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鶯歌不解的看著景筱曉,不明白她的意思,「小姐——」
容齊也是怔怔地望景筱曉。
厲驊的雙眸泛著嗜血的紅絲,冷笑的瞪著景筱曉,他就不信她做得出來?
景筱曉朗聲長笑,「若開戰,必先祭血,景筱曉願做第一人。」
說完,看著大驚的容齊等人,嫣然一笑,眸中隱含淚花,腳尖輕點城牆,飄落而下。
「小姐——」
「王妃——」
「不——」
鶯歌緊隨其下,想抓住她,但是夜晚的狂風異常大,景筱曉的下墜速度更是快得令她心慌。
景筱曉忍不住熱淚盈眶,這些聲音有鶯歌的,有容齊和將士們的,那聲凄厲的悲鳴又是誰的呢?那麼熟悉可為什麼自己感覺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了。
她好像看到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痛,是他來了嗎?
厲衍率領先頭軍隊到達燕京,便見到這麼心如刀絞的一幕,看著她從高牆上飄然墜落,痛徹心扉。自己日夜不停的率軍趕來,還是晚了嗎?
上一次眼睜睜的看著她墜下懸崖,自己無能為力,這一次還要重演嗎?
不——他不甘心,咬緊牙關狂飛過去,試圖接住她。
快了——快了——再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他就可以擁住她,感受到她的存在。
可是就是差那麼一點。
景筱曉只感覺腰間一緊,腦際一陣眩暈,身體已經被一個冰冷的身體緊緊擁住,迎面撲來的血腥味讓她心寒。
「殺——」就在景筱曉跳下城樓的那一瞬間,沉寂的戰場再次燃燒起來,西陵城門大開,將士們視死如歸的洶湧而出。
廝殺怒嘯,聲勢蓋過了蒼穹大地。
兩個偉岸的男子騎在戰馬之上,虎視眈眈的瞪著對方。
「把她給我。」厲衍看著被厲驊禁錮在胸前,臉色異常蒼白的景筱曉,心裡一痛,她的身體怎麼吃得消啊!
「本王到手的東西,豈是說給便能給的?」厲驊輕狂的說道。
厲衍冷笑,「如何你才能夠放了她?」這已經是厲衍對厲驊做的最大讓步,此話一出,依照厲驊的狠辣,城池是無法避免的。
但顯然厲衍預料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本王煞費苦心,不惜犧牲了那麼多士兵的性命,才得到她,怎麼可能說放便能放?」
此話一出,厲衍和景筱曉皆是大吃一驚。
景筱曉更是顫抖得唇瓣哆嗦,全身一波接一波的寒冷向她涌了過來,她以為厲驊要的是西陵,卻沒有想到他一直想要的是她,這麼多將士的鮮血就為了一個她。
原來罪人不是厲驊,而是她啊!這一戰,她又該背上多麼沉重的罪孽!
厲驊看著緊抿唇畔不說話的厲衍,邪魅的冷笑出聲,感覺到懷中女子的顫抖,毫不疼惜的抬起她的下巴,逼視她的眼睛,冷笑問,「怕了嗎?」
景筱曉冷冷的看著他,眼神中含著毫不掩飾的冷意,沒有說話。
厲驊不以為意,狂霸的笑道,「你恨我嗎?」
「我不該恨你嗎?」景筱曉心底一片黑暗。
「哈哈哈——」他似是很愉悅聽到這個答案,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厲衍,在他不明白的眼神中,厲驊的薄唇毫不憐惜的壓向傾城的唇。
余光中,看到厲衍雙眸燃燒著濃濃的火焰,揚馬就要衝過來。
厲驊的手不急不緩的放在了景筱曉的脖子上,含笑的看著他,如此他還敢過來嗎?
果然。
「吁——」馬被厲衍驀然喝止,唇畔揚起殘肆的笑容,「卑鄙!」
厲驊唇瓣的笑容加大,全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狠狠地蹂躪著景筱曉蒼白的唇瓣,發現景筱曉的雙眸清冷的瞪著他,笑容在加大,還真好玩啊!
