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一個人的米蘭內洛

「這個星期五，我們去迪拜，飛行拉練，下星期三回來。」訓練的第二天午餐時，安切洛蒂向我們宣布了這麼件事。大家都很平靜地表示「知道了。」艾萊娜告訴我，飛行拉練是幾乎每個賽季前都要搞的熱身活動，就是到一個遠得需要坐飛機的國家進行幾天的訓練，中間會有一兩場熱身賽，而迪拜是米蘭經常去的地方。對於這個，我當球迷的時候就有所耳聞，義大利和北非以及阿拉伯的富庶國家混得挺熟。現在自己就要隨隊去迪拜了，應該是住在那座以前只有在奢侈品雜誌上才能看到的帆船酒店吧？

「小保羅，你留在這裡。」正當我咬著餐叉憧憬著帆船酒店的海景時，安胖甩下這句話，然後坐到我旁邊。不用翻譯，這句話我聽懂了。

艾萊娜先是一臉失望地看看安切洛蒂，然後耷拉著眉毛，撅著嘴對我說：「他說小保羅，你留在這裡。親愛的，我們去不了迪拜了。」當時這個女人可愛的表情甚至讓我在悲傷情調中噴出飯來。

「為什麼？」沒等我開口，艾萊娜幫我問教練。

安帥臉上堆起壞壞的笑容，「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渾身酸痛？」

「嗯，是的，昨天訓練后就覺得。」我說。

他收起老神仙般的神氣，鄭重地說：「對，你才剛剛接觸職業足球的訓練，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體能，所以我打算把你留下來專門強化體能訓練，就你一個人。哦，對了，還有毛羅（毛羅.塔索蒂），他也留下來，專門指導你。」

我回頭向另一張餐桌上的助理教練塔索蒂望去，他正好在看我，四目相對后我倆互相微笑點頭致意。他濃濃的眉毛一輩子都指向八點二十分，所以看上去好像在苦笑著說：「咱哥倆真是同病相憐啊。」

也沒什麼，我很快調整好心情，開朗地對安帥說：「好的，教練。」畢竟我是新人嘛，況且教練把整個米蘭內洛留給我一個人，未嘗不是個殊榮哦。我真的是這麼想的。

8月15日晚，米蘭一線隊乘飛機奔赴海灣明珠――阿聯酋的迪拜，他們將在17日和20日分別與迪拜隊、阿爾艾因隊進行兩場熱身賽，20日當天返回。那天夜裡，加圖索給我發來了一張帆船酒店夜景的彩信。

周六早晨，我坐艾萊娜的車來到米蘭內洛――我一個人的訓練基地。

球迷們很專業的，知道米蘭全隊都去了迪拜，基地門口果然一個人影都沒有。我逍遙自在地在更衣室換好衣服，到訓練場上熱身。從初中開始，我和同學們踢球都難免為場地的事糾結。中國中學里的足球場一般都是用來養草的，學生進去踢球與踐踏草坪同罪；大學的足球場則體現了中國全民健身的和諧氛圍，往往佔下一個禁區那麼大的地盤就該滿足地踢比賽了。幾個月前，我還在廣播學院球場和五十多個人爭著場地，現在，世界上最頂級的AC米蘭的訓練基地居然是我一個人的了，這怎能不讓我……在草皮上躺一會兒呢？

「小保羅！」

聽出是塔索蒂的聲音，我噌地跳起來站好。「早上好，教練。」

我們通過艾萊娜寒暄幾句，對不能去迪拜的事互相表示同情之後，塔索蒂要我和他一塊兒先繞著跑道跑10圈，也就是4000米。

塔索蒂在中國球迷眼中好像是米蘭王朝時代那條後衛線上名氣最小的一個，不及巴雷西，不及馬爾蒂尼，也不及科斯塔庫塔，但作為一名米蘭鐵杆球迷，我還是很了解他的。他是一位很棒的右後衛。

