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上雲鐲
離歌之後,坤知簡走了過來,她神情莊嚴的從皓腕上摘下一個由一連串菱形組成的手鐲,這晶瑩剔透的手鐲不知用什麼材料製成的,泛著淡淡清冷光輝,光輝中隱約有無限層雲舒捲。
南婉兒顯然識得那鐲子,她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眼睛緊盯著那鐲子,視線里滿是熱烈和震驚。
坤知簡將鐲子鄭重的戴到大祭司手腕上,輕聲道:「一點薄禮,聊表寸心,萬望莫棄。」
見識如花神在大祭司神府中都忍不住滿面驚異,讚歎道:「上雲鐲,這是上雲鐲,這女子是碧落域聖女,她居然捨得以上雲鐲為禮,看來她對姬步雲所求甚高,或許是小九的對手來了。」
南婉兒的對手就是姬步雲的追求者,大祭司神色不動,在神府中向花神不解問道:「敢問花神,這上雲鐲非常珍貴嗎?」
花神正色道:「豈止是珍貴,碧落域三法器、三珍寶,三珍寶指的是碧落冠、驚風翼、上雲鐲,碧落冠是碧落域域主的象徵,驚風翼屬於碧落域神子,上雲鐲為聖女所有,上雲鐲自身蘊含獨立空間,可扭曲虛空,神祇都視之為寶物,她現在捨得以上雲鐲為禮,必然是知曉了姬步雲的身份,這禮物不是送給你,是送給御龍人的,收下吧。」
大祭司聽聞花神的解釋,知道這上雲鐲珍貴異常,她生性淡泊,不願受人如此厚贈,忙摘下鐲子,雙手遞還給坤知簡道:「聖女如此厚愛,我不敢受。」
坤知簡知道祭司院有神祇維護,又見大祭司突然稱自己為聖女,知道她是受到了神祇指點。
從大祭司手上接過上雲鐲再次戴在她腕上,坤知簡面上微紅,柔聲道:「妹妹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和此鐲的來歷,就該明白我的來意,非如此,不足以表達我的心意,這也是我們域主的意思,請務必收下。」
姬步雲不明所以,南婉兒上前拉住大祭司道:「姐姐,人家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
轉頭向坤知簡笑道:「人家代朵兒姐姐謝謝你了,如此厚禮,卻之不恭,收下了,收下了。」
說完,拉住大祭司的手臂,不讓她再謙讓。
坤知簡向著大祭司微微一笑,粉雕玉琢的容顏更顯古典、尊貴。
虞絲上前低聲道:「我沒有仙丹、寶物,大祭司妹妹是修行之人,贈你一套防身的功法,莫要嫌棄禮輕哦。」
說完,向著大祭司眉心玉指虛點,一道光影隱入了大祭司神府之中。
花神在大祭司神府中伸手將那道光影抓到手中,面色一凜,道:「玉女弓,九品法術,射手域不傳之秘,這禮夠重的,這三個女子所圖都不小。」
大祭司對什麼玉女弓、九品功法一竅不通,不過隱入她神府里的東西,她還真沒有本事拿出來還給人家,只好向虞絲施禮為謝。
九位大人都不是修行者,禮物貴重不貴重他們不知道,不過人家好意饋贈,作為大祭司現在的下屬、將來的臣僚,這時必須有所表示,九位大人連同西圖逍、由涉齊齊起身,向著三位異域美女拱手為禮,沃大人朗聲道:「我等代大人謝過三位厚贈。」
姬步雲向南婉兒瞄了一眼,南婉兒會意道:「哎呀,各位大人真是太客氣了,姐姐都說了,今天是她私人宴客,你們就不要這麼正式了好不好?」
說罷,連連擺手,大祭司跟著也擺了一下手,眾大人一起坐下,大人坐下,西圖逍、由涉也跟著坐了下來。
南婉兒拉著虞絲三人,將她們安排回座位道:「快坐快坐,人家都餓了。」
