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詛咒

第一百一十七章 詛咒

所有人都在看著張天生,像是看著正在吃人的鬼。

除了姬伶以外,他們都在驚恐著,都在下意識後退。

而張天生對這一切似乎置若罔聞,他只抬眼看著空中站著的雲嚳。

雲嚳與他對視,卻久久難平心中驚濤駭浪:「你究竟是誰?」

「我?我是你所能見到的唯一可以幫到你的人。」張天生說。

或許此時此刻,他已經叫不成張天生了。

他有些詭異地笑,他的臉上攀附著淡淡的黑色紋路。

「可......」

「我可以讓你解脫。」

「我的魂會化成厲鬼!」雲嚳突然瞪大了眼,扯嗓子喊,像是個走投無路向世界求助的少年。

「不會。」張天生說,「你的魂只是你的魂。」

「她們會死死地纏著我。」

「這是你應得的。」

「是......」

「但我依舊可以讓你解脫。」張天生說著,舉起了手。

天地間的風雲忽然變了。

萬物開始扭曲,風向開始搖擺。

一道道黑氣自地面起,遙遙通向天空。

然後開始不斷有人向這裡匯聚。

林臨思面色猛地蒼白了。

清靜、清雅,甚至趙天昊,都早已是大腦一片空白,只知道傻愣愣地看著那舉手向天的少年。

無數道黑氣染黑了天空的烏雲,烏雲之上又落下一道黑氣。

張天生伸手一抓,黑氣便成了一團。

他遞給雲嚳看:「這樣,夠么?」

雲嚳盯著張天生手中的球。

本什麼也看不見,只是單純的黑而已,但又好像可以看見一切,有人在其間生死哭嚎。

雲嚳突然猛地瞪眼:「原來天淵中的是......」

「夠么。」張天生打斷他繼續說下去。

「要我做什麼?」

「進階浩瀚。」

「什麼?!」

「進階浩瀚。」

雲嚳的表情從震驚到苦笑:「哪那麼容易?」

「你來。」張天生想雲嚳招手。

姬伶抓住張天生的手:「天生......」

「沒關係。」

他現在已不是以往的張天生,卻也不是後來的張天生,他現在的狀態,很奇特。

他正處於一種混沌的狀態。

沒有人敢說現在的他是好的,卻也沒有人敢一拍大腿,篤定現在的他就是壞的。

他理智尚存,黑白仍分,但身上所散發出的那股氣息,卻是實打實的惡。

再加上,他現在竟可以操控那一道道的黑氣。

那黑氣是什麼?

不出意外的話,那就是散落在人間各處的,讓人變為魔人的魔氣!

既能操控魔氣,他是什麼?

不言而喻。

但要說他是魔,好像誰也不甘心。

畢竟上一刻還在與正義並肩作戰,上一刻還救了趙天昊的命,並且斬殺了邪教徒趙德洪。

......

糾結。

所有人都在糾結。

當然,與其說是糾結,不如說是恐懼。

這本就不必掩飾。

雲嚳經歷了許久的心理鬥爭,終於落下來了。

所有人都緊繃了身體,大氣不出地看著場間的形勢。

雲嚳伸手觸到了那顆魔氣凝成的球。

猛然間,黑色的球似炸裂開來,向四周噴吐著黑色的風。

那風的力量極大,大到連雲嚳都很難支撐。

「啊——!」雲嚳痛苦地嚎叫,但

他始終沒有放開手。

他知道這顆黑球意味著什麼,他選擇了接受。

他已經決定將靈魂與意志出賣,只求能平靜地死去。

因為他所修鍊功法的緣故,他的身邊,跟著數千道少女的怨。

接納這些怨,並且任由其侵蝕他的意志。

這是雲嚳的決意。

沒有什麼可以侵蝕他雲嚳的意志,從沒有。

那些怨終將變成他意志的養分,而他過往的擔憂與懊惱,也要隨之消失。

今日之後,他再不是雲嚳。

今日之後,他永遠都是雲嚳。

昔日的意志將會死去,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靈魂。

他將不僅僅是邪教第一人,亦很有可能成為「第一魔人」了。

但他不在乎,他願意。

這是他所作出的選擇,獻出自己的身體與靈魂,從而獲得永世的超脫。

......

「此刻起,你再不是原來的雲嚳了。」張天生看著身邊不知何時跪伏在那裡的邪教第一人。

此時的後者,身上黑氣繚繞,氣勢駭人。

雲嚳抬起眼來,眼眸都變成紅色了。

「閣下有令,雲嚳萬死不辭!」

張天生一揮手,向門外去了。

他路過林清靜的身邊,停了一步:「你怕我?」

然後就走了,沒有等任何的回應,也沒有半分遲疑。

......

