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葬禮】
但我性子急,終究沒有等到那個時候,而是趁著空擋,偷偷的問了張瞎子。
按照張瞎子的解釋,這守村人是上天給予前世作惡之人改過自新的機會,上天都放他一馬了,你還要和他做對,那就是不給老天爺面子。
連老天爺的面子都不給,即便你有再大的能耐,也白搭。
他這個解釋雖然有些玄乎,但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類似這種人似乎生來就不會生病。
就我見過的傻子,即便是大冬天裡穿著一身破洞的衣服也沒見他們生過病。
說是老天爺庇佑倒也沒錯。
至於那個神秘人,從始至終我們也沒有見到過他。
蘆葦村的幾十具屍體被吳峰帶回了警察局,至於怎麼處理就不得而知了。
和吳峰等人告別之後,張瞎子跟著我們回了東山村。
說是要完成他對爺爺的承諾。
但在我看來,這完全是多此一舉,爺爺已經死而復生。
大牛哥的葬禮基本上用不到張瞎子的。
唯一讓我感到愧疚的是,從我們離開的時候,大牛哥的屍體就掛在房后的桃樹上,直到我們回來,才將他從樹上放下。
不過,就在放下大牛哥的時候,我隱約聽到,張瞎子似乎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我本來想問他在說什麼。
但就在這個時候,爺爺卻叫我將大牛哥的屍體背回屋裡。
他則和張瞎子在房后談了很久。
直到夜色降臨,他這才和張瞎子回了堂屋。
回來以後,爺爺便鑽進了自己的屋裡,再就沒有出來過。
張瞎子聽著爺爺進了裡屋,便一個人守在大牛哥的屍體前,在堂屋裡靜靜的坐了一宿。
發生這種事兒,我本來就沒什麼心思睡覺,讓他這麼一弄,更睡不著了。
索性在堂屋裡陪他坐了一宿。
直到第二天天亮,我準備去叫醒爺爺吃飯。
可就在打開門的那一刻,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爺爺就躺在小屋的火炕上,整個人看起來好像睡著了一樣。
可任憑我怎麼叫爺爺就是不說話,直到我摸到他老人家的手,才發現,爺爺的身子早就已經涼了。
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直接就跪在爺爺的身旁,放聲大哭。
聽到我哭聲的張瞎子摸索著走進屋來,在我的肩頭拍了幾下之後,便長嘆口氣:「幫老爺子準備後事吧。」
「我,我爺爺他昨天不還好好的么,怎麼……」
張瞎子聽到我的話,猶豫半晌,終究是沒抵過我的哭聲,緩緩開口道:「這世上,哪來的死而復生,你爺爺是向老天借了三天的陽壽,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
其實,在從蘆葦村回來的時候,你爺爺就已經死了。」
「不可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爺爺!」
聽到我這話,張瞎子出奇的沒有發火,而是耐著性子為我解釋說:「你知不知道,鬼扯手,命不久,即便是正統的道家傳人來了,即便是咱東北的馬家來了,一樣救不了你小子的命。
可你爺爺做到了。」
說到這兒,張瞎子不由感慨道:「不得不說,陳老爺子的本事,是我平生僅見,即便這種死局都能趟出一條生路來。」
聽到這兒,我不由驕傲道:「那是我爺爺本事大!」
張瞎子沒有反駁我,反倒是苦笑著看了我一眼道:「我承認,陳老爺子高深莫測,可即便是他想要救你,也只有一個辦法。」
聽張瞎子說到這裡,我整顆心都是一揪。
因為我隱約間,已經猜到了一種可能。
就在我想到這兒的時候,張瞎子已然開口道:「以命換命,以人換人。」
張瞎子說出這八個字的時候,我整個人都癱坐在了地上。
神情中說不出的複雜。
張瞎子看不到,但不代表感覺不到。
他走到我身旁,再次拍了拍我的肩頭道:「我不知道你小子怎麼想的,但有一句話,我一定要說,陳老爺子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千萬別辜負了他的期望。」
此時的我早已經心灰意冷,哪裡聽得進去張瞎子的囑託。
而張瞎子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心態,也不再多說什麼,自顧自的走出門,播了一通電話,在說了幾句話后,便掛斷了電話。
接下來的一天里,我都在爺爺的小屋裡,守著爺爺的屍體悲傷莫名。
而張瞎子打完電話差不多兩個小時以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來到了爺爺家。
一進門,見到雙眼失明的張瞎子便破口大罵:「到底是哪個王八犢子,把我爺爺傷成這樣?!要讓本姑奶奶知道是誰,我特么剁了他喂狗!」
這麼清奇的一段街罵,頓時讓我從悲傷中回過神來。