轉頭向伺候在門口的掌酒祭司道:「快上菜吧,人家餓了。」
拓跋霜笑道:「不止婉兒餓了,我也餓了。」
姬恆道:「還好,還好,我剛想說婉兒是吃貨。」
拓跋霜俏臉一寒,姬恆馬上不敢做聲了。
南婉兒笑道:「師父,你老人家現在這樣可是愧對了你的一世威名啊。」
眾人大笑。
迎著虞絲、坤知簡、離歌不解的目光,南婉兒低聲向她們介紹起姬恆與拓跋霜的過往,同時介紹了姬恆與姬步雲的關係。
離歌聽完后,嘆道:「怪不得姬公子在混沌域指揮若定,原來有師如此。」
小祭司們將中原特色的菜肴一道道傳了進來,大祭司、姬步雲起身,大祭司捧杯、姬步雲布酒,從姬恆開始,兩人依次為來賓斟酒。
能得到大祭司本人親自斟酒,在場的高地人個個滿口稱謝。
斟酒已畢,兩人回到座位,沃大人站起身來,先舉杯向姬恆示意,然後向眾人道:「奉昊天神諭,高地人大祭司沃朵將與中原帝國公子姬步雲結為夫婦,沃氏家族特設此宴共商婚事,開宴前,請諸位隨我一起以無限虔誠、敬仰之心共飲此杯謝神酒。」
眾人一起起身,虞絲三人學著他們的樣子,向著昆崙山方向舉杯、頌揚昊天、一飲而盡。
沃大人向著眾人擺擺手,道:「請坐、請坐,今日是我們沃氏家宴,家宴就要有家宴的樣子,在座的高地人都是我們沃氏世交,今天不論身份、職位,一律按輩分敘禮,沃朵,叔叔這樣說沒錯吧?」
本來在眾人面前直呼大祭司之名,對高地人來說是一件非常失禮的事,但今天是家宴,依族內規矩行事,沃大人作為大祭司的長輩,必須如此。
大祭司起身向著沃大人施禮道:「一切聽從叔叔安排。」
沃大人笑道:「好,好,列位,這次家宴主要是為了與姬步雲的長輩姬恆公商議他們的婚禮禮儀,為難的是以前的大祭司都孤獨終身,沃朵這次奉神諭出嫁,是三百年來第一次,禮儀上無前例可循,姬步雲又是中原帝國公子,必須遵守一些中原禮儀,咱們一切只能商量著來了,你說是不是?姬恆公。」
姬恆道:「嗯,沃兄所言甚是,劣徒與大祭司的婚事雖事及兩國,但有神諭在前,我們這邊除了必要禮儀,那些納言、向名一類的俗套都免了,聽從你們安排。」
沃大人道:「好,咱們先同飲一杯,祝沃朵與姬步雲永結同心。」
說完,舉杯向諸人示意。
群山環抱的鐘秀隘口。
萁十七等人已將小鎮及附近搜索了一遍,沒有任何修行者留下的痕迹。他只好帶著隨行修行者和禁衛軍在臨時徵用的幾個院落里紮下營盤。
蒼茫暮色下,禁衛軍士兵在院落里燃起篝火,熊熊火光映照著萁十七青白的臉,更顯得他心事重重。
今天下午,他和另外六個修行者以神念搜遍了附近的山林,駐紮著常備軍的鐘秀隘口他們也反覆搜索過,沒有任何修行者出沒的跡象。
臨行前,他向西圖逍等人誇下海口,定要擒獲兇手,現在看,兇手行刺后立即遠遁,就算神祇降臨,也難以破獲此案。
越是這樣越證明對手的可怕,兇手的目的就是行刺安氏部落的部落長老,達到目的以後立刻消失,這背後,一定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操縱著這一切。
這手可以控制相柳、朱厭,還控制著精通異域法術的修行者,能力一定不小,萁十七知道,若是這隱形的手想滅掉他們,他們毫無抵抗之力。
此地,兇險萬分。
現在最安全的辦法是馬上撤回祭司院兵營,有花神保護,崑崙域的頂尖強者也難以傷到他們,只是這樣,他就會在禁衛軍同僚面前顏面掃地。
首震兄弟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們剛才簡單和他商量了一下,都覺得第一次出來做事,若是虎頭蛇尾的回去,不只是對禁衛軍總部無法交代,更重要的是會在姬步雲面前留下辦事不力的印象,以後很長時間難以得到重視。