痛楚撲向厲衍,像刀子一樣一刀刀的割著他的心,痛的鮮血淋淋,他的雙手握得緊緊的,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壓向他,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另外一個男人如此輕薄,他卻因為擔心她的安危,動彈不得。他連保護她都做不到,枉為一國之主。
景筱曉的余光中看到厲衍的痛楚,她明白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面對如此情形,比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
景筱曉心裡一痛,眼裡閃過決絕,正欲咬舌自盡,卻被厲驊驀然撬開她的緊閉的貝齒,薄唇隨之離開了她。
「想死嗎?」他溫柔的摩擦著她被他蹂躪的紅腫的唇瓣,輕笑。
景筱曉心裡此刻翻江倒海,痛楚異常,望了一眼厲衍,眼神深處含著一絲柔情,心下一痛,一口鮮血奪口而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筱曉——」厲衍痛心的喚道。
厲驊也是一驚,還以為她是咬舌自盡,連忙查看,才知不是,這才鬆了一口氣,但眉目已經沒有適才的輕浮,沾染上了一絲淺淡的凝重。
厲衍壓下心頭的慌亂和擔憂,恢復以往的冷靜,淡聲道,「朕不懂王爺為什麼會這麼大動干戈,不惜興兵來此,難道真的只是為了筱曉一人嗎?」
厲驊輕笑,「說起來,本王還要感激呢?」
「什麼意思?」厲衍皺眉。
「景大小姐才華橫溢,對兵法研究精深,若得知,必定如虎添翼,」厲驊緩聲道。
厲衍眸光複雜,裡面含著一絲懊惱、愧疚、自責、後悔。當初讓傾城大談兵法,本來只是藉以殺了楊勇,也可阻擋了容齊的念想,卻不想更大的老虎是厲驊!
「如何才肯放了她?」厲衍冷聲問道。
厲驊輕笑,「你還不明白嗎?這樣一個女人有時候勝過百萬雄師,如果只是兵法,倒不足以我如此執著,最近幾日她更是讓本王刮目相看,本王自是放不開手了。」
厲衍聲音冷漠,「裕王好大的自信,你憑什麼以為你就能當著朕的面輕易帶走景筱曉。」
厲驊輕狂大笑,「如果本王手中的利刃是雲離呢?」
「雲離?」庄司澈吃驚的看著齊碩,「雲離在你那?」
「此刻正在本王的王府中。」厲驊淡聲道。
厲衍在戰火中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一直都沒有再說話,趕到身旁的鶯歌出聲提醒道,「皇上,小姐救還是不救?」
厲衍抬頭,深邃的雙眸看向厲驊。
厲驊狂笑出聲,已經抱著昏迷不醒的景筱曉掉轉戰馬策馬離去。神情狂傲至極,似是已經預料到厲衍不會攔著他一般。
厲衍果然沒有攔住他的去路。他有信心可以從厲驊的手中奪得傾城,但卻不敢拿景筱曉的生命作為條件。
雲離在他那,景筱曉若被厲驊帶回去,興許還有生的希望。
厲驊已經被魚躍軍護衛離開,厲衍動也未動的站在那裡,漆黑的雙眸如同寒星,閃爍著深不見底的光芒。
林毅騎馬到厲衍身邊,「皇上,現在正是大好時機,西陵防禦受挫,我軍正好可以衝進城,坐收漁翁之利。」
皇上兩日前接到的飛鴿傳書後,猶記得皇上當時的表情,激動、狂喜,接著是震驚,最後則是擔憂,揚聲讓子騫速速調兵,便馬不停蹄,一路上不知換了多少次馬,才帶著先頭軍趕到了這裡。
他原本很不支持皇上貿然出兵,一切只是因為一個情字。
但依目前的局勢,一切都出乎人的意料。
西陵屬於的最後一道防線,只有消滅了它,才算是真的滅了西陵國。
當初之所以沒有出兵西陵,就是因為西陵易守難攻,若強行攻之,必定會傷亡慘重。
如今厲驊留給他們這麼好的一個機會,皇上千萬不能錯失良機。
「現在還不是時候。」
厲衍眼睛閃爍了一下,不知道出於何種考慮,終於沒有再說下去,輕輕擺手,「吩咐下去暫時不得亂動西陵。」
「是。」
林毅頓了頓,長長的嘆息一聲。
皇上雖然沒有說,但他知道一定是因為景筱曉,皇上為情失去了這麼好的機會,以後再攻打西陵,只怕是難了。
這場大戰一直到黎明曙光乍現,方才逐漸平息。
代價是慘痛的。
損兵二十萬,其中有六萬是破甲軍,厲驊的臉色可謂是難看到了極點。
西陵國較之,傷亡人數大約有五萬人左右,經此一役,勢必要馬上補充軍備糧資。
自攝政王妃跳下城牆,被厲驊掠走後,西陵可謂是軍民同心,士氣大漲,做好一切作戰準備,就是為了有一日能夠迎王妃回來。
十月底,攻下晉國七十餘城,除了都城和旁邊都城外,東翼國的郡縣都成為西陵和陵國的郡縣,東翼國國土僅剩三分之一。
十一月中旬,西陵和陵國大軍率軍長驅直入東翼國都城,攻入皇宮。
趕到時,裡面已經是一片汪洋大火。
東翼國皇宮一時間毀滅殆盡。
幾天後,在廢墟中,有人找到一具屍體,據說死者身著一襲黃袍,臉已燒焦,看不清楚面容。
之後,十二月六日,西陵國的攝政王妃容齊登基為帝,划東翼國國土給西陵國,並大赦東翼國俘虜,恩澤天下。
富麗堂皇的東翼國皇宮裡,容齊看著諾大的宮殿,心裡一陣悲涼。
忽然覺得,這裡真的是太大了……
大的即使裝下一屋子的人,還覺得空空的!
