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冷笑
自然就說了。問得多了,萬一問到不好回答的問題,反倒要讓他為難。
采霞釀酒勁不大,顧璁喝得便快了些,邊喝邊說道:「跟你說一件發生在我身上的糗事吧。無極道宗有座劍山,那裡存放了數不清的前人留下的寶劍,我們這些後輩修為到了一定程度,便可以去那裡挑選一把。你知道的,神兵利器都是有靈性的,尤其是劍山那邊的寶劍,都是被人使用過的,靈性很足。人去選劍的時候,劍也會自己選擇主人。那一年,我們一共二十個有資格選劍的後輩,一起去了劍山。掌管劍山的長老告訴我們,選中了劍就可以直接離開,最多可以在劍山停留三天。」
顧璁的聲音低了低,「其他人最多只用了兩天,便選好了自己的劍,而我在劍山,一直待了一個月——是我家老祖打的招呼。」
顧璁笑著看向謝易,「你知道為什麼嗎?」
謝易看著顧璁苦澀的笑容,輕輕搖了搖頭。
顧璁自嘲地呵了一聲,「我在劍山,沒有一把劍主動來找我,我主動拔起來的劍,要麼強行飛走了,要麼直接崩碎了,要麼就是怎麼拔都拔不出來。」
謝易想起了顧璁在商谷山福地的表現,他的運氣是真談不上有多好。
對於修行之人來說,天賦很重要,努力很重要,運氣也同樣不可忽視——甚至比前兩者還要重要。要麼怎麼有的人會被稱為天選之人呢,就是因為他們的福緣氣運好到令人髮指,修行對他們來說,簡直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容易。別人苦求不得的寶物,到了他們那裡,甚至會主動送上門去。
顧璁能有今天的修為,一定沒少付出,他應該也挺不容易的。
顧璁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年紀還小,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劍山,待了整整一個月,心裡說不出的委屈。最後我爹沒辦法了,覺得再等下去也沒什麼希望了,就把我給領了出去。其實,劍山的劍未必都是神兵利器,誰家也不是就缺了那一把劍。而且,我們也不都是劍修,對劍也沒有那麼大的渴望。但是,這涉及到了一個臉面的問題。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天,我爹臉上那失望的表情,他把我從劍山領了出來,從那以後連看都沒有再看我一眼,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跟我再說過一句話。」
謝易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不禁對顧璁大為同情。可是被顧璁這麼一感染,他也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整整八年過去了,爹爹和娘親還好嗎?北邊的戰事結束了嗎?爹爹回家了嗎?那個,有沒有得逞?
他們,還記得他嗎?
謝易沒有去安慰顧璁,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他相信顧璁沒有那麼脆弱。看得出來,顧璁是第一次對外人提起往事,今天一口氣宣洩出來,他的心情應該會輕鬆不少吧。
謝易喝了一大口酒,一直不怎麼喜歡喝酒的他,產生了和顧璁一樣的想法。
這采霞釀,差了點勁兒。
顧璁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你知道嗎,其實我在劍山並非一無所獲,回到家之後,我才在自己的儲物空間發現多了一樣東西。」
顧璁的手中憑空出現一物,謝易看了看,感覺有點像一根石杵,黑乎乎的,兩寸粗,四尺長。
顧璁揮了兩下,「看著像不像一根石杵?」
謝易有些無語地點了點頭,「你從劍山帶出來的就是這玩意兒?」
「沒錯,就是這玩意兒。我當時看到后,氣得不行,就把它給扔了,誰知道回到家之後,它竟然還在我的儲物空間里。我有些不信邪,就又扔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反反覆複試了好多次,不論走多遠,不論是扔到峽谷還是大澤,它都能自己回來。」
「這麼說的話,說不定它還真是一個寶貝。」
