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霸道老爹
坐在他專屬的翎龍馬車上假寐,其實陳九完全沒有睡意,車軸木頭間摩擦的吱吱聲,使他失去了待在馬車裡的耐心。
看來得想法弄一個減震馬車!
真懷念往昔:「在家席夢思,出門大奔士」的日子,陳九內心有一些觸動。
要不要讓自己活得更舒適呢?
好糾結。
「少爺,到了。」
阿福站在馬車旁,手裡提著鞍凳輕輕放在車門旁恭聲說道,同時伸出那快凍僵的手拉開車門。
書童阿福原姓林,叫林小福,今年剛好十五歲,長的眉清目秀,小眼神一看就是聰明伶俐的主。
阿福是便宜老爹府主軍營一位伍長的兒子,他爹在十年前的守關血戰中,被異族拋射的石彈壓成了肉餅壯烈殉國。
戰後作為遺孤的他被鎮守府收納,這也沿用至今府規:「讓死者安息,生者安康。」類似阿福這樣的府中少年還有很多。
他們都對異族恨之入骨!
阿福為人機敏,被便宜老爹選中指派給陳九做了書童,這幾年來他盡心儘力,從沒有惹少爺不快,當然,這跟他少言寡語也有很大關係,他從不因身邊的人的小過錯而責難。
他怕自己嘴賤再遭「報應」!
「九少爺,府主在後廳演武場,讓您趕快過去。」張龍特有的大嗓門響起。
「嗯,我這就去!」
陳九到達演武場的時候,詫異的景象頓時讓他感覺不危險,他快速轉身準備腳底抹油先閃為妙。
「你這個兔崽子又想跑,滾回來!」
便宜老爹赤裸著上身,渾身肌肉爆炸,周身充斥著白霧,那是舒展筋骨后渾身血氣熱量外放,遇到飄落的雪花形成的。
他站在演武場正中央,尺厚的積雪已經被他蹂躪到方圓十米開外,所在之處露出光潔潞潞的青石地面,上面的雪氣如美人慘遭蹂躪后的痛苦淚水,訴說著遭受的不公正對待。
「父親!」
陳九心中苦笑。
來這個世界十年,還是對「父親」稱呼叫不出口,他心裡感覺特彆扭,所以十年來叫「父親」的次數屈指可數。
奈何便宜老爹是個標準「爆力達人」。
教育他的口頭禪:「不服,打到你服!」
經常付諸行動。
他這小胳膊、小腿,在這些年不知道經過便宜老爹多少次「親密的撫摸」。
敢怒不敢言呀,一點「人權」沒有!
「逆子又逃學,翅膀長硬了?」
便宜老爹手持一百多斤重的偃月刀,輕鬆挽了一個刀花放回演武架上,轉過身來對他吼道。
「這不是天降瑞雪,我突然來了興緻就到城西賞雪聖地遊玩一番,時間短還沒有來得急抒發詩意,就被抓現行了嘛!」他低眉順眼,恭順的回到。
「哦,我兒還有這雅興?」陳霸似笑非笑的問到。
「沒有,不敢!」
「屁的不敢,我看你膽子大著呢!這個月第幾回逃學了?」陳霸怒道。
「看來,你完全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突然便宜老爹抽起兵器架上的隕鐵大刀,呼一聲他感覺不明物體飛到了自己腳下,穩穩的插在了地面上,飛顫的刀體,盪開地面上的積雪,刀尾部的紅束絮因為慣性,猛的彈到他臉上。
很疼!
便宜老爹龍行虎步,電光火石間就閃身到他面前,他右腳腳尖輕勾,隕鐵大刀回到陳霸手中,下一秒就架在了他白皙的脖子上!
「現在你給我說說,我兒激發了何種興趣?」陳霸淡淡問道。
「爹,有…話…好說!」
「何必…動刀,快把……快把刀放下!」
陳九戰戰兢兢地說道。
「這是鬧那一出?便宜老爹之前可從來沒有動過刀的呀!怎麼回事?難道恨鐵不成鋼,準備大義滅親了嗎?」他心中念頭快速閃過,看來今天不拿出點實際行動,很難全手全腳出去。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我是突然有靈感詩性大發,才逃課賞雪去的。」陳九看著近在咫尺的大刀。
求生欲極強!
「哦,那我兒有何大作?說來聽聽,為父也好欣賞評鑒一二。」陳霸眼神充滿的戲趣。
陳九心裡默念:「華國太祖對不起,您的大作我借用,我可不想英年早逝。」他急忙說道:「爹我做了一首詞,真的做了一首詞,把刀放下!」
「好,說來聽聽!」
陳霸抽回隕鐵刀,握在手中,用粗大的手指彈著刀面似乎在說:「小子,不讓老子滿意,小心我的大刀饑渴難耐,痛飲鮮血。」
暫時自由,他邁開一步離開便宜老爹。
二步,三步,恩,安全了。
四步,五步,似乎更安全了。
六步!
