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秘密
來王府之前,唐綰綰問了唐花氏很多關於金陵尤其是南王府上上下下的事。唐花氏是個老金陵,這金陵城有點八卦都瞞不過她的耳朵。
曾經的絕色舞姬細細的事她知道,現在的高王妃的小八卦她也知道,不過正是因為她知道王府里曾發生過的一些事,像這種出口成禍的事,她自然不會說給自家看似很不著調的女兒聽。她只是挑了她知道的王妃衣著喜好給唐綰綰聽。
所以此刻,唐綰綰並不知道,自己送的衣服,竟在王府里造成了一片小範圍風波。
她還假裝恭敬地靜候一旁,暗地裡轉了轉站得酸痛的腳踝。
她找上南王府的理由其實很簡單。
有真正令她心動的人,她不介意接觸。而那些因為硬性條件好就被系統推薦給她並強制安排相親任務的,一開始她當遊戲馬馬虎虎還能對付,如今已是反感至極。
但現在的情況卻是,她無法從根本上擺脫這個系統,令人哭笑不得的任務也沒有終點。
她不喜歡被系統擺布,最好的辦法,不是沒頭沒腦的掙扎,而是遵循系統的規則,並超越它。
系統的標準很硬,錢顏才武功四項里要滿足三項,且是以她本身為標準,這種簡單粗暴的篩選,反倒給了她可乘之機。——只要她在這四項中有兩項達到他人無法達到的高度,那麼滿足條件的人也就沒有了。
當然,知易行難,哪怕擁有金手指,唐綰綰也不覺得自己馬上能做到,但有些事情,做和不做本身就不同。世界第一雖做不到,但每前進一步,遇到的滿足條件的人總會更少。只要她在金陵站穩腳跟,那在本地,就不會再出現什麼強制任務,舒舒服服過日子是有可能的。
顏,是固定的,唐綰綰對自己捏的女神臉還是有點自信的,雖然不見得沉魚落雁,也能秒殺這世界上大部分男人。
才,她比不上一些書生才子,她所受的現代教育更是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八股文一概不會寫,但這種東西,沒個十幾年寒窗苦讀混不出來。
武功,她自帶系統,從雷霆震怒的威力看,單招很強,但打鬥略顯短板,不過她現在已學了西門吹雪替她改良的一些劍法,勉強可算作個二流劍客。
錢,這個她有,就是不夠多。
唐綰綰定下了大致的目標,錢=武功>才。
她也想在這個世界過過普通綉坊大姑娘的生活,但催婚系統存在已斷了她的平凡之路。
劍術的提升貴在堅持急不得,賺錢的門道就多多了。
唐綰綰原先想的最賺錢的「高端市場」,錦生布坊已經涉足,但空當還很多。唐家綉坊一直是本本分分小生意,一年賺個幾千兩,這路子唐綰綰不可能再延續。——身為一個有金手指的穿越女,若不利用下自己的長處,偏要以自己的短處搏別人的長處,那簡直是和自己過不去。
所以,她盯上了南王府。
歷史告訴她,一方權貴女人,更容易成為流行的放射點。
事實也是如此。據她娘說,南王妃雖然性子溫和,但酷愛美衣,甚至南王為此也不惜專程從京城請了名滿天下的裁縫平師傅。每次京城出了新流行,總是王妃最先得知,而她每次出門,衣服的樣式都有新變,更為金陵女子們仿效。
而王妃在中浸淫多年,眼界極高,尋常的布料和裁剪都是慣見,哪怕送個自認為精緻的貨色過去,也不過是為南王府倉庫做貢獻。
搏出位,還得靠奇。幸好這個優勢正是現在的唐綰綰擁有的。
遊戲商城和月石商城的一些外觀有不少可取之處,哪怕不能直接用,一些配飾和裁剪也很有新意。至於審美不同可能造成的風險,就只能慢慢摸索了。
唐綰綰想,哪怕有風險,也不過是一兩件衣服,王妃不喜歡也不至於打板子殺頭。
所以,當看到前來喊她的丫鬟雯秋一臉世界末日表情,且以凄婉幽怨目光注視著她,說著「唐姑娘我就不該幫你」「這都是命啊」的時候,唐綰綰是懵逼的。
難不成送衣服還能送出一場血腥衣革?