「我開始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它始終是這個樣子。我也拿給我家老祖看過,連他也搞不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後來我也習慣了,時間長了不拿出,甚至還有些想它呢。」
顧璁笑了起來,謝易也跟著一起笑了。
兩壇采霞釀又喝光了,謝易又拿出來兩壇,這次兩人沒有倒在杯子里喝,直接舉著罈子喝了起來。
兩人都沒有動用修為驅散酒氣,所以很快便喝醉了。
謝易的酒量不好,先於顧璁醉倒了。
顧璁看著身邊已經有些迷糊的謝易,哈哈大笑了起來。
「其實我身上的糗事還有很多呢,說起來,有時候我自己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倒霉托生的……」
「謝兄弟,你這個朋友,我可交下了……」
「跟你說了這麼多秘密……嗝……你可得替我保密啊……」
「算了……不說了……困了……」
……
天色放亮,何熙然來到謝易的住處,想要他幫忙煉製一爐丹藥。
正要敲門的時候,何熙然突然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氣,她不禁皺了皺鼻子,隨即察覺到了什麼,後退了幾步,看向了房頂。
看到房頂的場景,何熙然不禁好氣又好笑。
何熙然沖著房頂喊道:「喂,你們兩個搞什麼啊!」
房頂上,謝易和顧璁一人抱著一個酒罈,正呼呼大睡呢。
兩人都是有修為在身的人,雖然刻意放鬆了警惕,故意喝醉,但神識始終沒有放鬆,被何熙然一喊,立馬便醒了。
醒來后,謝易和顧璁互相看了看,都笑了起來。兩人從屋頂跳下,身體一震,便驅散了酒氣,人也清醒了過來。
何熙然掐著腰看著兩人,謝易沒覺得什麼,顧璁卻有些不大好意思,臉都有些紅了。丟下一句「改日再聚」,便落荒而逃了。
在商谷山福地的時候,何熙然見過顧璁,雖然沒怎麼說過話,但也知道他是無極道宗的天驕弟子,和小師弟的關係很好。兩人抱著酒罈睡在房頂,雖然讓她有些無語,卻也看出了兩人的確是關係匪淺,這樣的情形是她樂意看到的。小師弟別的都好,就是性格孤僻了些,在鎮邪宗幾乎沒什麼同齡的朋友,能和顧璁這樣的世家弟子交上朋友,是好事。
謝易看著何熙然,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傻笑起來。
何熙然白了他一眼,拿出手帕,一邊給他擦著臉上的酒漬,一邊沒好氣道:「你們兩個真是夠可以的,喝酒能喝到房頂上,怎麼上天啊?」
謝易任由何熙然給他擦臉,他也忘了昨晚是怎麼上的房頂,兩人喝得很盡興,把他帶來的幾壇采霞釀全都給喝光了。他是第一次喝這麼多酒,又沒有動用修為,很自然地醉到不省人事了。
清晨的陽光灑在何熙然的臉上。
謝易輕聲說道:「師姐,我想你了。」
「昨天都陪你說了好久的話,你也沒這樣啊……」
「昨天已經過去了,今天又開始想你了!」
「油嘴滑舌!」
何熙然輕輕打了一下謝易,便安靜了下來,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一刻的安寧與馨然。
謝易鬆開手,微笑著看著何熙然。
何熙然道:「被你一攪和,都忘了正事了。」
謝易問道:「什麼正事?」
「我在杜家的時候結識了一個好姐妹,這些天都是她在陪著我的。我們閑聊的時候說起過你,她知道你懂得丹道后,便托我請你幫忙煉製一爐丹藥。」
謝易想了想,裝作隨意地問道:「什麼好姐妹啊?剛認識沒幾天就開始麻煩你。」
何熙然哼了一聲,「別這麼小氣嘛!她叫杜晴,好像是杜師兄的什麼表妹還是堂妹的,我在杜家療傷的時候,她經常來看我。她的修行天賦不太好,在杜家也不怎麼受重視,好不容易攢夠了一爐丹藥的材料,卻沒錢去煉丹房煉製,所以才求我幫忙的。」
「哪個杜師兄?」
「就是之前招待咱們的那個杜師兄啊,杜黎杜長老的獨子。」
「哦,是他啊。」謝易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來經常去看望何熙然的不只是杜晴啊,這麼順口地叫著杜師兄,杜文昊肯定也沒少露面。
謝易有些想不明白,為本宗弟子煉製丹藥應該花費不了多少靈石,杜晴能攢出來一爐丹藥的材料,不可能攢不出來煉製的那點兒費用。這個杜文昊到底是什麼意思?
