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臨天淵
一時之間,萬靈睜眼,只望向那天水北岸的流州,卻不知是何緣由,各方大能只見有黑氣起於流州又瞬間散去,似若幻覺。
再說張三回到祠堂時,太陽剛出,空氣還有些涼涼的,往常這種時候,他的同伴們都應該出去了,今日也不例外,於是偌大祠堂,就只剩張三自己。
「驢草的,臭乞丐,敢偷你爺爺的東西?!」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喊打聲,又夾著聲嘶力竭的求饒聲,只是喊打聲實在有太多道,以至於那求饒聲像是水中浮萍那樣不堪一擊。
說到乞丐,張三知道定是他的同伴,因為在這一條街上,是沒有別的乞丐的,於是趕緊抄起一根破木棍子,壯著膽子向外衝出,也不管腿腳發軟,只是要救同伴去。
一群人見門內竟有另一個乞丐膽敢抄著棍子露面來,一個個不知是該生氣還是嗤笑,也不知這乞丐是真的沒有將這麼多人放在眼裡還是一心找死,卻也沒有怎樣多想,個個獰笑著,將張三抓到人群中,順便揍了一頓。
許是氣撒了,人也累了,那伙被偷了東西的人從那早已奄奄一息、渾身是血的乞丐身上掏走了一個錢袋子,又向他啐了口唾沫,便拋著錢袋遠去了,只剩地上躺著的兩個氣若遊絲的乞丐——還有一根棍子,不過那棍子從始至終無人理睬,也沒有打在人身上的命。
「猴子!」張三用盡全身力氣叫了一聲,生怕那叫猴子的乞丐被人打死了,可他自已也都已是奄奄一息,根本沒什麼力氣。
「張三......」好在猴子還能回應。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張三暗自慶幸,他們這一夥乞丐聚在一起許久,算是相依為命,無論是誰沒了都是切膚割肉之痛,當然,若是有一個富貴人家過來認親帶走一個,那另算。
「我快要死了......」猴子依舊氣若遊絲,聲帶都不震動了。
「說什麼胡話!」張三有些緊張,「你先閉嘴,等我歇歇,起來時帶你進去。」其實他自己也是全身疼痛,好像有很多處都骨折了,呼吸時也覺得有血卡在喉嚨中,但他覺得自己不會死。
重重呼吸兩口,張三強撐著坐起來,掙扎著要站起來,卻在一瞬間呲牙咧嘴起來,他的腿斷了已經變形,尖銳的疼痛令他大腦有些混亂,只記得疼痛。無處用力,又只能一屁股坐下。
而就在坐下的一瞬間,張三仿若掉進一個無盡的黑洞,死寂無聲,連他的心跳聲都聽不見了,雙耳像是蒙上了一層水,彷彿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天淵!他驚恐四顧,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哪裡,到最後,他連自己是否在轉頭轉身都不知道,他看不見。
「少年,這公平么?」一道聲音自天淵深處傳來,帶著九幽冥寒,冰冷刺骨。
「你是誰?!」張三想要嘶吼,可他發不出聲音。
不過饒是如此,那來自天淵的詭異似乎還是聽見了張三的聲音,再度開口,道:「我?我自你心裡來,自然是你。」
「我夢中所見,是不是你?」張三想起這聲音與場景的熟悉,開口問道。
「夢?便當做是夢吧。」來自天淵的聲音並不在乎這些瑣碎的小事。
「現在,也是夢?」張三問。
「若之前是夢,現在自然也該是。」
「我要醒來!」
「醒來之後?」
「當然是救猴子,他已經快不行了!」
「他已經死了。」天淵的聲音面即使對於死亡,仍是那樣冰寒無情。
「不會的,他剛剛還與我說話,快讓我醒來!」張三嘶吼著,因為吼得太用力,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卻仍是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少年,這公平么?」黑暗中,那道聲音回蕩,語調中的冰冷讓這片空間都凌厲起來,話題又回到了原點,「他們打你,你不能還手,這公平么?」
「他們人多而已!」張三嘴硬著,心中卻像是有一隻手抓在上面。
「他們是有錢人,你不過是乞丐,這公平么?」
「各自有各自的活法!」
「他們有錢、有父母、有家,冬日不必頂著寒風硬雪出門乞食,夏日也各自抱著冰鎮的西瓜在家清涼,你呢?」
張三不再說話了,他沒了說話的力氣,黑暗中傳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鎚砸在他的心坎上,每一個字都準確地落在最柔軟的位置,讓他鮮血橫流、痛苦萬分。
「憎恨他們,我給你力量,去復仇!」那聲音不再冰冷,他瘋狂了起來,像是誘惑公主吃下毒蘋果的巫婆,「那些有錢的人,那些冬暖夏涼的人,他們都該死!在你們擔心自己食不果腹,被凍死餓死、甚至被野老鼠啃死的時候,他們不會理解你們,在他們眼裡,你們都只是零游小鬼,對他們來說,你們還不如一條野狗!」
張三終於動搖——其實他早就動搖,只是無法下定決心。
「我要先救猴子!」張三咬牙。
「他已經死了!被那些該死的有錢人殺死了!」
「那我也要親眼看見!」張三咆哮著,猛然間發現,自己竟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了,黑幕已經散去,場景又回到熟悉的地方。
猴子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張三焦急,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猴子的身邊,卻忘了自己雙腿骨折的事情。
「猴子,猴子!」他搖著已經軟成一灘爛泥的猴子,即使心中知道結果,卻仍不願放棄,他將猴子扶起來,背在背上,一步一步進了那座破敗的祠堂,在這一瞬間,他才發現自己的傷竟然全都好了,沒有疼痛,只是有一種全身的力量無處施展的感覺......像有火在燒!
將猴子放到一邊,張三便只能在那裡坐著,他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而且身體與心中的灼熱感更讓他抓耳撓腮,他眼睛都有些紅了。
「你看,他已經死了,被那些人活生生打死了!」那恐怖的聲音再度響起,只是卻沒有再將張三拉入黑暗中,「你甘願嗎?我給你力量,去報仇吧!」
張三的眼睛漸漸直愣起來,只盯著某個方向,「報仇......我去報仇。」他念叨著,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向外行去。
這個時間,乞丐們的早間第一輪活動便是做完了——有善人施粥,每人去蹭一兩碗,因為乞丐們年紀都不大,又普遍嘴甜,施粥的小姐姐都挺樂意多給點,飯飽之後,便是滿足的「回家」休息時間,眾人歸來,卻見張三眼神直愣,動作僵硬地向外走來。
「張三!」有人叫道,「給你帶了個窩窩頭,剛沒見到你,施粥的秋姐姐還問哩!」
張三沒有回應,仍是直愣愣地走,連那香噴噴的窩頭都視而不見。
「張三?」小乞丐們發現不對勁,拉住他的手臂,想要問問情況,卻發現自己拉著的好像不是張三的手臂,而是一頭牛的手臂,連讓他的動作變形都做不到。
「這是怎麼了?」有小乞丐疑惑,堵在張三的前面,盯著他眼睛看,「他好像......在看那邊!」那個乞丐又伸手指向一個方位。
眾人轉頭,卻想不出那邊有什麼,只覺得張三是在哪見了什麼好東西,實在放不下,想要過去順回來來著,只是一時魔怔了,不打緊,於是乞丐們便輕鬆加愉快地進了祠堂中,然後便是呼喊聲傳來,帶著凄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