「雲嚳......」

「雲嚳......」

「我咒你不得好死.......」

「我咒你萬鬼噬心!」

雲嚳猛地睜開眼,坐起身來。

冷汗已經濕透了他的衣衫,呼吸之間,後背涼涼的。

他下意識地摸向身邊,入手處是滑·嫩嫩。

那是一個少女。

不過現在已經死了。

她的身體上滿是血痕,但她的表情卻滿是銷魂與歡樂。

或許,讓她死在歡樂中,是雲嚳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抱歉,我沒辦法。」雲嚳輕聲說。

這句話他已經重複了不知多少遍。

換句話說,他已經不知殺死多少這樣的少女。

他本不願,但他沒有辦法。

詛咒令他不得不這樣做,即使他現在已是人間至強的一批人......

「我要找到擺脫這個詛咒的方法......我要.......贖罪!」

雲嚳行在陽光下,他站在附近最高的山峰上最高的樹頂,望向南方。

那裡有一女子。

他想起她最後一面見她的樣子。

她穿著血紅色的大袍,像摘下了天邊的晚霞披在身上,她手中有一把扇子,也是紅色的。

他記得她說她不喜歡跳舞,可是她的舞蹈是那樣美麗。

美麗到令他不敢直視。

她身披流火,極盡美艷。

沒有人能抵擋那種美艷的誘惑,絕對沒有。

彼時,他還是一個普通人。

後來......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被無數人爭搶,被無數人玷污,卻始終一動不動。

他心如刀割,他想要上前。

可最終,他轉身離去了。

他沒有勇氣再看,他也不能走到她的面前。

再後來......

他跑到一座山的山頂上狂喊。

似乎只有那樣才能發泄出他心底壓抑著的不敢與懊惱。

他憤怒於自己的懦弱與無能,不,那是狂怒,血紅的眼,暴起的青筋,無不昭示著他翻

涌的血。

他想要殺了自己,於是從山頂跳下。

然而他並沒有死。

他掛在了一棵樹上。

那是一棵紫色的樹,它自懸崖的石縫間歪歪扭扭地伸出來,散發著淡紫色的光。

它的根有部分裸露在石縫外,更多的,則是埋沒在石頭中。

「你憤怒。」樹說。

「是。」雲嚳竟不驚訝,他已心如死灰。

「你痛苦。」樹又說。

「是。」

「你想一死了之。」

「是,所以請你將我扔下去吧。」

「不,我不會這麼做。」

「為什麼?」

「因為我不是一棵普通的樹。」

「我知道,你是我唯一見過的會說話的樹。」

「我是一棵可以給人力量的樹。」

「什麼力量?」

「你想要的所有力量,我都可以給你,不過,你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代價?」

「所求越大,代價越大。」

「什麼都行?」

「當然。」

雲嚳不說話了,陷入沉思。

「現在,還想死么?」樹問。

「不了。」

「告訴我你的訴求,我可以給你力量。」

......

那日,雲嚳從一個剛剛築基的修行白痴,變成了邪教第一人。

當然,彼時還沒有人知道他。

交·歡、變強。

這都是最快樂的事情。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被說成是詛咒,他並不認為自己付出了什麼代價。

直到某一天,他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停止。

他發現自己已經控制不住自己。

彼時,他的身體像是別人的,大腦像是別人的,一切都像是別人的。

他才真的開始恐懼。

再後來,他發現與自己交·歡的女子再無活口了。

他總是會在無意中將對方殺死。

再到後來,少女們的死狀已極其凄慘。

於是他開始痛苦。

那些死去的少女們化作怨,纏繞著他的靈魂。

他驅之不散,避之不能。

終於,他不堪痛苦,再次找到了那棵樹。

「你已是人間至強者之一,你還有什麼不滿?」樹問。

「你從沒說過我的意志會被侵蝕。」雲嚳說。

「這是詛咒啊,詛咒!」樹強調,「你沒聽說過詛咒么?它本不會的,可是它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沉重。」

「我想解除詛咒。」雲嚳說。

「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

「你不想?為什麼?」

「因為你身上的詛咒是我力量的來源,我還想茁壯成長,怎可能隨隨便便幫你解除?」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我只是一棵自石縫間生出來的樹。」樹說著,突然又發出笑聲,「你想毀掉我么?省省吧,你做不到的。」

「我想試試。」

「那你就試試吧,試過趕緊走,我可不想讓我的力量源泉就這樣消失。」樹不耐煩地說。

後來,雲嚳走了。

紫色的樹還在。

如它所表現的那樣,它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雲嚳突然覺得世界變成了海。

他則是一隻被海浪打入其中的松鼠......貓、狗、老鼠......總之,什麼都行。

他只覺得不能呼吸。

他只覺得有無邊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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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臨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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