……
「你再退,想溜嗎?儘管跑,真當我的大刀是擺設嗎?」陳霸淡淡說道。
「我在背!不…不……我在烘托氣氛,看我七步成詞,天下獨此一家,走你!」,
他踏出第七步,朗朗道來。「蜀門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雄關內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濤濤,山舞銀蛇,原馳蠟像,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人皇始祖,稍遜風騷,太祖太宗,略輸文采,一代天驕,異族獸皇,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陳九緩緩道來,說到最後連自己也被感染,他伸出雙手抱向天空,一股揮斥方遒的氣勢從他身上迸發,彷彿這一刻,回到了那難忘的激情燃燒的歲月時空。
陳霸聽到第一句:「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時就已經被怔住,聽到「欲與天公試比高」時已經吃驚,再到「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已經震驚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這是我最小的兒子嗎?」
陳霸露出懷疑的神色,這首詞心比天高,氣吞山河,充滿了雄心壯志,完全不似這個疲懶混賬的性子。
可這首詞,從來也沒有聽過!
陳霸是個武夫,可能做一府之主,還是陳氏家族的領頭人,他帶領陳氏一族替朝廷世代鎮守蜀關,那會是胸無點墨的庸才。
陳霸平復心情甩手把隕鐵刀飛射回兵器架,他的虎眼認真打量著這個最小的兒子,似乎要再次把他看穿,奈何這個混賬念完之後,又低眉順眼,恢復了之前懶懶散散的神情和動作。
「這混賬,反了天了!真是……」陳霸口中碎念,心裡卻又不得不承認這首詞,真的很符合他胃口。
「這是你做的?」
「是的,有感而發。」
陳九恬不知恥的剽竊,反正這個世界也沒人知道,他開始自我安慰。
「好,去給你母親請安吧!」陳霸說道。
陳九聽后如似大赦,這關終於過了,胳膊腿不用再受罪,「我這就去。」他拱手到,緩緩轉身快步離開。
「小九,這首詞不要外出,為父知道就好,枉議太祖、太宗與法不符,陳家樹大招風,你應該明白其中的道理。」
「去吧,不要讓你母親久等。」
陳霸在他快走出演武場的時候囑咐,今天不知為何,他要這般交代,也許他心裡是本能的雄鷹維護雛鷹的想法;也許他心裡,真的是對自家嫡子「詆毀」千年前太祖太宗的言語所激怒。
「兒子,明白。」
等陳九頓步轉身回答的時候,他從陳霸道臉上看不到一絲表情,更枉提從他臉上猜測到陳霸現在內心真實的想法。
「老狐狸!」他心裡默念。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估計便宜老爹心裡很震撼吧?但凡身居高位,有抱負的豪傑,那一位不心神嚮往。
他走後,陳霸給負責值守的府衛下達了封口令:今日之事,不可外傳。若有任何風聲,全家發配到異族區域最遠的兵驛。
眾府衛聽后心中苦笑:「我的府主,我們不怕死,九少爺有大才!剛才的詞他們也聽到了,同樣心中激情澎湃,恨不得現在馬上出關和異族大戰幾百個回合,為何府主禁止聲張呢?」
作為最忠心的府衛,服從命令是天職,府主不讓外傳,肯定有他的道理,執行就成,只是少了一份和同僚吹噓的資本。
實在可惜!
各府衛心態很快調整好,在張龍和趙虎的帶領下,齊聲回答:「遵命府主,屬下們用項上人頭擔保,保證不傳出一點風聲。」
后宅,母親胡氏的別院,他穿過九重走廊,沿途梅花怒放香氣撲鼻,漫步向母親的書房走去。
母親胡氏愛好花花草草,廊亭兩邊並排種植了九十棵梅花樹,正是陳九出生那年,也是陳霸出征在外抵禦異族時候,在那年種下的梅花樹。
為何種下這許多梅花樹?
陳九不得而知!
後來母親胡氏解釋:「她剛得了第二個兒子,在家族中排行老九,同時也是祈禱夫君平安歸來,有感而種。」
要知道梅花在最艱難的時節,還能綻放出生命最美的光華,必定是吉祥的象徵,他對母親這種集愛好和迷信為一體的行為,也是極為贊成。
母親真實一位有品位的高雅之人!
畢竟梅花香自苦寒來,是很有詩意和韻味的,何況每年此時此刻正是梅花綻放的時節,讓他又多了一處發獃的美景。
「母親,我來了。」
陳九邁進書房,他知道母親一定在書房繪畫,每年到這個時候,胡氏都會堅持每天畫一幅梅花爭艷圖,這也是她的興趣所在。
也許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