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拳頭王道

74 拳頭王道

()任你說的口乾舌燥,人家跟石頭似的巋然不動,說的就是這種狀況。二管覺得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人家該打掃糞便的掃糞便,該奶孩子的奶孩子,誰有空聽他們嘮叨。

管兵煩悶的靠在樹上抽煙。管龍也撒手不管了,直接把宣傳單揣在兜里,坐在石墩子上跟別人嘮起了家常。什麼娃子多大了,上學成績好不,家裡去年收成怎樣?現在地里都種了什麼?之類之類的。

但是葛鷹那邊就不一樣了,張東旭在一邊檢查病體的時候,老大娘就拉著葛鷹的手,問東問西,還問多大了,處對象沒?

村裡人挑女婿都挑長相老實的,像二管那種,處處透著痞子氣,怕閨女嫁過去受欺負。瞧葛鷹往哪兒一站,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還懂禮貌會叫人,話不多,看著就知道是個穩重聰明的人。

葛鷹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老大娘是想給孫女尋一個孫女婿。但是那邊扎著大花的女娃子你才多大啊,趕緊攬著你奶奶啊,還羞澀個什麼勁兒啊。

葛鷹渾身一激靈趕緊把手抽了回來,說有對象了,處得挺好的。

「娃子,你這就不懂了,城裡人心眼多,哪有村裡人老實呵,恁看我孫女,標緻著嘞,老多人來家裡提親嘍,都沒應下。」老大娘巴巴說著,又把葛鷹的手給攥著了。

「大娘,你家的羊瞧不得了,你快來瞅瞅。」張東旭忙說道,給葛鷹解了圍。

老大娘一聽羊有事了,立馬就鬆開了,邁著兩條不方便的腿直奔羊圈。在老大娘眼裡,這羊可比人金貴。羊吃的是草,長的是羊毛啊。

葛鷹鬆了口氣。也不趕著湊過去學習知識了。

而另一邊劉犇犇坐在村口大槐樹下的石磙子上,把宣傳單撕成一條一條的,覺得不夠碎,又從中間撕了一下,直到再也撕不動了,才扔在地上,踩了幾腳。碎紙片摻雜在泥里,分外的惹人眼。

如果可以他才不想回來這裡,本來打算好了,出了村子就再也不回來了,以後考個證,再外地找個工作再也不回來了。他怎麼不再跟張老說說呢,怎麼就那麼軟弱的就回來呢!

劉犇犇撓著頭髮,他討厭村子里的人,討厭那些轉頭房和土牆,討厭那些亂叫的瘋狗,討厭用地鍋做的飯,討厭用硬木板鋪的床,討厭那個人身上整天洗都洗不掉的牛糞味兒,這一切的一切他都討厭。他想走出去,老早都決定了,可是為什麼又轉回來了?

煩悶的人只顧著自我傷懷呢,絲毫沒有察覺有人靠近他。

「呦,這不是牛娃子嗎?」穿著軍綠色的棉衣,兩隻手互相插在袖子里。「聽說恁們老師帶隊給村兒里的畜生看病,也來我們村看看。」身邊的幾個人也都點頭附和。

劉犇犇抬頭一看,這不是隔壁村的幾個混小子嗎。劉犇犇別的不怕,就怕這幾個人。小時候因為是鄰村的,附近就一所小學,都給送一塊了,帶頭的那個叫李逵的老是欺負他。別的小朋友看見了,也都扎堆了,以為是什麼好玩的遊戲。圍觀著抱著頭縮成一團的劉犇犇。最後各個就指著他說,「牛娃子是龜龜,縮腦殼,縮尾巴,一推,四腳朝天一個王八……」

就這麼著,所有人都知道,劉犇犇是家裡養老牛的牛娃子,身上總是帶著牛糞味。他恨死這幫人了,直到自己好好學習考上了不錯的高中。家裡的那個大哥籌錢給他送上了鎮上的好初中,他才得以逃脫。但是每次回家拿錢的時候,總是被他們堵上,然後諷刺幾句,有幾次還動了手。

「牛娃子,身上的牛糞味兒還有吶!你們聞聞還有沒有!」李逵招呼著身邊的幾個人都湊了上去。

那幾個人看著也不像好人,各個染了五彩頭,頭髮都跟沒梳過似的,亂得雀巢一樣。

他們把劉犇犇圍成一個圈子,頭硬是湊了過去,大力的聞了幾下帶聲的。然後嫌棄厭惡似的,扇著鼻子,說臭,還臭著呢!