我看了一眼門外的少女,樣子有幾分清秀,本來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卻偏要穿著一身紅綠相間的衣服,看起來不禁有些不倫不類。
只是看了一眼,我就對這個少女失去了興趣,再次陷入了悲傷當中。
而張瞎子看到女孩如此,說了女孩幾句之後,便讓女孩攙著他出了屋子。
我不知道張瞎子和女孩說了什麼,但在兩人談話之後,女孩明顯平靜了不少,然後在張瞎子的囑咐下,開始布置起了靈堂。
沒一會的功夫,原本有些凌亂的堂屋,便被這少女收拾出兩張板床出來。
在將大牛哥的屍體擺放好后,她便走到了爺爺的小屋裡,想要動手抬爺爺的屍體。
看到這一幕,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隨即開口道:「別動我爺爺的屍體。」
「你!」
女孩氣的說了一個你字之後,半天也沒說出下文。
我有些詫異,從剛進門的時候我就發現,女孩的脾氣明顯有些粗暴。
但不知道張瞎子和他說了什麼,此時竟沒對我發火。
這個時候,我也知道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對,當即又補充道:「我爺爺的屍體,我來背。」
說著,我緩緩站起身,將爺爺的屍體從炕上背起。
將爺爺的屍體放在靈床上以後,我對張瞎子說了一句謝謝,然後便默不作聲的坐在了一旁。
對於我的舉動,張瞎子倒沒說什麼。
反倒是那個少女,見我這幅模樣當即來到我身旁,聲音有些發冷的對我說:「我知道,你們家對我爺爺有救命之恩,我敬佩陳老爺子的為人,但我瞧不起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在這兒自怨自艾的,你當你自己是怨婦不成?」
聽到她這話,我頓時就一陣火起。
「你……」
可還不等我說話,這少女又再次開口道:「你什麼你,是個爺們兒就給我站起來,去把你該做的事兒都給我做了,別讓人家以為,你爺爺辛辛苦苦救回來的,竟然是個沒用的孬種!」
女孩的話深深刺激的我的神經,讓我直接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但我並沒有對女孩動手,一來,是我的自尊心,不允許我動手打一個女人,二來,她說的也沒錯,人死不能復生,我如果再這麼低迷下去,那就真的辜負了爺爺的付出了。
想到這裡,我看著面前的少女忽然說道:「謝謝。」
女孩聽到我的話先是一愣,然後便伸出她那雙潔白的玉手在我額頭上摸了摸:「你也沒發燒啊,咋個就說上胡話了。」
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我的臉頓時一紅。
從小到大,這還是我第一次和女孩子如此親密的接觸,不禁讓我有些局促。
為了避免尷尬,我連忙打開她的手,淡淡的說了句:「別鬧,我要去做事了。」
但在轉過身的時候,我忽然一頓,然後回頭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見我問她,沒有城裡女孩的矯情,驕傲的揚起頭道:「張可可,你叫我可可就行。」
我沒理會她莫名的驕傲感,淡淡的回了句:「我叫陳九,你可以叫我小九。」
說完我便走出了屋子。
家裡發生這種大事兒,我最先要做的,就是通知村裡人來參加爺爺的葬禮。
我不希望他老人家走的時候冷冷清清的。
不過,爺爺不在了,我這麼一個孩子,真不知道能叫來多少人。
索性,我從張瞎子那裡借來了手機,給吳峰打了個電話,叫他過來幫忙。
本來,我並沒報什麼希望,沒想到,這吳峰只是說了句知道了,就掛斷了電話,然後沒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開著兩輛警車來到了東山村。
兩輛警車上,下來了足足十來號人,有之前在蘆葦村見過的女法醫,還有那幾個年輕的刑警,還有很多沒見過的生面孔。
在吳峰的帶領下,一群人來到了爺爺家門口,見到站在門口的我,吳峰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節哀。」
我點點頭,對他說了聲謝謝。
他卻擺擺手笑道:「無論沖著蘆葦村的事兒,還是你父親這層關係,我都應該過來,但我怕人手不夠,便多叫了一些人來。」
說完,他便對著身後的那些個警察吩咐了幾句,很快這些人就忙活開來。
因為不是什麼案子,這些人來的時候都是穿著便裝。
我在安排張可可照顧他們之後,便去村裡通知人去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原本冷冷清清的大院兒,很快就熱鬧起來。
一開始,還只是本村的人,到後來,隔壁村的人不知道怎麼得知了消息,也來到了爺爺家裡,看到這些人的到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竟感到一陣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