「哈哈——」
裡面想起他的狂笑聲,他報仇了,也復仇了,為什麼沒有人能夠有資格跟他分享這份喜悅。
為什麼他會覺得那麼寂寞。
他忽然間想起那個起誓永不再見的攝政王妃,眼裡忽然有淚水浮現,然後慢慢蒸發,緩緩順著他的下巴流下,砸在琉璃地面上,發出「啪嗒」的聲音。
宛若野獸的嗚咽……
隆冬斷情負誓言
皇宮後院。
天寒地凍,外面下了厚厚的一層雪,今年還真是寒冷徹骨。
容齊下了早朝,眼尖就會發現一個熟悉的女人身影跟在身後,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道:「皇上,你忘了和王妃的約定了嗎?」
還是打仗的時候,一心盼著去接王妃回來,怎麼仗打完了,反倒像是把這件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容齊微不可聞的顫抖了一下,說道:「沒有忘。」怎能忘得了。
女人大著膽子提醒道:「您該接王妃回來了,王妃一直都在等你!」
容齊穿過一處拱門,一路上都有宮女們拿著掃帚哈著熱氣掃雪,他的眼神似乎也染上了一層冬雪,意味不明的說道:「不,她真正最想等的人不是我!」
「屬下不明白!」
女人皺著眉頭,不解道:「王妃不是愛著皇上嗎?」
容齊忽然苦澀的笑了,「她愛的人是厲衍!」
就像她說的,她愛他,卻始終不如厲衍來的那麼強烈。
厲衍才是她幸福的根源。
女人怔怔的看著主子,「可是東翼國皇帝不是已經死了嗎?」
「不,他還活著!」
容齊往昔深蘊光華的雙眸斂去了光澤,余留下沉沉的黑,一望無底。
那個男人,是不會輕易那麼死去的,從他攻打東翼國這麼順利,他就已經預感到厲衍一定在預謀著什麼事情,直到他在皇宮見到了那具身著龍袍的屍體,他才相信自己的預感是真的。
東翼國是一個大國,即使敗也不可能敗得那麼快,他們在戰場上幾乎都沒有見到東翼國的猛將,原來一切都只是厲衍設得一個套。
後宮裡面的嬪妃在之前便被遣散,難怪他們找不到一個後宮嬪妃。
厲衍為了景筱曉,竟然真的放棄了東翼國百年基業,他對她的愛,應該從不下於自己吧!
從他見到厲衍「屍體」的那一刻,他滿腔想要馬上飛奔到景筱曉身邊的心,突然間冷了下來,他知道他不會再去找她了。
因為已經有人去了!
如果厲衍沒有滅國,如果……
他突然用手蒙著面,臉上濕濕的。
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是一臉清明。
既然他沒有辦法給她一個家,那麼他便會許諾,盡自己最大的力量,為她創造一個太平盛世,讓他和她平安幸福的過一生。
而她的那聲「夫君」,將會是他今生最大的寶藏和幸福,陪伴他一聲。
想必每次午夜夢回時,他都會覺得很幸福。
「可是王妃那邊……」
女人進到大殿,伸出手拍著皇上身上的雪花,這天還真是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