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睡她的床
當天晚上,五果收拾收拾就到了掬水殿。
在耳房裡待了一陣子,終是鬧不過嬤嬤的再三催促,五果整理了衣裙就去了里殿。
里殿里,五果望著案前還在工作的長伯,一雙情緒斂在了眸子里。
她上前,挑了挑案前的燭芯,把火又調大了一些。半天才極不情願開口說道:「王爺,夜深了,早點休息。」
原本伏在案前工作的長伯在聽完五果的話後轉臉望向她,唇角輕笑了一笑:「我再等會。」
「隨便你。」
五果坐了回去,望著案上擺著的紅豆酥,猶豫了一下,終究是腆著臉摸了兩塊過來。
酥糕入口,甜膩膩的紅豆香味瞬間充斥口中,五果咂了咂舌,一邊感嘆著王府伙食的不錯,一邊想著這看著人高馬大的王爺居然還喜歡這種女孩子家的玩意。
於是,長伯工作了多久,她就吃了多久,一桌擺的糕點不多不少,於她,管夠。
在最後一塊糕點入口的時候,長伯望著她笑了笑、
看著她這幅模樣,五果瞬間有一種自己被他玩弄於股掌的感覺,心裡莫名的煩躁。
她起身,又站至長伯的身後,低頭沉默思考。
對於長伯,她向來是一百萬個想不明白,關於這個大陸的渾水,她不想蹚進去,可是周圍人都在推波助瀾,長伯就是用力最大的那個。
莫元現在胡部入境顯然是最動亂的一個,而應南北雪作壁上觀,又各自有著自己的問題。就連這一個小小的王府,也深水重重。
正在思考,五果突然被一句話打斷。
「倒杯茶來。」他說。
「是。」應了聲五果便徑直走到案前,拿起桌上的白玉茶壺,倒了起來。只是,倒了許久也不過才半杯,五果暗自懊惱了一番,便起身出了掬水殿。
不一會兒,五果又重新持著白玉茶壺進來了,只是走到門前一個不小心,摔倒了。
白玉茶壺頃刻間變成碎片,燭火照在冷岑岑的白玉瓷杯上,泛著孤冷的光。
五果不顧茶水灑了滿手,見長伯皺著眉,走到了他身邊跪下。
長伯皺眉望著五果,最後惱怒地說道:「自己去領二十板子。」
「是。」五果低頭走了出去。
五果知道那個白玉茶壺是落家那個小姐落子汐送給他,在來掬水殿前,孤藍反覆叮囑她,千萬千萬別砸碎了那個白玉茶壺,說咱們王爺可寶貝它了。
聽說那是落家小姐送給他的一套茶具。
她受了罰,二十大板實打實的落在身上。很痛,但也沒那麼痛。
腦海中畫面初閃,一瞬間過後,又是一片清明。
長伯坐在殿前望著桌子上剩下的空瓷盤,還有被嬤嬤收拾好放在一邊的碎瓷片,眼中滿是疑惑。
他本以為這些日子五果越來越像記憶中的模樣了,只是剛才那碎了一地之後跪在地上順服的模樣還是覺得刺眼。
應南的嫡公主會這麼乖巧?
當然不會。
以前她也曾摔碎了他的玉佩,小丫頭只是梗著脖子說了聲對不起,就轉身離開。
粉紅的小裙子在半空中張揚,像是一道弧滑過然林殿,然後再踩在他心頭,攪得他的尊嚴碎了一地。
他一直覺得,那樣的她才是她。
他想起了林皇后曾說的一句話:「少年情起,最是難以捉摸,喜歡了就是喜歡了。」
當時雪落應南,五果沉默的望著棲凰宮被封,一聲淺綠色的荷衣就那樣靜立在棲凰宮門口,那時候,突如其來的,心中就那麼撞進去別樣的感情。
只是他不知。
沉默半晌,長伯拿著桌上的傷葯過去,走到下人房的時候,五果正在給自己上藥,半攏著衣衫就那麼熟若無睹的傷葯,滿是疤痕的臉上嬌俏著冷意,清冷疏遠。
他攥著手心的藥瓶,半晌忽而笑了。
五果瞪了他一眼,就放下衣服,轉身就一瘸一拐的抱著衣衫上床,呈一個「大」字就大喇喇的躺在那裡。
長伯頃刻間笑了一番,聽著屋內呼吸聲起伏,一時之間竟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
他的目光落在床邊,看著容納不下一點的床鋪,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去脫了鞋。
手揮開一定空間,就那樣極其自然地上床。
兩雙鞋落在腳踏板子上,盯著五果的繡花鞋一塊兒,他躺在五果身邊,尋思著之前小丫頭片子是不是也跟他一般。
身子蜷縮著,盡量不佔太多地,但卻也實打實的躺在了她的床上。
和以往不同,只是這般情景牽動著多年恍惚一般的場景,聞著身邊少女身上的綺羅幽香,憨態可掬的模樣落在自己的視線,偶爾幾根碎發落於頸間,躺在鎖骨里,媚態天生。
她躺在他身邊睡下,溫熱的氣息從身側傳來,由於生理反應,五果一時之間,竟然紅了臉。
那一晚呼吸清淺,時光靜默,一如多年。
次日一早,長伯睜開眼時已經是辰時了。摸著身側無人,眉頭緊皺,正欲叫人梳洗是,就瞥見了桌子上已經被粘好的白玉茶壺。
長伯皺了皺眉,掃視了一圈,終於在一個角落發現了還在睡眠中的五果。
本來的火氣頃刻間煙消雲散。長伯不知覺的走到她的身邊,無奈的抱起五果單薄的身子。徑直走到床前,輕輕的把五果放到了床/上,溫柔的似對待一個陶瓷娃娃一般。
看著五果沉睡的樣子,長伯溫柔的笑了。抬起手欲撫摸上五果的臉龐,這時五果的睫毛顫了顫。
長伯的手也就將在了半空。
五果眨了眨眼,閃著光亮的眸子在清晨中如同黑曜石一般閃爍,在長伯的視線里,分外的入眼。
他想了想,手放下,輕撫在她的臉上,極其自然的。
他以為她睜眼的一剎那不會像她以前的模樣,卻沒曾想,竟是最像的時候。
五果清醒了頭腦,下意識的後撤,眼中瞬間恢復了原本清冷與傲居,半晌嗤笑一聲:「王爺你這是睡也睡了,那個杯子修了修好了,所以殿下還想要做什麼,一併吩咐了,五奴一起做完?」
清冷的眸子中透著諷刺的模樣,時光錯亂間,似乎過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