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姐妹（2）

許影走出民政局，天空不知何時下了雨。望著這又肥又大的雨，許影有點懷念小時候的春天了。那時，每逢下雨天放學回來，媽媽看著跌了一身泥水的她，就會唱，「春雨貴如油，下得滿街流。滑到解學士，笑倒一群牛。」一邊唱，一邊給她換上乾淨的衣服。

那是九十年代的小城，快樂就像春天一樣珍貴卻是隨處可得的，前街後巷洋溢著銀鈴般的笑聲，就連爭吵都是不過夜的。

而現在，許影想到剛剛排在他們前面的一對夫妻，程序辦理到一半，竟然廝打起來。許影看著面容猙獰的倆人，突然覺得脊背發涼。她相信這倆人當年結婚亦如她和凌寒一樣是懷著對未來共同生活的美好憧憬走進來的，是因為想和對方過一輩子而在那一張紙上籤上自己的名，將對方納入自己的生命鏡頭的。可時光才過去多久，我們走著走著就變了樣子，我們到底是怎麼了？

明明生活變好了，比九十年代好，比父輩一天三頓地瓜粥的日子更好，可我們怎麼走著走著就過不下去了……

雨嘩啦啦下著，許影站在民政局門口，靜靜看著不遠處的公交站台前，一對白髮蒼蒼的老爺爺一手撐著傘，一手牽著挎著菜籃子的老奶奶，艱難擠上公交車。

許影抿唇微笑。她想：她的父母將來老了也是這個樣子的吧？而她和凌寒，她本來以為……

「許影，下雨了。去哪裡？我送你。」

車窗降下來，露出凌寒那張英俊好看的面龐，雨霧中溫柔清朗。「快點，這裡不能停車。」

「不了！我……」

「許小影！這裡！」

許影循聲望去，漫天大雨里，李朵兒奔下她那輛粉紅色的hellokitty小車，撐著一把淺粉色大傘狂奔過來！

高跟鞋落下來，濺起一地水花圈圈……

這一刻，天地都遠去了，陰霾散去，世界是粉紅色的。

許影怔怔看著一身粉紅連衣裙朝她跑來的李朵兒，歪頭朝相處十年的凌寒搖搖手。「凌寒，再見了。」

拾級而下走過凌寒的車迎著李朵兒走去，兩人肩並肩走向hellokitty小車，驅車離去。

車上。

許影接過李朵兒遞來的毛巾，一邊擦頭髮，一邊笑。「朵兒，你來得可真準時。」

李朵兒翻白眼。「起床一看天下雨了，心情你這二缺絕對沒帶傘！善良如我，只好餓肚子來載你回家咯！」

「朵兒，你真好。」許影抱抱李朵兒，「我決定了今天親自下廚，給你做一桌好吃的！順便慶祝離婚快樂！不過，你要負責洗碗！」

「許小影，你可以給我去死一死么！老娘最討厭洗碗了！」

「李小朵，這是禮貌！」

「我要把你掃地出門！讓你睡老鼠洞去！」

「你確定？為了感謝你收留我，我本來還打算每天給你做你最愛吃的香菇雞絲粥呢！現在看來……」

「哎呀！我是誇你嬌小可愛就跟小倉鼠一樣呢！」

「……你確定？」

「我確定！以我最潔白最整齊最引以為傲的牙齒髮誓！」

雨刷沖刷出一個清亮的世界。來來往往的人流車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向。而要往前走就得先忘掉過去。所以——「朵兒，我訂了明天飛雲南的機票！一起嗎？」

「許小影，你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老娘正享受陽光美男呢，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把我屁顛顛叫回來，現在你可真夠意思的！愛去哪去哪，關老娘屁事！最好別回來的！」

李朵兒望天翻白眼，她好不容易擺脫工作狂大BOSS跑去巴厘島度個美假，被某女給攪黃了不說，這女人居然還敢刺激她！把她惹惱了，她就把她給那個工作狂送作堆，二婚對二婚，到時候她想怎麼放假就怎麼放假……咦？

「哎！許小影！其實，我覺得有一個人跟你很合適。」

「朵兒，你好好開車啊！」許影心思卻被忽然從街角竄出來的一輛摩托車嚇了一跳。

李朵兒撇撇嘴。「就你這老鼠膽子，估計也是送上去給人欺負的命！」

這話說得許影當下不樂意了，呵呵冷笑兩聲。「哦……說來聽聽啊？」

「那人就是我家大Boss，你見過他的。又帥又有錢還有個孩子，你去正合適！」

許影抽抽嘴角，控制翻白眼的衝動。「你這麼盡職，你家老闆老闆娘造嗎？」

「我家老闆他肯定不造啊，至於他老婆跑了，就不用造了！於是……」

「於是，請讓我高冷地一笑而過吧！我跟你家boss除了性別沒啥合適的！」許影擼掉一身雞皮疙瘩，搖搖腦袋，晃走某張冷若冰霜的Boss臉。「李小朵，我有那麼飢不擇食嗎？」

