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初見泠家人
我在門前站了一會兒,心中是猶豫不決,慕凌站在我身後,輕聲道:「進去吧!」
是啊,已然來了,早晚也要見到的,泠月芷,你看到了沒有,我把你的父母救出來了,完成了你的心愿。
我推開門,院里坐著一個婦人,手中綉著一件袍子,她看見我時,緩慢而驚喜的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笑容,眼睛里卻有淚水滑落,一步一步走向我。
泠夫人撫摸著我的臉,她的手暖暖的,又拉了我的手,小心翼翼的撫摸著,「孩子,委屈你了……」
臉上愛憐的模樣,我心中此時竟有留戀不舍,「沒有!」我搖頭,其實我有些害怕,怕他們認出我來,畢竟,我沒有泠月芷的記憶,但是,她真的好親切!
我想,大約是上天想彌補我所缺失的親情吧。
「他,待你可還好?」
我點頭,慕寒,還好吧,以前不知,至少現在可以,我現在感受到的,是一個母親對自己孩子的關心。
我知道我渴望擁有與別人一般的親情,我聽見屋子裡有響動,跑出一個八九歲的孩童來,那孩童跑到我跟前,望著我許久,從懷裡拿出一包糕點來,小心翼翼的展開紙包,「姐姐,前些時日王爺送來的糕點我吃了些,很是好吃,我便偷偷藏起來一些,留給姐姐吃!」
我突然就感覺眼睛發澀,他該是很久沒有吃到這樣的糕點了,卻還想給我留一些,「對不起,是姐姐沒有用,讓你們等了這麼久!」我鼻子一酸,眼淚便掉了下來。
「你這傻孩子……」泠夫人輕輕用手帕拭去她的眼淚,將兩個孩子抱入懷中,她便是我的母親呀,她的懷抱很溫暖。
我有生以來,心中無比幸福,我竟有些羨慕泠月芷。
我聽泠夫人說這幾年的事情,一路上遇到的事情,也算是歷經了苦難,獲得了重生。
我和泠夫人在這邊互訴思念,而慕凌在一旁站了許久,就那樣瞧著,臉上還掛著莫名的微笑,我尷尬的笑了一下,「王爺,我們還是進去說話吧!」
屋子裡點著冉冉熏香,有一身材偉岸的中年男子站在窗邊,他應該就是泠月芷的父親,想他本是朝中重臣,在朝中叱詫風雲,如今竟只能屈居於此。
泠夫人去廚房弄飯,泠越然也去幫忙打下手,我和泠父坐在一起,想來也要與他說一些話,只是卻不知如何開口的好,好在有慕凌在旁邊,不然氣氛更加壓抑。
「你真是我的月兒嗎?」
泠父開口的第一句話讓我愣了一下,「月兒雖然任性,但是我的女兒什麼樣子,我清楚,她愛王爺,愛得太深……」泠父從方才她一進院子的那般踟躇和猶豫,就覺得她不是月兒,可是,那面容分明是一模一樣的。
三年前,他們發配冀州邊境時,泠月芷便是為了趕去軍營,求慕寒為泠家求情,路上遭遇不測,昏迷數年。
月兒如今醒來了,自然是高興的,只是,為何性情大變?
「人總會變的?」我有些心虛,我變得有些多吧,但不能讓泠父看出來不對,畢竟軀殼是泠月芷,除了心智記憶而已,「那時,泠家沒落,爹娘和弟弟發配邊疆,月兒雖然著急,卻無能為了,可這朝中,卻無一人能幫月兒的,為了爹娘和幼弟,月兒除了靠自己,就沒有任何人能幫月兒了!」
「月兒,爹很高興你長大了!」
我含淚看著泠父,我很感激上天,如今已然完成泠月芷的心愿,我便要繼續代替泠月芷守護他的父母,我卻不知,自己早已經在潛意識裡把自己當作了泠月芷,而我也有些時日沒有再夢見泠月芷。
但泠父此言,並沒有十分寬慰,面色仍舊凝重。
「父親是有心事?」
「雖然解了流放之苦,但為父終究背負著謀逆之罪,又何來安心?貪官污吏一日不除,為父便一日不能心安!」
慕凌放下了手中的茶,「泠老爺,有句話,我還是該勸你的,現在你身份已經不同,你要考慮一下夫人和王妃的處境!」
久未說話的慕凌一言驚醒夢中人,我心中一驚,原來泠父並未想著放棄查證慕宇。
想我在慕宇府中待了那麼久,除了看他偶爾召見些歌女舞姬,也未見有其他動靜,為何泠父一直要查他呢?