可再懵逼,眼前的人都是領導秘書的地位,唐綰綰揚起笑臉和雯秋套近乎。
雯秋卻這樣回答:唐姑娘,你還有什麼話想和家裡人說的,就讓小大幫你帶個消息。
小大是這西門口的守門保安。
唐綰綰看著雯秋:=口=
跟著雯秋七拐八拐地進了後院,周圍越發地安靜。雯秋幽靈般的步調,以及那幾句瀕死之言,讓唐綰綰心裡發毛。她問了雯秋原因,雯秋欲言又止,卻終是不肯答。
不過看她的意思,唐綰綰察覺出好像是自己的衣服犯了王妃的什麼忌諱。她當下也有些心慌,不過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只希望不要牽連唐家綉坊。
王妃的小院里很安靜。
唐綰綰看門口的丫鬟小廝表情正常,心下微定。
雯秋上去叫了門后,她就和她一塊兒進了去。
進門跪拜不可避免,拜完唐綰綰就看到了傳說中的南王妃。
和唐花氏說的一樣,王妃不過三十,目光溫和,肌膚微豐,和藹可親,微微揚起的眉角透露出幾分不容忽視的光彩。
此刻她身上穿的,赫然是唐綰綰的滄海間。衣擺層疊,微露身段,粉色的顏色稍顯輕薄,但與王妃臉上的容光很是相稱。她畢竟才二十幾歲,保養得當,偶爾扮個少女並無壓力。
看王妃的面含微笑,似乎沒有什麼異狀。本來已經做好被批準備的唐綰綰忍不住偷偷瞟了眼丫頭雯秋。
得,那姑娘目瞪口呆地站在旁邊,竟是比她還驚訝。
「原來是個女師傅?」王妃也有些詫異。
其實歷朝歷代,最好的裁縫師傅,都是男人。尤其是本朝,曾經養了一批世代承襲的匠人,專為皇宮服務,這些匠人的制度就是要家中男丁繼承手藝。如今的皇帝登基后,才略微放開匠人禁制,准許一些人出去,平師傅就是其中一個。
「小民不甚惶恐。」唐綰綰很給面子地繼續跪。
「起來吧,衣服做得不錯,你惶恐什麼。」王妃笑道,「坐吧,吃點東西,再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想的,我倒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衣服。」
唐綰綰看到桌上放了幾盤小點心,還挺誘人,但她哪裡真敢吃,推脫一番坐下,就道:「小民也就是無意中想到這麼一個樣式,試著做了,自覺得意,想著這也是咱們金陵城頭一件,若有誰能配上這衣服,也就是王妃了,便大著膽子來獻醜。若王妃喜歡,小民真是不勝歡喜。」
「你倒是有心了。」高王妃看著面前女子的舉動,比前頭見的城中富紳貴女要落落大方,嘴角一彎。
「不過,這衣服看著,倒有幾分舞衣的意思。」王妃又道,她拿了塊桂花糕送進嘴裡,樣子很悠閑。
但唐綰綰察覺到,王妃「舞衣」兩個字一出口,屋裡的兩個丫鬟的身體一下子就綳直了。
她隱隱猜到什麼,面上卻不露痕迹。
「小民裁剪之時,倒未曾想到這些,只是看酷暑即臨,就想著如何將衣服做得寬鬆又透風些,不知不覺就成了這樣……小民也曾想以青色料子縫製,不過,想著王妃風姿卓絕,用這料子,倒更顯亮色,因此斗膽……」唐綰綰看著王妃臉色,嘴上說的輕鬆,一字一句卻都斟酌了再出口。
然而王妃卻依舊是笑著的:「你不必害怕,這顏色我也喜歡。而且,若是用它跳起舞,想來也極美,我年紀大了,這麼多年下來手藝生疏,也就不想動了,早先看到你這衣裙,倒讓我有些回味以前的日子。」
「哦。」唐綰綰聽王妃這樣說,以為自己應該沒踩雷。沒想到一轉眼,卻看到兩個丫鬟都已跪了下去。「王妃息怒!」
唐綰綰被唬了一跳,立刻回過頭看王妃,卻發現王妃目瞪口呆,竟是比她還驚訝。
「喚春雯秋,你們這是幹什麼。」王妃不解。
「我剛剛生氣了嗎?」不解的王妃目光詢問唐綰綰。
唐綰綰瞪大眼睛回望,撥浪鼓般搖頭。
她也搞不懂,這王妃主僕,究竟是在鬧哪樣……
「王妃您真的不生氣?」喚春看出,王妃眼中的疑惑是確確實實的。
「平白無故,我生你們氣做什麼?」
「……」喚春低低囁嚅,「王妃已經許久沒有跳舞,之前、之前您還扔了您最喜歡的那件舞衣,奴婢們以為您……」
說扔那是輕的,那件舞衣已被撕毀了些。
「是這樣……」聽到喚春的話,王妃露出恍然之色,「原來你們一直以為……怪不得……」
她的表情忽然有些尷尬。
良久,她才緩緩道:「我曾經亂離,打進了王府,始覺落葉歸根,不再終日惶惶,如驚弓之鳥,那時起飲食也規律了,後來懷了辰兒,想著不能讓她餓著,所以我於吃上也就放開了些……再後來生了辰兒,產婆也說初次生育,要多養養,我尋思著挺對的,就吃多了些……後來坐完月子,腰圍就,咳……我當時想著,沒事兒多走動走動多跳跳舞,估摸著就能恢復了,誰知穿上舞衣想試著跳兩步,那衣服就,咳——」
「不過辰兒體弱,我日日照顧她,總想著陪她多吃點,這跳舞的心思也淡了,畢竟我學的驚鴻舞最講究輕盈之感……」高王妃說著,想到當時的自己,也覺有些好笑。
不過她沒說的是,當時前王妃過世,她升了王妃。王妃是有冊封的,沒什麼大事,就是南王本人也不能輕易休了她。在秦淮河上待過,恩寵不如名分的道理,她自然最懂。
……這麼大個烏龍,倒讓她撞見了,還害得她也跟著一驚一乍。
看著一臉哭笑不得的王妃,和一旁直播生吞雞蛋的兩個丫鬟,唐綰綰無語看天。
感情這兩個丫頭一直以為王妃生撕舞衣是因為她不願再跳舞,而實際上,王妃不再跳舞是因為她發覺自己胖了跳不好了,而且比起跳舞她發現自己更喜歡吃,所以索性繼續吃吃吃不跳了。至於舞衣,八成是因為王妃體態豐滿,動作一大就扯開了線。作為王妃她不願意底下丫鬟看到,就把舞衣拆了死無對證。
這王妃也真是,哪裡來這麼多理由,老老實實承認自己是個吃貨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