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最初的晚餐

AC米蘭2003年夏天完成了兩筆閃電轉會，一個是我，另一個是從巴西聖保羅隊買來21歲的天才少年卡卡。可當時對於外界而言，米蘭的閃電轉會只有以850萬歐元引進卡卡一樁而已，新聞界沒有幾個人知道或者說注意到7月14日我也簽了一份和卡卡格式差不多的合同。趁著卡卡在義大利超級盃上的制勝進球，國內媒體的閃光燈都瞄準了這位比我大一歲，已經擁有世界盃冠軍頭銜的巴西人。他在明，我在暗，這點似乎頗令安切洛蒂得意。那幾天他經常對我說：「小保羅（這是後來大家為區別於保羅.馬爾蒂尼隊長而給我設定的稱呼），你要讓他們都跌破眼鏡！」

米蘭基本保持了02－03賽季歐洲冠軍的班底。鋒線上有舍甫琴科、因扎吉兩大高產射手，還有個金球先生里瓦爾多；魯伊科斯塔、西多夫、皮爾洛、加圖索、安布羅西尼，這幾個中場在安帥的鍛造下前插、組織、防守，各自具有鮮明的特色；後防線由世界最佳中衛組合馬爾蒂尼和內斯塔領銜，科科和卡福分居左右；門將位置，迪達是主力。他們，都是我即將見到的偶像……隊友。

當地時間8月8日下午，我坐的飛機在米蘭馬爾彭薩機場降落，下了飛機和艾萊娜接上頭，坐車直奔公寓。

我的公寓離AC米蘭總部不遠，離艾萊娜住的地方更近。之前艾萊娜和俱樂部的幾個後勤人員帶我去參觀過了，類似於酒店的套房，環境還不錯，尤其令我滿意的是對面就有一家麥當勞。我的人生經驗告訴我，不管在世界上的什麼地方，只要看見麥當勞，就絕對可以生存了。

第一天的晚餐是AC米蘭的慶功宴。球隊8月3日贏下義大利超級盃后在美國逗留了幾天，我來的前一天剛回米蘭基本聚齊。俱樂部安排我這天抵達，也是為了讓我能趕上派對，和隊友們熟悉熟悉。我在公寓放下行李，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艾萊娜已經開著自己的雪弗萊在樓下等我了。

到達酒店門口，有不少球迷和記者圍觀，他們當然不會在意我，儘管我也是從警察開道的大門堂而皇之地進去的。我剛要進門，突然身後一陣歡呼，回頭一看，兩邊的人群正海浪般地向中間涌動，兩三個身材魁梧的保鏢簇擁著一個相對瘦弱得多的男人往我這邊走。

那男人不僅瘦，還有點頹廢。乾燥的棕黃頭髮帶著大卷散在兩邊，眼皮重重地掛著，眼袋很明顯，上遮下掩只留出勉強能看見路的眼睛。他的西服很考究，但穿在身上並不服帖，怎麼看都像是剛被人從床上拉起來參加應酬似的。

還能是誰？「皮爾洛！」我不禁喊了出來。

他抬起頭，眼睛睜大了些，「保羅？」他突然提起拖拖拉拉的腳步，很快走到跟前勾住我的肩膀，又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

「歡迎加入我們，我看過你的表演了。」艾萊娜翻譯道。

對了，上次在安切洛蒂面前踢球的時候是有人攝像的。「謝謝，皮爾洛。」我用義大利語說。

「叫我安德里亞。」

「OK，安德里亞。」

朋友之間哪有以姓氏相稱的？今後對於我的這幫隊友們得重新認識了。我可以按球衣號碼順序把米蘭一線球員名單報一遍，但對名字還真不太熟，尤其不知道像里瓦爾多、卡卡這樣的巴西人，怎麼稱呼才算親近？得儘快向艾萊娜問個清楚。

