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八章 死去活來（第三卷）

大宗主恰巧在這個時候，把清風的鑰匙墜子一下扔進了篝火里，他大叫著說：

「冷月——你沒有死，回來吧——」

又是一道白光閃過，它劃破了暗夜，像一道彩虹！

搶救室里，冷月的手指動了，眼睛也慢慢的睜開了。

「來吧——」

大宗主的雙手在清風眼前一閃，清風頓覺得忽悠悠的，經過一片五彩繽紛的世界后，他就到了醫院的搶救室里。

「月兒！你醒了！你真的醒來了嗎？！」清風看到睜開眼睛的冷月，他沖了上去，抱住她！「你死而復生了呀！」他是那樣激動，那樣的悲喜交加。

「可是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冷月聲音微弱的問。

「你是地球上都不存在的生命體！」清風連哭帶笑的親吻著她。「你是個奇迹中的奇葩！就算是沒有人救你，你也不會死去！因為——你會變成恐龍那麼厲害，叫死神都無視不了你！」

袁清風亂七八糟的嚷著，並把她的頭，緊壓在自己的胸膛上。

看著冷月那張楚楚動人的美麗的面頰，看著那披散的一頭長發，還有那睫毛上的，剛剛流下的淚珠，清風只感到椎心般的憐惜和疼痛。

「先生，請你把她放下，讓我們先檢查一下吧！」

醫生和護士們忽的一下圍過來，爭搶著來看那死而復生的奇迹女孩。

「還是讓冷月先靜養一下吧！」

鄧總衝過來，他伸出胳膊，紅著眼睛攔在了前面。

清風扭頭看去，不知何時，搶救室里出現了一堆熟悉的面孔。

有他的父母，有律師樓的律師們，還有鄧總、玉鳳、麒麟、健民、小溪和思齊……

「袁顧問！」小溪的眼睛里閃動著淚光，她悲喜交加的說：「我們是接到了冷月作家去世的消息才趕過來的……但沒想到，竟然碰到了這樣千載難逢的一幕……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

「老天啊！」

袁博袁靜撲奔過來，看到這樣兩顆相擁的頭顱，這樣兩顆受苦的心靈，他們這顆做父母的心都要揪起來了。

袁靜衝過來，把清風和冷月，全擁入她的懷中，滾滾的熱淚，也奪眶而出了。

「風啊！」袁博也痛喊著：「真叫人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耶！」

他搓著手，轉著圈子。

「真有你們的！是怎樣的姻緣際會，是怎樣的離奇人生，你們讓所有的人都進入了夢境呀！讓我們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真的呀！而且，清風你看——這些人都是什麼表情，他們都驚住了！呆住了！就快變成化石了呀——」

是的，袁博說的一點都不假，確實，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所有的人都驚住了。

特別是第一次見到冷月的思齊。

他望著年輕的冷月，更是驚訝的一塌糊塗。思齊獃獃的發愣，像木雕泥塑一般。

健民和玉鳳呢，他們相擁在一起，又驚又喜的看著清風和冷月，感動的淚花閃閃。

此時此刻，冷月和清風正在痴痴的看著對方。

「對不起……」

冷月熱淚盈眶的對清風說。

她那水汪汪，霧蒙蒙的大眼睛，像在水霧裡閃著幽光。

「清風，你不要太高興……也不要太難過……」她咽著淚說：「我想……我們的時間不多……人活百年，終究是黃土一抔……」

「你在說什麼呀……」感受著冷月越來越冰冷的身體，清風慌了。「月兒！你怎麼啦？」

「我……」冷月的聲音微弱而哽塞：「我的……期限已到……見一面，必須得走了……」

冷月的眼睛慢慢的又閉上了。

她面頰上的血色也驟然的消失了。

她剛剛恢復血色的嘴唇，也驟然間變成白色了。

「冷月——」

清風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呼，然後，整個搶救室就凌亂了！

醫生護士準備強心劑的打碎了針頭，拿心臟復甦器的也把它摔碰到了地上……人們擠在床前，但冷月卻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離奇的消失了蹤影……病床之上，只是留下了冷月白色的袍子……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人們面面相覷，團團圍住了搶救室，個個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之中。

「冷月——」

清風仰頭嘶吼，聲音凄厲！

冷月生命的創造者李博士，親眼目睹了這離奇和悲壯的一幕，他面色蒼白，木然的站著。

「怎麼會這樣呢？到底錯在哪兒了呢？」他一個勁兒的搖頭，並小小聲的呢喃著：「本以為一切的災難都結束了，本以為這兩個孩子，可以好好的團聚了……可冷月她……靈魂卻散去了……而且，連肉身都消失了……」