「你們才臭嘞!連高中都沒考上,出去打工也沒人要,在家種地唄!」劉犇犇啐了他們一口。

幾個人一聽就怒了,這不是往人短處上戳么,這幾個人就是因為學習不好,連初中就上了個一半,還是被提前退學的。李逵今年本來打算出去打工呢,但是人一聽說是初中都沒畢業,直接不要,說是沒學歷的人不要。他也想考個學歷呢!想著去那種培訓的技校去,人家要教的學費可不低,回家問家裡要錢,個個說沒有。正氣堵呢,這不碰著個能讓他撒氣的。

「說俺們高中沒上,你本事咯,本事到給這些豬啊牛羊看病,這多本事啊,說出去,劉家村的牛娃子幹嘛什呢!給畜生看病的!」李逵說罷自個兒哈哈大笑。

其他幾個人撕扯著劉犇犇白色的工作裝,撓著他頭髮,把他的醫藥箱掀翻了,可勁兒倒騰裡頭的東西。

「別動,別動我東西。」劉犇犇悲催的受欺負了。

李逵餘人本著你不讓動偏動的作風,直接把劉犇犇給料理了,湊上去硬是踹了好幾腳解氣的。

「草你姥姥的,不就是給畜生看病的么,恁以為自己比我們多高尚嘞!」李逵往劉犇犇身上啐了幾口。

本來劉犇犇喊一聲,說不定周圍村子里的人就能來幫忙的,可是他不想讓別人看見他孬種的模樣,憑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又打不過。

「你們說誰是給畜生看病的!」遠處有人揚著聲音喊著。

李逵抬頭看,五個人全是穿著白大褂的,可不就是跟劉犇犇一樣來實訓的葛鷹他們嗎!

蘇陽是碰巧看見了劉犇犇被欺負,趕緊打電話喊了人過來,現代化的通訊工具就是好使,不一會人全都知道了。

葛鷹瞞住了張東旭,只說出去溜達會兒,他可不想又被人知道捲入什麼打架鬥毆的事情中。能瞞就瞞。

「誰說我們是給畜生看病的,我們就是給你看病的,怎麼,小畜生有啥病啊,需要我們給開開藥方補補陽氣不!」管龍捏了幾下手上的關節。

李逵也是混大的,怕過誰啊,這附近的幾個村子里,哪家小子見了他不得哆哆嗦嗦的繞著走路啊,這幫從城裡過來的小子,他不給料理乾淨服帖了,人家還以為他李逵是慫包呢!

「該補氣的是你們,小白臉!」李逵一招呼,呼啦啦五個人就站在葛鷹他們面前。

五對五兩對人馬組成了兩堵人牆,氣場碰撞著,火花四濺,發出嘶嘶的聲音。

「偷偷說一句,」田誠低聲說。

「待會再說,大戰在即!」管兵摩拳擦掌。

「不行,」田誠壓低聲音,「我和蘇陽從來沒打過架。」話剛說完,李逵一拳就朝管龍去了,管兵給他一擋,挑上了李逵。

管龍也不跟他搶。挑了別人開始揮拳頭躲避踢腿。

田誠和蘇陽是不會打,葛鷹順手拿起一根木棍就抽踹田誠肚子的人身上了。打架還講什麼規則,有武器不使是白痴。

「啊,草個野崽子!我草尼瑪!」那人暴怒,口裡也不幹凈,拿了塊板磚就衝過去了。

葛鷹這人平時里性子基本上是冷的,你不招惹他還好,招惹他,觸著他底線,摸著逆鱗了,小宇宙爆發起來,二管他們軍訓的時候可見過!