第一次認真觀察杜文昊的時候謝易就發現了,這個人心思很重,城府也不淺。所以何熙然那麼一說,他都沒作他想,直接就認定了事情沒那麼簡單,杜晴請他幫忙煉丹,很有可能是杜文昊暗中指使的。只是他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謝易有些出神地想著,何熙然見狀推了他一下,「喂,想什麼呢?」
謝易回過神來,笑著說道:「幫忙倒是可以,就怕我煉不好啊。」
「她跟我說過了,她想煉製的只是一爐普通的丹藥,能成三粒中品丹就可以了。以你的水準,我相信一定沒問題的!」
「那好吧,你把材料給我,我這就幫她煉製。」
何熙然臉上露出笑容,心道:算你識相,不然一定要你好看!
杜家。
一座別緻幽靜的小院中,杜文昊獨自一人坐在桌旁,耐心細緻地煮茶。
說起來,這份坦然淡定的氣質,還是受到了雲瞳的影響。
那個傢伙天賦太好,修行不用上心,都能一日千里,甚至還要放緩速度,免得破境太快,留下隱患。所以平日里萬事不上心,每天過著閑靜雅緻的生活,也就培養出了那份同齡人難有的幽雅從容。
真是讓人又嫉妒,又無奈。
門外,一個年輕男子稍稍停步,抬頭看了眼門楣上寫著「靜心小築」的木牌,咬了咬牙,抬手敲了敲門。
「少爺,是我,杜峰。」
等了一會兒,院內傳來杜文昊的聲音,「進來吧。」
杜峰推開門,走進院中,然後將門關上。開門和關門,皆是輕手輕腳,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
杜峰是杜文昊最為信任的家奴,他原本姓趙,是杜文昊請求杜黎后,賜給他的杜姓。
杜峰侍候杜文昊多年,熟悉他的性情,見他在煮茶,便沒有立馬開口說話,站在一旁,安靜等著。
杜文昊不緊不慢地煮著茶,過了好一會兒,才結束了所有流程。
杜文昊拿起一個茶杯,倒了杯茶,推向杜峰,「這是雲少爺送給我的新茶,你來嘗嘗看。」
杜峰受寵若驚,快步上前,端起茶杯,先是仔細觀察了一下茶湯,這才小心喝了一口。
受到杜文昊的影響,杜峰對茶道也略有研究,細細品過之後,這才說道:「清香甜爽,甘馨可口,應該是出自至聖書院留青峰的留青銀針。」
杜文昊拍了拍手,高興道:「不錯不錯,看來這些年沒白教你,用不了幾年,你也能成為少爺我的同道中人了。」
杜峰放下茶杯,謙虛道:「我對茶道的這點兒粗淺體悟,哪裡敢做少爺的同道中人啊。」
杜文昊笑著擺了擺手,隨即正色道:「那件事辦妥了吧?」
杜峰點了點頭道:「放心吧,少爺,按照您的吩咐,已經辦妥了。只是……」
杜文昊拍了怕杜峰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管怎麼說,杜晴也是我的堂妹,我是不會傷害她的。這次的事,她雖然會吃點苦頭,但是你放心,此事一成,我會立馬兌現承諾,成全你們這對有情人。」
杜峰有些擔憂道:「我知道少爺您宅心仁厚,可是老爺那裡……他會允許杜晴嫁給我這個家奴嗎?」
杜文昊胸有成竹道:「你放心吧,當年我爹能賜你姓杜,就說明他很看好你。只要你為杜家盡心儘力做事,我相信我爹會同意的。」
杜峰聞言,跪倒在地,「多謝少爺成全!我杜峰一定為杜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杜文昊哈哈笑道:「行了行了,還拽上詞兒了,快起來吧。」
杜峰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少爺,要是沒什麼吩咐的話,我就不打擾您煮茶的雅興了。」
杜文昊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杜峰離開后,杜文昊放下茶壺,俊美的臉上,現
出一抹輕蔑的冷笑。
好戲要開場了,少年,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