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收徒
佘宗華一把從猴子手中奪過金釘,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將之甩進土中。「就算龍皇有后又如何,教主已然練成神功,還有那些老妖怪活著,雖然我們不喜歡那幾個老東西,但他們的本事卻是連教主也服氣的!」
猴子點點頭,正要開口,卻忽然想起了什麼。他抬手抽出坐騎後面所掛長劍,僅似左手劍激起的銳風便將張楓屍身背後的衣服全部劃了個稀爛。
衣衫盡去,這四個天陰教護法發現張楓的屍身上居然布滿了無數如脈絡一般的細密紋路,一條條如同鮮血一般,彷彿在跳動著吸引人伸手去摸。
猴子的表情猶如泄氣的皮球拉得老長,一聲長嘆之後說道:「不必猜了,這東西就是一氣三清釘。也只有這種方法,才能讓這二人即使身死此地,也不會再被任何人利用。甚至於,想要利用他們屍身的人,一個不小心,反而會自食惡果。」
句紫鷹看得張大了嘴,嘆道:「原來『一氣化三清,得道證長生』之中所指的長生紋是真的?」
猴子點點頭,接道:「不論何人只要體內著了這釘子,半個時辰內常人亦如高手,高手則可至無敵之境。半個時辰之後著釘之人必然釘退而身死。而使用者的屍身只要不遇變動,便可經年不腐。一旦遇到任何外因影響,則立刻會長起血色長生紋,屍體也會在一柱香內化作屍水蒸發。」
朱千鈞接道:「這長生紋難道真如傳言,每屍一紋,絕無重複?我倒想看看他們到底扎在了哪些穴道之上。」他說著居然便在手上纏了布條,要伸手去碰李霜梅的屍身。
「你瘋了?」猴子一把抓住了朱千鈞的手腕怒道,「長生紋起,生靈勿近!以龍皇的威名,你還有什麼敢不信的?燒了這裡所有的東西,我們立刻離開此地!這裡沒有那小孩子,也沒有另一個僕人,更沒有梁士峰!我們還沒輸,此刻追蹤雲天劍客的蹤跡才是要緊之事!」
梁喜發托著小七,將張雲以皮袍包緊緊系在懷中,一路奔徙,好容易挨到了一個小村子。但他卻不敢讓任何人看到自己這老少三人,只是悄悄摸到了村子里的小祠堂里躲了起來。
此時正值隆冬季節,北風呼嘯,天寒地凍,白色已然成了天地之間的主色調。在這個時節里,除非必要,戶外極少有人出入活動。這小小的實祠堂中早已經積起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顯然已有日子沒人來打掃又或者祭拜。
一連七日,梁喜發從未停歇,此時好容易前後檢查無礙,才敢摸到這小村莊中以求歇息。七日以來的疲憊和小七的傷勢都讓這個已達七十高齡的老人露出了少見的疲態,內息和精神的消耗都已經達到了梁喜發所能承受的一個極限。
梁喜發把行囊里的皮袍鋪在地上,讓小七坐在上面,又將張雲放在小七腿上,安頓一番之後才坐到了門口調養生息。七日七夜無眠,梁喜發也不是神仙,縱然功力高深,此時卻也是精神和體力都到了一個極限。隨著氣息周天運轉,梁喜發漸漸進入了雲天心法的第五重歸元境中。
雲天心法這第五重的歸元境講究的就是「天地通明,萬物內照」,練成后內息之穩固可入天下心法三甲,像是這般用於當下樑喜發自己的補氣養息實是再好不過。
約摸過了兩個時辰,梁喜發體內的雲天真氣以極為緩慢的速度遊走了大小兩個周天。他睜開雙眼,發覺自己這一輪調息之後,天色竟然已是日頭西沉,到了入夜時分。聽到身後傳來張雲與小七的笑聲,梁喜發回頭看去,卻是小七正逗張雲開心。
看到一大一小兩人的歡笑模樣,梁喜發心中稍暖,暗道:小七這孩子,性子的堅韌實在難得。自己替他接起的雙手不過七日,正是經脈相接,生長最旺的時候。那種麻養與傷口處的劇痛混合在一起,縱然有藥物加持,形成的仍然是常人根本難以承受的痛苦。但這些痛苦到了小七的身上,就好像根本不曾存在。此時的小七就如沒事人一般,把小小的張雲逗得嘻嘻哈哈樂個不停。