他咬了咬嘴唇，覺得自己心臟的跳動在減慢，彷彿就停住了。

支持不住的李博士，一把抓住了清風的手。

「你把冷月還給我——」

清風反手抓住他，並搖晃他。

「靈魂散去了，就不會再來了……」他嘶啞的說。

「你騙我——」清風撕扯著李博士那白色的醫袍，他面色蒼白而眼睛血紅。「你一定是使用了什麼障眼法，把她藏起來了！」

「沒有肉身的靈魂，只是遊絲彙集而成。」李博士搖晃了一下，掙脫開清風的手。他狠了狠心，然後，面無表情的說：「遊絲散，則靈魂散……」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清風崩潰的大喊：「她從未傷害過別人，但她卻嘗盡悲苦，為了履行承諾，就這樣魂飛魄散了……」

「但你的命數，她的命數，都是天意。」李博士跌坐在椅子上。「天意不可違……」

「天意——」

清風大張著雙眼，在他那充滿怒氣的眼光里，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悲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去看冷月留下的那件白袍，他的腦中，也浮現出冷月剛剛說過的話。

好一會兒，他就那樣盯著白袍，好像整個世界都消失了，都不存在了。

「月兒……」他柔聲的喚著，伸出雙手托起那件白袍。「死亡沒有辦法結束真愛，只能把它化為永恆。」

他眼含熱淚，雙眼直直的注視著前方，然後一步一步的邁開了步子。

「清風——」

健民高喊著，追了過去。

「清風哥——」

玉鳳跟在健民的身後，也追了過去。

袁清風走著，他對周遭的一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你帶著那件白衣，要去哪兒呀？！」袁博袁靜雙雙的攔了過去。

「她從哪裡來，我就帶她到哪裡去。」

清風的聲音空空洞洞的，像是來自深幽的山谷。

袁博，袁靜怔了怔，他們對視了一眼，真是又心碎，又震撼。

「冷月她已經遠去了，你不可以糊塗的！」

「月兒，我們走！」

清風掙開了父母，他雙手捧著那件白袍，繼續往外走去。

「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清風微笑著，眼淚一串串的落下來。「我們沒辦法過最普通、最平凡的夫妻生活，因為——月兒是仙子呀！她來人間走這一遭，如今，情債以還，已經無憾了……月兒，你放心，我會帶著你找到一塊凈土，從此我們與世無爭，做一對神仙眷侶……再也沒有任何力量，把我們拆開了……即使是生和死，也不行——」

這篇似是而非的話，聽的每一個人都驚住了。

在一片死寂之中，竟沒有一個人再去攔他，包括他的父母袁博袁靜。

「回歸原野，飄然遠去……」

袁清風叨念著，把那些目瞪口呆的人全都拋在了身後……把人世間種種恩恩怨怨，糾糾纏纏，牽牽挂掛……都一起拋下了。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始終不曾回頭。

遠處，有蒼黑色的山峰，有怪異的石林，有高聳入雲的千年古剎——

**

眼看著冷月離奇的消失，眼看著袁清風飄然遠去，搶救室里，人人都像著了魔似的悲凄著，人人都深陷在如夢如幻的境界里。

在一片死寂之中，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這沉寂。

「喂！」思齊從迷幻中拿起手機。「爸爸，什麼事呀？什麼？什麼？！！什麼——媽媽她醒了！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思齊雙手顫抖，他面孔發白而眼睛雪亮。

「你說什麼？」

小溪不敢相信似的搶過手機，她把手機放在耳邊。

手機里，傳來了李民的聲音，那興奮、幸福、震耳欲聾的聲音。

這次，小溪相信了，真的相信生命中有奇迹了——

「還傻站著幹什麼？」

看著依然呆掉的思齊，小溪去拉他，搖他，摟住他的脖子，去親吻他。

思齊怔了怔，經過剛剛大刺激后的悲切，現在，他卻平靜的出奇。

「以前看屠格涅夫的小說，他有句話說：我正沉在河流的底層。」思齊頓了頓，一臉的深沉。「我總是看不懂，不知道怎樣才算是沉在河流的底層。現在，我有些明白了，我正沉在河流的底層。」他說。

「什麼意思？」小溪問：「我不懂。」

「我沉在那兒，河流在我身上和四周流過去，是動態的。我呢，是靜態的，我就沉在那裡，讓周圍一切移動，我不動。」

「你是說……」小溪含淚笑著看他。「是一種蟄伏？」

「嗯嗯！」

思齊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