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順水推舟
縱然氣得跳腳,但卻也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零陵那廝早已星夜出城,追蹤著「火信」殘留的味道,一路跟了上去。
而此時一路狂奔的兩人,正帶著一臉懵的魏無忌,三人疾行,似乎在與宿命賽跑。良久之後,在離澤州府不過數里之遙時,易南星才授意停下腳步,在一處蒿草叢后暫且歇歇腳。
魏無忌被擒下后便擔驚受怕,又一路顛簸自此,落地瞬間便「哇」的一口嘔出,一股腥臭瀰漫開來。易南星卻沒有絲毫責備之意,只是側身附耳,對傾城夫人悄聲說著什麼。
魏無忌嘔了片刻,胃中酸水盡出。雖是身體有些匱乏,但畢竟年紀尚幼,身體尚能勉強支撐。吐罷,便顫顫巍巍地直起身,正欲開口,卻見兩人神情凝重,便一手捂住口鼻,把自己嗆得眼淚之流。
但此時眼前並無任何風吹草動,就連夜間經常冒頭的野鼠和獰貓都未得見。但從易南星和傾城夫人的神情來看,彼是覺察到了危險,才會這般警惕。
魏無忌本想出言詢問二丫頭的下落,卻沒料到此時形勢依舊兇險,就連易南星等人都要掩過身形,不敢暴露。
雖說澤州府剛經歷一場廝殺,戰場尚未清掃,但卻並兇險之地。反倒是藏匿身形的好去處。若非如此,易南星也絕不會將易別和二丫頭留在城中,與傾城夫人來了這麼一出李代桃僵之計。
只是,彼時離開之時,城外並未有如此重兵,不過寥寥數人在清點戰場。而此時城外卻已人滿為患,不斷有身披重甲的兵士進進出出,似乎另有圖謀。
遠遠瞧著這群披甲兵士的兵戈制式,並非洛陽守軍軍制,反倒像是遊離在外,經過多次改良軍甲重裝。而這一隊訓練有素的軍隊,顯然有備而來。既然選在兩軍對壘之後,便是想坐收這漁翁之利。
易南星和傾城夫人慢慢矮下身,眼神卻越發銳利,雖未有所動作,卻在以策萬全。
就在這當口,一枚「火信」從遠處激射而來。魏無忌正欲驚呼,卻見一人疾步狂奔,向著城門直衝而去。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河洛城前將他擒下的女子。此時瞧見女子飛奔而來,原是緊緊跟著他們身後,卻不見朝著他們藏身之處,而是沖著城門疾步而去。
待女子來到城門前,那群正忙碌的甲士都停下手中的活計,迅速整隊,挺身行禮。
這一幕讓久經沙場后蟄伏多年,看遍人間世事的易南星不禁有些錯愕。倒是傾城夫人一語驚醒夢中人,「想來是為了掩人耳目,才用了這出偷梁換柱的把戲。」
「莫非……」易南星依舊有些不得其解,隨即脫口而出。
「自然如此,想來納蘭已有了反心,只是在等待時機罷了。若是深居洛陽的李存勖不曾察覺,必將釀成大患。」傾城夫人寥寥數語,便道出其中利害,讓魏無忌不覺又欽佩了幾分。
傾城夫人這數十年的積累,加之多年在「太平客棧」的蟄伏,豈能是一個黃毛小子能夠一眼看穿的?若非身邊人是一名細作,也不至於落到這種地步。
不過虎落平陽,未必會被犬欺。傾城夫人背後,尚有不世出的靠山。不過既然與易南星相逢,也再無繼續漂泊的念頭,便夫唱婦隨,跟著便是。
易南星眉頭緊皺,卻是淡淡吐出一句,「若是要反,他早就動手了。估計有著更加不為人知的陰謀。」
「難道還有比揭竿而起更令時局動蕩的陰謀?」傾城夫人說出這一句,自覺失言,便也不再繼續往下說,而是順著易南星所指望了過去。
剛才還是燈火通明的城門,此時已變得鴉雀無聲。那一眾甲士在頃刻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一個個提線木偶,在一瞬便被人給拽了上去。易南星和傾城夫人察覺不妙,連忙俯身貼地,將魏無忌一把抓來,也緊緊貼靠在身旁。
就在三人做出這一系列反應的下一刻,便有一隊甲士朝著此處慢慢靠了過來。他們並未急於動手,而是試探著分開,相隔不過十餘尺,互為掎角之勢。
易南星手握鐵鞭,已將內勁暗自輸送其中,只待那一隊甲士逼近,便讓他們血濺當場。可偏偏這一隊甲士走到近前卻不再冒進,半晌后慢慢退走,似乎沒有發現三人的蹤跡。
易南星慢慢直起身望向來處,零陵正站在不遠處跟兩名親衛說著什麼,看動作有些急躁,許是又有戰事發生。如此將剛才所見與現在的結合在一起,怕是正在駐防,換身甲胄用以混淆視聽。
若真是如此,那剛才的種種猜測便是「多心」,但真的只是如此嗎?