他們的長輩臨行前交代他們,在祖龍支持下,姬步雲和應青衣很快就會成為崑崙域的統治者,跟隨姬步雲修行,封神的可能將大大提高。
東海各修行地的神祇都看到了這一點,因此才紛紛派出門下最優秀的子弟來高地禁衛軍歷練。
萁十七很想做出點成績給姬步雲看,他和另外六個修行者商議后,決定冒險留下,趁夜再搜索一番,如果再無所得,明早就撤回祭司院兵營。
安排好禁衛軍的警戒、住宿后,萁十七將另外六個修行者兩人一組派往其他方向搜索,自己化作一陣清風,飛到了鍾秀隘口上空。
皎潔的月色下,他釋放神念,一寸寸的搜索著常備軍軍營的每個角落。
俯瞰谷地的軍營四周,不時有高舉火把的輕裝士兵身影閃過。
軍營某處,隱隱有黑色的符紋之光在虛空中一閃而過。那是證聖境魔道修行者留下的禁制,羽化境修行者的神念根本無法穿透。
昊天城的某處庭院里,五位身著元老服飾的老者圍坐在圓桌邊,桌上擺滿了菜肴、美酒,幾人卻視而不見,他們神色焦急的等待著某人的到來。
庭院外,有十幾名禁衛軍正在緊張戒備,經過血腥的一夜,昊天城內已是暗流涌動、草木皆兵,他們是奉命前來保護這些元老的禁衛軍。
所幸,庭院內元老等候的人很快到來了,兩個身著紫色元老服飾的長者在隨身護衛、禁衛軍的保護下來到了庭院外,其中身材魁梧者是敖氏家族的敖室長老,另一名是西圖逍的長兄西圖長老,門前戒備的禁衛軍躬身行禮后,恭恭敬敬的幫他們打開了院門。
兩位元老走進室內的時候,正在等候的五位元老一起起身迎候,這些長老曾在同一常備軍軍團服役,退役后雖不屬於同一聯盟,依然相互往來密切。
七位元老坐定后,略加寒暄,敖室長老笑道:「現在昊天城刺客橫行,你們幾位還有膽聚在一起,真是要酒不要命。」
一名略胖的長老笑道:「那些刺客神出鬼沒,真想殺你,你就是藏在家裡也躲不過,還不如出來聚聚,喝醉以後挨刀也不那麼疼。」
另一名高瘦的長老道:「咱們幾位聚在一起,護衛的禁衛軍更多,相對也安全一些。」
敖室長老道:「你真覺得那些禁衛軍能擋得住刺客?」
西圖長老道:「聽舍弟說,普通禁衛軍遇見刺客也是送死,必須是裝備了符紋兵器的禁衛軍才行。」
略胖的長老道:「你們兩位的弟弟都是禁衛軍指揮,就不能調幾十個來保護咱們?」
敖室與敖憲是堂兄弟,不過他一向唯敖之武大人馬首是瞻,與敖憲很少往來,他哼了一聲道:「他現在是五人執政的紅人,未來的王庭侍衛大臣,那有時間搭理我這個哥哥。」
西圖長老道:「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咱們都是常備軍出身,一向不拿禁衛軍當回事,不過現在看,敖憲這步還真是走對了,大祭司大王登基后,禁衛軍必將成為拱衛女王的不二之選,他在王庭的地位,恐怕不在敖之武大人之下。」
敖室敬了諸人一杯酒,放下酒杯后笑道:「就算他的地位不在敖之武大人之下,也必然會在西圖逍之下,你將來借力之處甚多,千萬別忘了我們哥幾個。」
西圖長老搖搖頭道:「未來王庭,除了女王就屬姬步雲身份最貴,敖憲與姬步雲的私誼遠在舍弟之上,現在又掌管著禁衛軍最關鍵的符紋兵器營,將來成就絕對在舍弟之上。」
略胖的長老笑道:「你們兩位就不要互相吹捧了,聽說西圖逍今天應邀參加了大祭司大人的私人晚宴,敖憲負責護衛,這兩個人未來必在王庭核心之內。」