那句粗口,就這個把葛鷹的小宇宙給點燃了,人拿磚頭他也拎了一塊。對拍,誰也占不了便宜。葛鷹也不經常打架,但是氣勢一上來能讓人逼退三舍,一手粗棍子,一手板磚的,那邊還一腳踹爛一塊木板,直把那打人的小子逼到了牆根。

「鷹仔,後邊!」管兵大喊!

葛鷹也沒回頭看,猛地一腳就往後一踹,手上木棍子一甩把前面人的腿給打了對彎。其實男人身體內都有潛在的暴力基因,享受著那種強勢高高在上的感覺。

田誠和蘇陽也學著拿起了木棍,跟剩下的人,玩兒起了劍道。

「啊——」李逵一聲慘叫,捂著肚子就在地上打起滾兒來了。

其他人也被李逵的這聲給嚇壞了,對方敵營的趕緊往李逵身邊靠攏,去扶著。

這邊蘇陽扶起了劉犇犇,站在了二管和葛鷹身後。

「帶他去醫院檢查,別以為自己強了,就能欺負別人。誰都有栽跟頭的一天。」葛鷹撣了撣身上的土。

「要不要我們幫他檢查啊。算你們免費。」管兵沖他們勾勾手。

李逵又假裝硬氣的說了幾句,就灰溜溜的走了。大家暴力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但是你得看人了,跟這幫人講道理,誰稀罕聽啊。

葛鷹讓蘇明扶著劉犇犇,然後幫他上上下下檢查了一下,又細問他身上有什麼不舒服的沒。

劉犇犇雖然挨了打,但是護住了頭,基本上都是外傷,抹點葯就行了。

「我不會跟你們說謝的。」劉犇犇咬著下唇說。

葛鷹把手抄進兜里。「我們不稀罕你說的謝謝,就算你說了,也不是真心的。」

管兵想衝上去也湊劉犇犇一頓,跟喂不熟的狼似的,知恩圖報都不懂。

葛鷹揮手阻止了,「今天打這場架,不是幫你,我們都在一個隊裡頭,一個出了事,那這實訓就完了。被學校知道了我們也少不了被處罰。」

「你從前做的那些事兒,我並不是不知道,說的是哪件事你心裡清楚,」葛鷹看著劉犇犇的臉色開始發白,「你做這事兒的目的也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不提,咱們就都把這件事兒忘了,以後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見面打招呼你也不用裝得挺親。」葛鷹拎起自己扔在一邊的獸醫箱,「但是,該說的話,我還得說一句,以後別再招惹我。」

最後一句話,入了眾人的耳,怎麼聽都覺得是句威脅。

不過眾人反應不一,蘇陽和田誠突然覺得,這葛鷹怎麼變得那麼厲害啊,似乎是狠角色,還是不要接觸太多的好。那邊二管可開心了,鷹仔在他們的耳濡目染下終於拋棄了聖母思想,也學會對人說威脅的話了。多麼有成就感。

葛鷹招呼著二管,一塊回去,把一身土的衣服換了,得好好洗澡了。

二管一邊一個搭著葛鷹的肩膀,哥仨好的走了。

劉犇犇看著葛鷹他們離去的背影,說不出的心裡憋悶。

其實葛鷹想得挺簡單,他這人沒有主動招惹過什麼事兒,但是總能摻和到這種打架的事情中,最後還都是連著一串的嚴重後果。

第一次是高三被揭發退了學,第二次是被軍訓的教官給惦記了挨了一頓,第三次是就是這次了。他怕劉犇犇把這件事說出來,弄得大家都受到懲罰。本來管兵和管龍沒打算管這攤子事兒,是自己要去,他們倆也跟著去了。怎麼說他得為二管負點責任,護好了。

張東旭瞧著他們三個灰頭土臉的回來,也沒問他們什麼事兒,直接趕著他們去換衣裳,吃飯。

管兵忍不住說非得洗澡再說,身上一股子糞味兒,帶著這味兒吃不下飯。最後村長老婆又給他們三個燒了熱水,和井裡的水一兌,一人一個臉盆子,光著上身,呼嚕嚕往身上潑水。冷風一吹,打了個擺子,一澆熱水,又嘶嘶的嫌燙。就這麼一冷一熱間,管龍華麗麗的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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