就在思量之間,城牆前火把驟燃。數十名甲士站立在城牆之上,對著不同方向不斷探查,肅殺氣息已漸漸充盈。易南星找准機會,對傾城夫人附耳說道:「屆時你帶著魏無忌悄悄入城,我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話落之時,零陵身影微動,朝著與他們相反處疾奔而去。下一刻,便傳來喊打喊殺聲。城牆上的甲士迅速調整站位,朝著可疑之處放箭蕩寇。
易南星瞧准機會,悄然摸出蒿草叢,正欲向著城門前進,卻覺察身側有利箭飛來,連忙閃身躲避。而此時傾城夫人已遁去數十丈,想要馳援已是不及。
而那本該與「賊寇」廝殺的零陵,卻大搖大擺的從暗處走了出來,手中握著一柄短刀,一臉嘲弄地笑道:「易大叔,要往何處去啊?」
易南星此時才知曉上了這丫頭的當,可此時已是騎虎難下,只能見機行事。
若只是面對零陵一人,那斷然沒有懼怕的道理。可此時澤州府前還有數百甲士,個個摩拳擦掌,要將他生吞活剝。零陵步步逼近,易南星還得分神撇向傾城夫人。就在這一電光火石間,易南星果斷出手,不過數招就將零陵擒下。
這突然其來的轉變,讓本已勝券在握的零陵始料未及。而那些想要出手的甲士,瞧見主將被擒,只得僵在當場,不敢再寸進一步。這場博弈終究還是以零陵的失手為局點,發生了讓人意向不到的逆轉。
易南星掐住零陵的脖頸,沉聲說道:「讓他們放下兵器,從此處退走。」零陵本不願點頭,卻被掐的有些喘不過氣,只得點頭應允。
待甲士退去,易南星依舊沒有放手的意思,不斷推著零陵向著城門處走去。此時城牆之上的甲士,也被呵退,澤州府北城門此時已無一兵一卒。
零陵在這短短數丈的距離中,心思急轉尋求脫身之策。好在易南星並未動殺心,零陵也沒有全力掙扎,求個魚死網破。保持了個尷尬的「平衡」。
零陵實在想不通,為何易南星要往城裡去。雖不知他是否知曉城中布防的重兵,但從彼時的情況來看,應有此揣測才對。而他此時一意孤行,莫非……
就在零陵思量之際,易南星突然將她往前一推,抬手一掌擊在她后心。零陵頓覺雙眼一黑,暈死過去。易南星將零陵抱到一處牆角,再用蒿草遮住,這才轉身離去。
零陵千算萬算,卻未算到易南星以進為退。而她只能在此處等待蘇醒。
按照原定計劃,易南星順利與先行一步的傾城夫人匯合。二丫頭此時已倒在傾城夫人懷裡,正無聲啜泣。易別站在一旁,警惕的望著四周可能發生的情況。
易南星的出現,無疑給在場眾人吃了顆「定心丸」。
眾人稍作商議后,便立即簡單收拾了下,開始往城外撤離。
待易南星等人走遠,零陵才悠悠醒轉。卻沒有立即發令追趕,而是回到城中府邸,招來幾名藏在暗處的親衛,問了些昨夜的情況。她此時才知曉,易南星來到澤州府乃是接另外兩個人,現在人員匯合,定是朝著晉州而去。
而據探子回報,此時晉州已被李嗣源拿下,而他們此去恐怕凶多吉少。故而,不可妄動。
但若是任何這群人逃向晉城,又與她的任務有所衝突。而親衛接下來的話,更讓零陵心驚。
「凌副統領,晉城方向傳來急報,李嗣源麾下大軍即可啟程,向著澤州府攻來了。」親衛說完,眼神有些惶恐,對自己延誤戰機有些膽怯。
零陵已經無力去追究,連忙下令,「閉守城門,無我命令,誰也不能擅自出城!違者,格殺勿論!」
說完徑直走出城,搶過一匹快馬,向著河洛城狂奔而去。
縱然此舉與他任務不符,但知情不報卻是軍中大忌,先行告知樓主,由樓主定奪。
而此時身處河洛城中的納蘭,早已知曉此事,卻未曾料到來的如此之快。三城局勢瞬息萬變,若不能就此化解,反而讓李嗣源坐收漁翁之利。
零陵不過半炷香的功夫便來到河洛城,瞧見納蘭已立於城頭,連忙翻身下馬抱拳朗聲道:「樓主,大事不好!」
納蘭依舊雲淡風輕,「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