塔索蒂這年43歲，曾與他並肩作戰的親密戰友馬爾蒂尼和科斯塔庫塔還馳騁在綠茵場上，還能遠征迪拜。我不會因為他是「大叔」就掉以輕心，我相信他還留有運動健將級別的能力。果然，4000米跑中，他讓我感到很大的壓力，我幾乎必須拿出在校運會長跑奪冠時的狀態來做這個熱身漫跑訓練。

終於跑完了10圈，我像紙一般癱倒在地上。「站起來！馬上我們來一對一。」塔索蒂說著就把我拎了起來。

我叉著腰，踩著球，面對這位當年的歐洲最佳右後衛。他的體能似乎真的比我強很多，如果用《冠軍足球經理》遊戲里的數值表示，現在我大概只有45，而他可能在70以上。

「來吧來吧！」塔索蒂招呼我趕快攻過去。

「來就來吧！」

我帶球靠近他身前，身體往右一傾，右腳踩球往右滑了半步，看他身體也趨向右邊，我立刻右腳踩下，用腳弓把球往左撥。我身體重心還沒來及轉到左邊，嘭的一聲，塔索蒂一個大腳把球踢得遠遠的。

「把球撿回來，再來！」

我只好跑到60米開外把球撿回，再來和他單挑。這次我想用右腳先把球扣向左邊，再用左腳扣回，反覆晃他。但就在我左腳扣回，準備右腳再向左扣第二次時，皮球居然不聽使喚，向右滑出我的控制範圍。塔索蒂迅速上前嘭地又是個大腳，把球踢飛。

「撿回來，再來！」

我的攻勢一次又一次地被他解圍，最後一次我乾脆直接突破，結果被他擠倒在地。

「沒有足夠的體力，再花哨的動作也只能在腦袋裡面表演。」塔索蒂說，「這樣的話，比賽到了下半場，你的技術優勢就蕩然無存了。」

「我明白的……教練……我要儘快……儘快把體能提升到職業水準。」我站起來氣喘吁吁地對他說，「不過……您也不用每次都故意開大腳吧？」

就這樣，我在各種花樣的跑步和與健身器材的角力中度過了這一天。訓練結束后，我身上就像被人群毆了一頓似的，坐著艾萊娜的車回到家，甚至都沒力氣從車裡出來。「艾萊娜，就讓我待在車上吧，反正明天早上還得坐這輛車過去。」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晚上還要上她的義大利語課呢。

周日，體能訓練繼續殘酷地進行著。吃完午餐，我正準備去訓練場，被塔索蒂叫住：「走，去看電視，馬上播我們的比賽了。」米蘭和迪拜有兩小時的時差，所以飯後正好收看米蘭在當地時間下午三點對迪拜隊的比賽。

基地專門的電視房很豪華，都是可以調節靠背角度的舒適沙發，電視也是超大的。我和塔索蒂還有艾萊娜就在這裡看比賽。

雖然只是熱身賽，球場里還是座無虛席，有幾個身穿一身白衣的人，可能是阿聯酋的皇室吧。看來米蘭在阿拉伯世界的人氣真的很旺。

米蘭的首發陣容是迪達、卡福、內斯塔、馬爾蒂尼、科科、加圖索、皮爾洛、西多夫、卡卡、因扎吉、舍甫琴科11人。就在比賽的第3分鐘，西多夫左路回敲給禁區前沿的卡卡，卡卡停球的同時左腳向右一帶，避開撲上來的後衛，立刻起右腳射門，皮球準確地射進球門右上角。「漂亮！」我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像個球迷一樣。球場看台上的阿聯酋人沒有絲毫沮喪，相反，都在為這粒精彩的進球歡呼。

尖叫、鼓掌、跳躍，一陣慶祝過後，我才意識到，他就是我的隊友，他只比我大一歲，他是和我同時進隊的。這時候有個問題一閃而過，即使是一閃而過，也令我不再有任何球迷似的歡騰――幾天後的新賽季，我能像他一樣嗎？

卡卡半場時被魯伊科斯塔換下，此時米蘭已經3－0領先，卡卡打進兩球。當米蘭以5－0的比分結束比賽后，我換上球衣，回到訓練場。「繼續吧，教練！」

我必須像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