梁喜發站起身來,走到小七身旁說道:「小七,手上的感覺如何?」梁喜發嘴上詢問,雙手已搭在了小七脈上,開始查看他的恢復情況。老實說,雖然當時六子留下的刀口非常整齊,比較利於接續,但那般一路逃命的情況下,幾乎所有的後續治療都在奔行中完成,梁喜發多少還是有些擔心小七雙手的恢復情況。
小七咧嘴一樂,滿不在乎地笑道:「梁伯,你醫術通神,當年郭神醫來咱們莊上坐客時不是還跟您老討論醫術呢!何況我天生皮糟肉厚,咱爺倆合作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您看,我這手指已經能輕微地活動了。」小七說著真的輕輕動了動各個手指,幅度雖然不大,卻已經證明了他這雙手已算是保住了。
梁喜發看在眼中,心下也是稍安。看著小七那似乎不知憂愁,卻又深埋著內心負面情感的眼睛,梁喜發忽然覺得,此次天陰教計劃如此周全,萬一自己不幸死於他人之手,能有小七在的話,小雲兒應當還是可以活得下去的。更何況,六子已死,知道小七行蹤的人已只剩下自己和生死未卜的師弟夫婦。
梁喜發腦中閃電般出現了一個念頭,但他也在同時想起了答應當年答應師父的事。
兩相權衡,梁喜發不過稍作糾結就得出了答案。老人家忽然挺直了身子,兩眼目光灼灼地盯著小七問道:「張七,若是我也不久於人世,雲兒是否可託付於你?」
小七這時正用胳膊將小張雲抱在懷裡,聽到梁喜發的話,根本想也沒想,抬頭便道:「張七活著,小少爺就不會吃苦受罪。就算張七死了,也要死在將小少爺平安託付到上官家之後!」
梁喜發聽得心中溫暖,彷彿看到了數十年前,那個在師父天陽真人面前也依然堅強如故的自己。梁喜發清咳一聲,揮手間將祠堂中的椅子卷到身邊,然後端坐其上,正了容顏說道:「今日我便收你為徒。張七,可願意?」
小七原本笑著的臉龐忽然一僵,既而便化作了極度的興奮與開心。他激動得根本說不出話,只是迅速變坐為跪,然後將小張雲穩穩放在身邊的厚皮袍上,一個接一個地向梁喜發磕頭。
梁喜發也未阻止小七的動作,直到他磕滿三十六次,這才一抬手,憑空發出一股力道將之穩穩托起。
看著小七那略顯紅腫的額頭,梁喜發笑道:「我的武功自學成之後,從未收過徒弟,連楓兒也因為體質原因,只隨我學了其它學問,你算得是我第一個,也可能是最後一個弟子。此時我們都在逃難,一切從簡,你這三十六下叩完,便是我梁喜發的徒弟,從今以後,你稱我為師,若有人問起,你便說是雲天劍客梁士峰之徒,師出雲天一派,在江湖上面,可莫要丟了我派先祖的臉面。」
小七用力地點著頭,這是他從小到大抱了許多年的夢想,沒想在今時今日,如此簡單地完成了。此時的他,依然感覺自己如在夢中,幸福和喜悅充斥著頭腦和心房。
梁喜發也不著急,靜靜地看著自己這新收的徒弟,直到後者慢慢平靜下來才說道:「我師弟一家人的仇,由我一力承擔。而我要你做的,就是保護張雲周全。明日起,我會傳你我這一身所有的本事。你天資雖然只是中上,但根骨結實,性格堅韌,而且記憶奇佳,能將我畢生所學傳授予你,也算是我的雲天劍後繼有人。」
梁喜發說著說著,臉上的表情卻漸漸變得有些傷感,想雲天派當年叱吒風雲,與少林並稱正道巨擎。傳到師父天陽真人手中,更是如日中天,卻沒想今時今日,連自己這一身絕學竟也落得只能一脈單傳的地步。
小七用力地說道:「師父放心,小七一定用心學習,將來,將我所學所會的一切盡數傳授給小少爺,讓他把老爺一家的香火繼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