綠,紅的紅如櫻桃,綠的綠如芭蕉。
他們的神情看來都很疲倦,鬚髮都已白了,腰桿卻還是挺得筆直,眼睛里發出的光彩鋒芒更遠比劍鋒更逼人。】【原著】
一看見這兩個人,厲青峰的眼神陡然凌厲起來。
朱衣老人忽然道:「想不到他也在這裡。」
綠袍老人道:「他一定也想不到我們也在這裡。」
厲青鋒的臉色已變得鐵青。他冷哼一聲:「想不到兩位居然還沒死,真讓人意外的很。」
眾人面色已變。
——因為他們都已猜出兩位老人究竟是誰了。
紅纓綠柳,三十年前江湖最盛名的刺客。二十年前銷聲匿跡,卻居然是在無垢山莊!
李紅纓道:「三十年前恩怨,你我今日應該算算賬了。」
楊綠柳道:「不錯,今日你便等著受死。」
厲青峰面色鐵青:「你們依然兩個打我一個,我自然必死無疑。」
楊綠柳冷冷道:「當年我並沒有出手。」
厲青鋒笑道:「我要是有人在旁邊鼓掌歡呼,我也能勝利。」
李紅纓冷冷瞧了厲青鋒一眼:「不要再和他廢話了。這一次,你去。」
楊綠柳頷首:「好。」
連城璧並不阻止。
他非但不阻止,還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一手輕撫杯蓋,看起來懶散而漫不經心。
楊綠柳已執劍,厲青峰已站起身。
李紅纓卻忽然道:「他一定不知道,你已到以線馭劍的地步了。」
厲青鋒臉色一變。
楊綠柳淡道:「沒錯。」
厲青鋒臉色已白了:「據說天底下最強的人可以氣馭劍。兩位竟已到能以線馭劍的地步么,我真的很好奇。」
楊綠柳道:「好,我不妨讓你先看看。」
他手裡的短劍突然飛出,如閃電一擊,卻遠比閃電更靈活。劍尾還系著一條金色絲弦,乍眼一看,竟是生生刺痛了所有人眼睛!
極快極亮的劍光一轉,劍忽然間又飛回他手裡,快得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眾人驚魂未定,只轉頭去看厲青鋒。
厲青峰一手還按在他的大刀上,但他額上忽然彪出一道血箭,混著白色的腦漿,就這麼濺在大廳里。
而後轟然倒地!
——他已經死了。
四人悚然震驚!俱是冷汗淋漓,僵硬得轉動腦袋,去看連城璧。
連城璧安然坐在主位上,沒有動。
他整個人依然好整以暇靠在椅背上,手依然搭在茶杯蓋上,看起來慵懶且漫不經心。
姿勢也好,氣勢也罷——什麼都沒有變。
可所有人臉色已然大變。他們滿面驚惶不定,早非方才鋒芒畢露、咄咄逼人。
連城璧已經站了起來。
他坐著的時候依然那般溫潤儒雅,但此刻他負手而立,已是睥睨天下的肆意。
「本少已說,割鹿刀並不在本少手中。」他一字字說,目光有如鷹隼,直直刺入天幕他們心中。
「任何人想來求證,本少歡迎之至。」
兩日後,漠北鷹堡堡主被殺,兇手便效仿昔日小公子送回司空曙腦袋,將鷹堡堡主頭顱遣人送回。隨之更上附一塊樹皮——「以割鹿刀割盡天下豪傑,果然快哉!蕭十一郎敬上」。
江湖喧囂。
蕭十一郎怎有如此口氣?就算割鹿刀在他手中,又怎能如此狂傲?
所有人都在想這個問題,所有去找他的人,卻皆是無疾而終。
兩月之後,關中大俠李鳳亭被殺,附帶的同樣是那一塊彷彿寫滿了無盡狂傲與快意的樹皮。
此後蕭十一郎出現了,又消失了。
割鹿刀隨著他出現了,又消失了。
江湖徹底亂了。
十一月,雪落無音。
連城璧漫不經心撫著蕭十一郎曾經雕刻的木頭人,淡看雪色傾城。
這一年以來,每隔一個月必有一位江湖大俠為蕭十一郎所殺。但他究竟身在何處,下一個又要殺誰,無人可知。
只有一顆人頭,一塊樹皮,見證他的瘋狂桀驁。
連城璧面色已經愈來愈冷。
蕭十一郎所殺的人,皆是他所知的天宗成員。蕭十一郎之所以知曉,想來還是因為冰冰。
冰冰究竟想做什麼?
忽有利刃攜字條釘上門框。連城璧心下一驚,取下字條,卻只見十五個蠅頭小字。
——蕭十一郎攜絕色麗人,即將現身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