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母子

陳炎身處巨大的旋渦之中，遠處海面的天光顯得是那樣的刺眼。

他的四肢已然失去了知覺，像是一個爬行動物，順著爆炸于海洋中的一切可以借力的東西，不自覺的向上游。

而最終，他終於失去了全部的力氣，身體沉重如同澆築了鋼筋水泥，即使如此，他依然沒有忘記雙手環住伊麗莎白，去做到最後自己能做的事情。

去儘可能的保護這個女孩。

而在他的世界即將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他猛然的再次睜大了雙眼，眼中的怒火和不甘噴射，巨大的旋流在他的身後捲起，手和腿如同死後的青蛙被觸動了神經，僵硬卻是胡攪蠻纏的動了起來。

他還沒有死，他還要再試，身體的重壓和五臟六腑所受的重創隨時都回因為他的瘋狂而致命，但是他必須這麼做。

有些機會，用盡最後百分之零點零一的力氣去夠，那就有可能會夠到。

但是不做，那結局便已然註定。

終於，他將手伸出了海面，眼中已經是一片漆黑，但是他抓住了···或者說，他被抓住了。

抓住他的手如此的堅毅，透著溫暖，然後用力將他拉出了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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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塞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被拖起的的「奇詭生物」，遍布青麟的「人類」被琳琅拉上救生艇，身後巨大的尾巴斷了一截，卻是在已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全身上下都是足以殺死普通人的致命傷···當然，對怪物可能兩說。

但是更加讓他感到驚恐的，卻是眼前這個女人的表情。

沒有絲毫驚異，沒有絲毫的猶豫，僅僅是在看到對方臉的那一刻，似乎全身都顫抖了一下，而後更加大力的將其拉上了救生艇。

二人四目對視，怪物的眼中閃過一閃而過的難以置信和驚愕，而後巨大的尾巴掃下，將正想給自己著手檢查傷勢的琳琅逼退。

而後更奇怪的是，彷彿受到如此傷勢的是琳琅一樣，她跌坐在身後的靠座上，顯得十分無力和怯懦，欲言又止。

這樣的景象簡直讓維塞險些跳海自殺···她這一路上什麼時候見過這個女人有過這樣的作態···你見過邪惡的魔鬼有一天會露出悲傷討好又小心翼翼的表情嗎。

面對眼前女人的善意，陳炎卻是絲毫不放鬆，扭曲變形的身體更是謹慎的躬起，眼中的炙熱重新燃起。

失去了大海的束縛和重壓，身體的各項機能指標正在飛速的痊癒，但是他明白這些都是表象，最直接的體現就是···他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從如今的樣子變回「人類」。

而如果全世界有那麼幾個人他是不想這樣讓對方看到這樣的自己的話，眼前的女人一定算是一個。

「很久不見了，媽。」長久的對視和僵持后，陳炎終於放棄了心中的彆扭和幼稚，站起身，身後的尾巴墜進大海，左右搖擺，盪起幾潑浪花。

彷彿心中名為堅強的防線承受不可抵禦的一擊，聽到這自然卻也陌生的字眼，琳琅眼淚無聲的成串流了下來。

「你···還願意叫我···」琳琅泣不成聲。

「我又不是那種母子久別相見非要愛恨纏綿一番，最後理論過往對錯的矯情的人。」

「而且這麼多年過去，我恨過你，不止一次為你的離開無助的哭濕了枕頭，但我唯一能確定的一點就是···無論你當年是對是錯或是因為什麼，小妖死了，全世界只有你的痛苦不會比我的少。」陳炎站在船頭，找回些許身體控制的他，顫顫巍巍的走向前。

面對還在哭泣不止的琳琅，燕希卻是輕輕的將懷中的伊麗莎白遞了過去，送進了對方的懷中。

「雖然這麼大還在向老媽求助大約是會有啃老的嫌疑···但是請務必···救救她···然後一定要在三天內送到布拉格···」陳炎笑著說道，而後臉上的血色如同被抽空一般，重重的倒了下來。

他終究還是一個生物。

琳琅看著虛弱昏厥倒在救生皮艇甲板的陳炎，又看了砍懷裡有些失血過多奄奄一息的伊麗莎白，回頭瞬間翻臉，對著維塞惡狠狠的吼。

「看什麼看，還不給老娘快上岸！回程！」

維塞瞬間一個激靈，連忙打轉方向，救生艇飛速的向著海岸馳去，而那片海岸，一個染血的少女站在那裡，身邊是無數斷肢和屍體，還沒有被海水沖刷乾淨。

少女收好手中的武士刀，最後望了望遙遠處疾馳而來的救生艇，頭也不回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