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美麗（2）
「我記得我說過『可愛是形容女人的詞』。」沈澤凝眉。
經沈澤這麼一說，許影也想起了那次超市的偶遇，恩，以及那隻被她每天晚上抱著睡覺的阿狸抱枕，想到這裡，許影突然心情明亮了不少，看向沈澤的目光露出淡淡的戲謔，輕且慢道。「於是呢？」
沈澤沉著一雙黑黢黢的眼睛一轉不轉看著許影的眼睛，冷且淡道。「如果是你誇我可愛，我可以勉強接受。」
「……」許影被他這麼正經的回答給弄笑了，差點噴了。「我咋突然覺得你有點乖呢？」
「乖」字一出，沈澤眉心不經意一折，雙手環胸，冷冷看著許影。「如果我沒記錯，我比你大三歲。你可以誇我成熟，或者直白一點，有肚量。」
「噗……「許影噴了，拿眼睛瞄瞄沈澤羊毛開衫下平坦坦的小腹。「我不介意誇你身材保養得很好，畢竟沈學長您今年三十而立了。」
「……」這是嫌棄他老了？不過……沈澤垂眸，伸手捏了一顆櫻桃塞進嘴裡，兩頰生香。眼底流出一絲笑意，能鬥嘴皮了，這女人還有救。那要不要趁熱打鐵呢？
答案是自然不能。
不過——
「逃不開才去面對，這是鴕鳥才會做的事情。」
「……」
沈澤淡淡看著被她這句話弄得摸不著頭腦的許影。「離婚沒有什麼丟臉的地方。」說到這裡，沈澤雙手放到石桌上，站起身來，俯視一雙瞳仁里倒影著兩個他的許影。
這算是倆人之間最近的距離了。沈澤發現許影的瞳仁並不是純黑色，有淡淡的藍。
「……」許影看著眼前瞬間放大的俊臉，一時傻在那裡。然後，清淡的氣息撲來，同時比那氣息更淡更冷的話像根針一樣刺入她的骨髓。
「你不過是離開了一個不愛你的人而已。這意味著，你可以重新選擇，再次擁有一段感情。」
「……」許影愣了一下，吶吶開口。「我不是鴕鳥。我出來旅遊並不是逃避。我只是選擇一種方式消化悲傷。如果你覺得我是在逃避，我也沒有什麼可以辯解的。不過，我覺得既然你同樣喜歡了一個女孩十年，如果你設身處地想想，就會懂我的心情……」
沈澤收回手站直身子，雙手插兜，一言不發看著幾乎是他起身的瞬間，立刻站了起來的許影。
許影悄悄調了下呼吸。「不過，若是這麼說來，我確實沒必要逃避什麼。畢竟我比你幸運得多。」彷彿是置氣般，這些話脫口而出。畢竟凌寒曾愛過她，愛了很多年。
可是說完后，許影就有點後悔了，覺得自己會不會有點小家子氣了。雖然沈澤作為一個陌生人那樣說她有點越矩了，可畢竟是從為她好的角度出發，她這樣往人家傷口上撒樣真的大丈夫嗎？
沈澤朝許影跨進了一步，朝她伸出一隻手，許影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心想：難道沈澤被戳中痛腳要打她？！
嘆了口氣，沈澤又朝前走了幾步，手舉到許影頭上。
許影獃獃倚著身後的櫻桃樹，獃獃看著他的手落到她的肩上，然後捻起一朵落花，拉起她的手，放到她的手心。
盯著手心裡的粉淡淡的櫻桃花，許影不自在地理了下劉海，輕笑道。「謝謝。」她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客氣。」沈澤扯扯唇，捻捻指腹間彷彿殘留的滑膩感，沉聲道。
「我先上去了。明天見。」許影點點頭，轉身大步離去。哎，明天晚點來吧！不知道為什麼和沈澤在一起的氣場有些奇怪啊？每次開始都好好的，後來怎麼就感覺變得「暗潮洶湧」了呢？
沈澤靜靜看著背影有些慌亂的許影，輕聲詢問。「許影。你怕什麼？」
許影腳步一頓，而後消失在轉角。
——
回到房裡。
許影打開行李箱，拿著浴衣發獃。
許影，你怕什麼？
她多希望沈澤沒有問出這句話。這樣，她就可以假裝沒有人看出她偽裝背後的軟弱。沒有人看出許影她很膽小，怕很多東西。她是呆在凌寒光環下的影子，人人說起她，都叫她:「凌夫人」、「凌太太」，久而久之，她都習慣了這個稱呼。現在她走出了那個光環，突然覺得太陽好大，曬得她暈眩，就像溺水了一樣，找不到可抓握的東西。
長大以前，父母給她撐起一片晴朗的天空；長大以後，凌寒許她一個向暖未來；可現在父母老了，凌寒走了，從今以後，她將要以自己的名字「許影」生活下去，她要自己找到可以讓自己雙腳堅強站在大地上的東西……
可她真得能夠做到像自己跟李朵兒說的那樣嗎——「沒有感情，沒有婚姻，至少我還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手繪鞋店。那是我的事業。我可以消磨一生的時光。它不會背叛我，也不會讓我挨餓啊！」
她怕自己做不到，所以她選擇開始一場自我救贖的旅行，她希望能找到勇氣。回去以後，能夠微笑看著每一個喊她「凌夫人」或者「凌太太」的人，勇敢地告訴他們，她跟凌寒沒有關係了，從今以後，她只是許影。
可她真的有這麼槽糕嗎？槽糕到陌生人如沈澤一眼就看出她的逃避和懦弱……
那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自己走出過去的陰霾，重新擁抱美麗的生活？
而她跟凌寒的過去又算是她生活的陰霾嗎？那些可以像貝殼一樣串起來掛在脖子上的點滴幸福現在都成了諷刺了嗎？
而過往怎麼可能想走出來就能走出來的，又不是身上的污垢，再多再臟也可以用沐浴露清洗乾淨……那是把一顆心從另一顆心剝離出來，而後開始新生活啊！什麼都是新的——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讀書、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跑步、一個人遛彎……
她真的可以做到嗎？
而如果當初不畢婚，她現在會不會更有勇氣面對接下來不知道被推到何處的生活？
華燈初上，許影站在窗前，仰望頭頂那黑絲絨般神秘莫測的夜空，突然無比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