「沒，就是歲月不饒人吶！」李朵兒穩穩把車停入車位，「哎呀！許小影，我就是那麼一說，你就那麼一聽好么？我家大boss的口味比較奇葩，你扛不住！」

許小影聽這話眼睛亮了，和李朵兒肩並肩走進超市。「怎麼個奇葩法？」

「他喜歡收藏女士用品。」

「比如？」

「七度空間、小內內、小褲褲，你不知道，有一次我去他辦公室，正好看見他……」

「難道這是成功人士新型的減壓方式！」

「許小影，你思想這麼天真無邪，你爸媽造嗎？」

「我爸媽肯定造啊，就是不造原來大律師喜歡逛超市減壓啊？」許影抬抬下巴，示意李朵兒看過去。

這下李朵兒也驚悚了，撿起掉到地上的下巴。「原來更天真無邪的在那裡！」說著，便拉著許影跟過去。

「沈大律師居然有時間逛超市啊，真稀奇！」

「法律沒有規定律師不能逛超市。你們買東西不是都用購物車？」

「許影明天要出去玩，我一個人基本不回家，so，今天不進行大採購!」

「要去哪裡？」沈澤話是對著李朵兒問的，臉朝著許影。

「雲南。到處走走。」許影獃獃的，感覺有一道雷在頭頂炸開。當年在學校里，可沒見著沈澤搭理她呀？

沈澤點點頭。「記得我的飯。順便，你的表情有點奇怪。」

許影：「……」

「噗……」李朵兒愣了一笑，撲哧樂了。「沈澤，你太不可愛了！」

「於是，可愛是女人的形容詞。」沈澤說話時，目光一直沉沉看著許影，搞得許影有些暴躁，尷尬點頭。「我會記得給你電話。」

沈澤點點頭。「恩。我比較喜歡說話算數的人。」

「……」Q版小影：我比較喜歡懂點人情世故的男人。

「你覺得這個抱枕可愛嗎？」

許影瞪著沈澤舉到她面前的一隻阿狸抱枕，囧囧點頭。「蠻可愛的。」

「你喜歡？」

「恩！萌萌的，正常女孩子都會喜歡的！」許影扯扯李朵兒衣袖，她覺得自己這位同鄉的思路跟她不再一個位面上啊！

「你的了。「沈澤說著，把抱枕塞給許影。

許影呆。「我……」不是女孩子了，我是失婚婦女……

「預付的飯錢。」沈澤冷冷看向一臉犯難的許影，「不夠？」

「夠了……」

「恩。我有事先走了。」沈澤說著，掏出手機，按下通話鍵，朝倆人點點頭，推著購物車朝收銀台走去。

留下一臉欲哭無淚的許影和盯著許影一臉若有所思的李朵兒。

許影抱著阿狸抱枕，看正在付賬的沈澤朝她和朵兒指了指。「朵兒，你有沒有覺得他這裡……」點點自己的腦袋，「有問題？」

「絕對有問題啊！不然非親非故，沈澤幹嘛送你抱枕啊！」李朵兒點點頭，一手環胸，一手撐著下巴繞著許影轉圈圈。「我怎麼沒看出你哪裡可愛了？明明是我比較可愛吧！」

「律師一向沒底線！說笑的吧！」許影搖搖頭，把抱枕放到貨架上。

「前句我愛聽！」李朵兒把抱枕拿回來丟給許影，「算了！標籤都被他扯下了，你拿著吧！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不對，難道送你是嫌棄我說他不可愛？」

自動忽略最後一句。許影犯難。「這不好吧……我跟他不熟。」

「沒事，你不是要請他吃飯嗎？一個抱枕又花不了幾個錢！沈律師鈔票不要太多多，聽一個律師行的朋友說說他上個案子抽這個數！」

「額……好吧，可是，朵兒，我預感這飯不會太好吃……」許影看著沈澤拎著購物袋，坐進一輛黑色BMW離開，狠狠掐了一把阿狸的臉。Q版小人：叫你嘴賤！叫你嘴賤！

「沒事啦！反正你明天要滾去雲南，回來怎麼著也得個把月，沈澤那麼忙，估計早忘了！」

可為啥她有種覺得沈澤是認真的錯覺呢？許影凝眉，揍阿狸。

「不過，沈澤這送抱枕的節奏不對勁啊？」李朵兒圍著許影繼續轉圈圈。「你們以前有過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