這些長老現在最關心的是大祭司登基為王后,未來王庭誰將佔據核心位置,這涉及到他們的站隊問題,站對了隊伍,權勢富貴滾滾而至,站錯了就會一蹶不振。
高瘦長老道:「九位大人,西圖逍、由涉都參加了今天的宴會,加上敖憲,這些人必然是未來王庭的核心人物,最關鍵的是,誰會掌握相權。」
高地人原來嚴禁任何人談論王的話題,創世花開后,大祭司即將奉神諭登基為高地女王已稱為高地權貴們最熱門的話題,他們對大祭司登基為王的關心甚至超過了她的婚事。
這些權貴出身世家,他們都知道,高地女王按慣例一般不會親自過問政事,她只掌握左相、右相、進言、軍帥、司禮、司農、司庫、司行、侍衛大臣等高官的任命權,具體事務都會交給這些高官管理。
在王庭政治下,元老院的權力將大大縮小,變成女王的諮詢機構,只有經過女王同意,重大事務才會提交元老院表決。
王庭中,最重要的職位是兩相,左相身份顯赫,右相權力最重。
左相負責王庭運轉,右相分管部落,部落族長將從原來的元老院備案改由右相直接任命,這直接涉及到元老、部落長老的切身利益。
身在昊天城的元老,最關心的左相人選;部落長老、元老在意的則是右相。
瘦高長老道:「兩相應該是訥大人、沃大人、步雲大人三選一,步雲大人出任右相的希望最大。」
西圖長老道:「我覺得訥大人可能性更大。」
瘦高長老道:「列位,列位,喝酒,喝酒,今天大祭司大人的私宴是沃大人主持的。」
一名久不做聲的長老道:「沃大人是大祭司大人的族叔,三代以內血親,宴席本就應該由他主持。」
另一名長老道:「我倒覺得一切都存在變數,據說大祭司大人要求這次元老院全體會議只議她的婚事,不提登基為王。」
敖室大人扔下啃了一半的骨頭,拍拍手道:「你們說的都不對,從宴客名單變化上看,這裡暗藏玄機。」
西圖長老問道:「什麼玄機?」
敖室道:「大祭司大人原定的宴客名單上只有沃大人和步雲大人,這兩位一個是大人的族叔,一個是姬步雲的舅舅,他們參加大人的私宴天經地義,下午突然改為九位大人一起參加,你們就不能領悟出點什麼嗎?」
高瘦長老略一沉吟,道:「大祭司大人可能改變原定計劃,這次要登基為王了。」
略胖長老道:「昨天晚上到處串聯大祭司登基為王的幾位元老遇刺,今天宴客名單變動,聯繫起來看,大祭司大人是要迎難而上,你說的很有道理。」
一名元老道:「嗯,魔族激起了大祭司大人的怒火,反其道而行,很有可能。」
於是,眾人開始商議如何揣摩上意,在元老院全體會議期間串聯大祭司馬上登基為王。
昊天城中很多庭院、酒肆內,類似的場景重複上演。
很快,昊天城內到處傳言,大祭司大人對昨夜的元老遇刺義憤填膺,今天臨時改變了宴客名單,決心在宴會上做出決斷,及早登基。
午夜后,傳言在酒酣耳熱的高地人中形成民意,反對這種民意的就是屈服於魔族威脅,不配做高地人的孬種。
宴會廳內的諸人暫時還不知道這些,在沃大人熱情洋溢的三杯酒後,姬恆鄭重提出了大祭司、姬步雲婚禮上遙拜中原帝國皇帝的禮儀要求,這是中原帝國對姬步雲在婚禮上唯一的禮儀要求。
姬恆道:「以我的意思,繁文縟節能免則免,就這個免不了,這是劣徒作為皇室子孫應盡之責。」
姬步雲暗自腹誹:我連中原帝國都沒有去過,憑什麼結婚要向他行禮。
此事九位大人和姬恆已有腹案,現在提出來,只是供大祭司決斷。
大祭司看了看姬步雲,道:「我沒有任何意見,現任中原帝國皇帝是姬步雲堂叔,拜與不拜都由他做主。」
眾人目光集中在了姬步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