和皮爾洛的邂逅使我放鬆很多，心想既然和他搭訕成功，一會兒吃飯即使艾萊娜不在，也不會太尷尬。

我和皮爾洛一起走進宴會廳，看見馬爾蒂尼一家四口。

「嘿，保羅！」隊長很熱情地迎上來。

「嘿，保羅！」我以同樣的話回應，這立刻就成為一個笑話。

不喊「隊長」可能不太禮貌，但看見大家都很開心的樣子，我也就放心了。緊接著我向坐在遠處的隊長夫人阿德里亞娜點點頭，然後向她身旁的兩個孩子招呼道：「晚上好，克里斯蒂安！丹尼爾！」馬爾蒂尼似乎對我能準確地叫出他兩個兒子的名字又驚又喜，連忙讓他們過來還禮。

隊友越來越多，我坐在皮爾洛旁邊，沒看過我那段「應聘錄像」的就由他來介紹。初次接洽的氣氛都不錯，完全沒有我所擔心的「小子何德何能？」的眼神。一直微笑著的內斯塔，一直皺著眉頭的因扎吉，最搞笑的是加圖索，來來回回不知忙什麼，每次經過都和我打一遍招呼，然後嚷著找他老婆去了。

偶像一一登場，只是舍甫琴科遲遲沒來。直到加利亞尼和安切洛蒂一行人駕到，大家都站起來。安切洛蒂說了幾句之後就把我拉到身邊做介紹，所有人鼓掌，夾雜著幾聲短促的歡呼和笑聲。後來艾萊娜告訴我，他介紹說的是：「這是我們的新人――保羅.亞特蘭蒂尼，從中國來的義大利人。他是個很有才華的前鋒，是弗蘭克在北京的大街上發現的，就像發現里瓦爾多一樣。從今天起，他就是我們的14號隊員，大家歡迎。」

14號，是簽約時我選的號碼。當時加利亞尼在紙上寫出幾個號碼讓我選，11以內只有5號，那是高風亮節的雷東多留下的，我不能選。後面還有14，其他就是25以上的數字了，我選了14。其實就算所有的號碼任我選，我也會選14。因為第一，這是我生日和簽約米蘭的日期；第二，這是我很欣賞的里維拉和克魯伊夫用過的背號；第三，這個冷門數字任何時候都不至於被人搶。然而我到慶功宴那天也沒看到印有「ATLANTINI14」的紅黑間條衫。

慶功宴吃到晚上10點多，其間艾萊娜和其他人的助理都在另幾桌，我只能用蹩腳的英語和一大堆肢體語言與隊友們交流。初次見面，他們的問題當然很多，所以我也不得不三番五次地把艾萊娜叫來救場，到後來她就乾脆坐我們中間了。談話的基本流程是我說給艾萊娜聽，艾萊娜再說給皮爾洛他們聽，懂義大利語的塞爾吉尼奧再說給卡卡他們聽，卡卡居然偶爾會冒出兩句漢語。後來我知道，卡卡會的漢語和我會的日語差不多。

除了舍甫琴科和迪達暫時沒回義大利，潘卡羅請假沒來之外，我和米蘭所有一線隊員都互相認識了。沒見到舍瓦，算是一個遺憾。

吃完飯，艾萊娜開車送我回家。剛開了幾步，她說：「剛才皮波（因扎吉的昵稱）問你要不要一起去酒吧來著，我幫你推掉了。」

我愣了一下，說：「哦，好吧。」

她看了看我，說：「因為你好像說過你不沾煙、不沾賭、不沾酒吧的。」

「嗯，是。」這的確是我的優點，也是我剛見到這位美女時樹立形象的賣點之一，但我此時又覺得有點不安，畢竟是拒絕了因扎吉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艾萊娜說，「你覺得拒絕皮波不太好，對吧？其實你以後在這裡不沾酒吧這條戒律一定要破的，人家都去你不去，會顯得不合群，在球場上小心人家不給你傳球。不過這次你還是別去了，因為萬一被教練看到你入隊的第一天就泡吧，那更不好。放心，剛才皮波面前我推得很委婉，他不會介意的。」

這個女人太棒了！我聽完猛地把大拇指伸到她眼前。

「嚇死我了！開車呢！」她一巴掌把我的手狠狠地拍下來。

「艾萊娜，今天一晚上，我心裡放下了好幾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