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氣三清釘
李霜梅有些不敢相信這是那個平時少言寡語,吃苦耐勞的六子,但聽到他說出的話,卻不由得怒叱道:「我和楓哥兩情相悅!何況楓哥只是不適習武,論天文地理,醫卜星相,數術謀略,哪一樣不是造詣極高!?且不論什麼下人不下人的,張家何曾真的當你是個下人了!你做下如此行徑,還有什麼資格與我楓哥相提並論!?」
六子看著李霜梅那氣得發紅的臉頰,眼中卻透著貪婪的光彩。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強壓著體內的衝動說道:「至少,我比他更能讓你像個女人,而不是結婚三年才得了這麼一個瘦弱不堪的小東西。」
李霜梅卻根本沒聽六子的話,而是望向了丈夫張楓。此時她的目光柔情似水,滿滿的都是對丈夫的溫柔,但當她重新轉回頭來時,留給六子的卻只有憤怒的雙目。李霜梅忽然看著六子輕蔑地笑了笑,語氣極為不屑地說道:「想要我跟從於你?憑你也配?」
六子重重呸了一聲,有些惱羞成怒地狂吼道:「配不配都已經由不得你,梁喜發就算天下無敵,我手中有你們為質,他又能如何?」六子說著用足尖在李霜梅肋下一點,直接讓她變了啞巴。
李霜梅知道六子所說不錯,卻也無奈自己此時連咬舌的能力也沒有,只好怒目瞪著六子。而一直被鉤在地上的張楓卻忽然大聲開口道:「梁伯,雲兒你帶得走嗎?」
梁喜發先是一愣,看到張楓那堅定異常的眼神后隨即長嘆一聲,苦澀應道:「楓兒,你梁伯沒本事,這九幽斷魂鉤的劇毒只有一瞬解毒之機。眼下除了小七,我恐怕只能救得雲兒一個。」
張楓身子輕輕一震,隨即卻目露喜色,哈哈大笑起道:「好好好!有梁伯這話我便知足了,您照顧了我二十幾年,若是雲兒有幸長大成人,便要他代我這不孝子好好侍奉您老人家。而至於父母親人之仇,不報……」
張楓的臉有些猙獰,有些扭曲,幾乎是咬碎了牙方才繼續說完,「不報也罷!」
張楓說完也不待梁喜發回應,雙手分別從腰間摸出幾支細長的烏金色的長釘,搶在那些鉤在他身上的長鉤反應過來之前,準確地刺進了全不在奇經八脈的幾處奇異位置。
梁喜發看著張楓的動作腳下卻絲毫未動,因為此時六子手中的刀已經因為張楓的暴起而抖了一下,已經在張雲那吹彈可破的細嫩脖頸上刺出一個針尖大小的血點。
張楓身上的鐵鉤只是慢了半步而已,便在張楓將金釘刺進穴道之後,那些鐵鉤已然迅速開始收緊。但這一次,張楓卻不再像之前那般被縛於地面,反而是全身肌肉卒然繃緊如鐵石。他一聲怒吼,猛地挺身而起,雙足蹬地這一縱便直直向上竄起三丈有餘,竟是將地下道里藏著的天陰教眾拔蘿蔔般硬生生從土裡拽了出來。
「著!」張楓口中再吼,手上則將自其身上摘下的鐵鉤用手四下甩出。
雖然只是鐵鉤外側無鋒的一面,可當那些鐵勾擊中那些被拽出地面的天陰教徒,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鈍器捅穿了豆腐之類的物件。張楓的投擲異常精準,那些鐵勾無不精確地從那些天陰教徒胸口突出,崩斷脊椎之後衝出,深深釘入地下。
看著眼前混身浴血,一改平時病弱形象如同戰神般威風凜凜的張楓,六子的精神有一瞬間僵住。
梁喜發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瞬間,他額上的青筋早已快要綳得爆開。漫天風雲好似突然靜止,沒人看清梁喜發到底是怎麼動的,但六子卻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手腳被斷去筋脈的瞬間,四肢幾乎同時爆出無數血霧,隨後他便再也感覺不到自己的眼、耳、鼻、舌。
梁喜發手中的銀光一閃即逝,但那漫天而起有如五嶽臨空壓落的威勢卻無絲毫收斂。梁喜發將手按在六子的心窩,掌心內勁眨眼間連疊六十四層,挾著怒龍出海的勢頭猛然吐出。六子的胸口如同紙殼般瞬息凹陷,前胸與後背完全貼在一起,之後整個人完全對摺,這才如斷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足足將二十丈,最後滾落在地摔成了一團爛肉。六子體內所有被瞬間擠壓到一起的內臟和血液在此刻才猛然從六子的七竅爆出,混合著已然細碎如粉的骨碴,噴出的紅白漿水竄起一丈多高。
「嘭!」梁喜發打在六子胸口這一掌的動靜直到那紅白漿水噴出,方才傳到了四周眾人的耳中。
張楓緩步踱到梁喜發的身邊,扶起妻子,右手輕拂便替她解了身上穴道。李霜梅身子重得自由,卻只是怔怔地看著丈夫,滿眼的淚水被她強忍著打轉,始終沒有流出來。
梁喜發看了看張楓夫婦,開口道:「楓兒,十年前我教你這個卻是希望你一輩子也用不上它。」
梁喜發的聲音第一次顯出了蒼涼之感,他說著又看向自己這乾兒媳,「梅兒,你,你便陪楓兒吧,雲兒既是我干孫,那隻要我梁喜發還有一口氣,雲兒便會好好活著,即是老頭子我離開人世,雲兒也還是會好好活著。」
梁喜發的話越說越快,人也在話音落下的同時轉身離去,滿天的恐怖威壓隨著他的離開而收攏抽離,轉眼便隨著梁喜發同時消失無蹤。
「楓哥,我從不曾後悔成為你的妻子。」看著梁喜發的身影極速成為一個小黑點,李霜梅好像安心了似地靠在張楓的肩頭,聲音也變得無限溫柔,彷彿四周那百十來名從地下冒出的天陰教徒根本不存在一樣。
張楓溫柔地攬住妻子細軟的腰枝,淡淡地笑著:「我一直以為自己一輩子也沒機會成為武者,沒想到今天在這裡了了我這樁心愿。雲兒有梁伯照顧,父親有母親相陪,我有你在。霜梅,我張楓今生無憾,來生,咱們一定要再做夫妻!」
李霜梅看著丈夫雖然滿是鮮血卻依然俊郎的面龐,柔柔地笑了,如同當年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時一樣,略帶一點羞澀,更多的則是幸福。幸福地笑著,李霜梅如同張楓一樣,也將數枚金釘刺進了身上與張楓同樣的位置。
張楓與妻子深情地對視了一眼,隨即抄起腳邊的鐵鉤,與李霜梅一同殺進了敵陣之中。
猴子一行四人一路狂奔,第三天頭上,忽然句紫鷹遠遠看到了地上的狼藉,以及兩個站在無數屍體中間的人。
「一男一女,好像都是張家的人!」句紫鷹眼神向來最好,他這話一出,猴子的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因為他心中已有了極為不妙的預感。
佘宗華忽然一聲輕呼,說道:「此處莫不是地龍堂和天匠門設下的埋伏?地上地下少說二百多人,人手一柄九幽斷魂鉤,還有六門重弩車,而且叫吳小六的那張家奴僕不也答應了咱們要……」
「你說的那吳小六,大概便是這個了。」汗血寶馬蹄下神速,眾人說話間已然靠近了現場。朱千鈞指著手裡那從地上拎起一具如同爛皮一般手腳全斷,七竅爆開的屍體,說出了剛才的話。
猴子駐馬停步,卻根本沒理朱千鈞手裡的「東西」,而是一個縱身,已到了在遠處看到的那站立著的二人身邊。句紫鷹擔心有變,急忙縱身跟上,卻發現猴子只是輕輕一跺腳,原本相倚而立的男女二人便一下倒在地上,看來死去已有些時辰。
猴子眼中泛著血絲,他已經看清了這二人正是張楓夫婦。只聽他恨聲說道:「兩個不會武功的人,弄死了天匠門和地龍堂二百多人和六門重弩車!天匠門主和龍龍堂主會發多大的火暫且不說,單是那幾個老東西知道了,必然就會在教主面前說三道四一番!唉,咱們幾個只怕最輕也要去後山面壁三月了。」
猴子的話說得句紫鷹出了一身的冷汗,一邊佘宗華卻道:「老猴子,你這是心急則亂,看看這是什麼。」佘宗華說著套上自己隨身而帶的火絨手套,小心翼翼地從地上張楓的屍身上拔下一樣東西,放在手裡給其他幾人看。
「這是一氣三清釘!?」一旁剛剛湊過來的朱千鈞一看到佘宗華手中的金釘立時叫出聲來。
「怎麼可能?龍皇失蹤近百年,更從未聽說有過龍皇的後人存在!一氣三清釘可是與龍皇掌一般絕不可能外傳的東西。」猴子雖然看到佘宗華手中金釘的時候也有朱千鈞一樣的想法,但本能卻讓他不願意去想象那怪物一樣的人居然還有後人,甚至是那怪物自己還活著的可能。
句紫鷹摸出特製方巾裹在手上,從佘宗華手中拿過金釘仔細看了看,而後又將金釘放在了同樣以汗巾裹手的猴子手裡,這才開口說道:「猴子,老朱說得不錯,這東西,只怕還真就是那一氣三清釘。咱們要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個當年叱吒風雲的劍客,可能還有那傳說中老怪物的後人,甚至是他自己。」句紫鷹說到最後乾脆渾身一顫,連聲音都有些變了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