泠父面色沉重,沉默良久,才點頭,許是讓他放棄正義,太過艱難了吧。
「王爺,宮中有旨意來!」進來的是慕凌身邊的小書童成余,他進來先看了我,「王爺,宮中為慶賀璃王妃大喜,特設家宴,請王爺前去。」
慕凌笑了笑,想必今日有人食不下咽了吧,南宮璃兒的動作甚是快,宮裡這麼快就知道了,「不如明日隨我一同去吧,這樣可以不與他們一起!」
「好!」去就去,南宮璃兒,除了與慕寒一起假裝恩愛來擠兌我,我倒要看你還能怎麼樣!
「那今日便宿在此處,許久未見,你且與母親多說些話,但不要太晚,明日赴宴,還需得打扮的漂亮些,若是精神不濟,可要被人比了下去!」
聽了慕凌一番話,我低頭瞧我一身素衣,如何能與那滿城芳名的南宮璃兒相比。
不過次日一早,我的擔憂便全然消了,「王妃今日真好看!」
我鮮少如此打扮,大約是平時坐不住吧,只不過今日想搶風頭,也比平時有耐心。
我瞧了那外裳,金絲夾雜在花朵中,淺藍色袍子綉著花團錦簇的芙蓉,甚是華美。
綠蘿一早捧了這身衣裳來,說是慕凌準備,讓我今日穿上。
我便依言穿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卻是一番新貌。
綠蘿看見慕凌進來,退去一旁,「王爺!」
我也站起身來,「多謝王爺勞費心神,尋來這衣裳!」
慕凌笑了笑,「不用尋,這是我早些時日定下的衣裳,只是昨日取了回來,正好借泠王妃急用,穿罷還是要還回來的!」
我翻了個白眼,果然大度不到一刻,還就還唄,小氣鬼!我避開他,走向外面的馬車。
原來她盛妝也是驚艷萬分,若真要與旁人比較,你也毫不遜色,只是,你從不想去爭罷了,可他為什麼就不懂呢?
慕凌跟在她身後,眼中只有她,若是,有機會,你可願意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我亦能對你萬分柔情,會比他更加呵護你!
皇宮。
這是我第二次來皇宮,第一次來領賞,匆匆忙忙離去不曾細看,今日也是心神不寧,無意賞景。
我雖坐於慕寒身邊,但南宮璃兒卻像眾星捧月似的,慕寒在她身邊,兩人頗為般配,顯得我異常多餘。
得知她有孕,我自然是心有芥蒂,看任何東西都有些過激,那些夫人來慶賀,我亦不能表現出不悅的神情來,可我又如何能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來應對。
露台家宴。
四周設了樂器架子,有宮人擊打樂器,十幾位宮人擁護著文婧公主走過來,那些夫人們又前去行禮,我不想去湊熱鬧,只是站起來行禮過後便坐下來。
文婧走向我,「月兒,你能坐我旁邊嗎?」
我點頭,起身隨她走了,雖與文婧一同坐著,卻是與慕凌相隔一尺,與慕寒相對。
我啞然失笑,這般,可是要我將他們二人的濃情蜜意看得更真切些?
稍後片刻皇上與皇后便也來了,見禮之後,便開始歌舞,隔了這幾位舞姬,對面總算是看不真切了。
舞姬舞完便退場了,又有其他的舞姬入場,也不知為何,慕凌那邊的鼓架被人撞了一下,便傾斜的倒了下來。
那架子突然倒下來,慕凌見勢起身護我,我聽得慕凌一聲悶哼,他是站起來的,承力點自然在他。
「快,快把架子扶起來,宣太醫來檢查王爺有沒有受傷!」幾個太監驚慌的跑過來,不知何人提起傳太醫前來,我想起他手臂才受過傷,本想問他如何,無意間發現太子等人看向此處,腦中突然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此事是有人刻意為之。
文婧在旁邊,可是這架子卻只倒向慕凌,說明有人事先就已經知道了慕凌會坐在哪裡。
而倒下來的方位,若是我不在,應該會倒向文婧和慕凌,目標該是他們二人才對。
露台的歌舞已經停了,所有人都在看慕凌,他若是不離開,恐怕就會露餡了。
我扶了他,故意拍了拍他的手臂,撣去他身上的灰塵,「王爺無事吧?」
「無事!」慕凌笑了笑,回身對皇上皇后道,「兒臣無事,只是被驚著了!」
他亦是明白我的意思,這鼓架怎麼會突然倒下,聰明如他,怎會猜不到這其中有人搞鬼,我深知如此可能會讓他傷口再次裂開,如果他不能離開,那稍後有血跡滲出讓太子發現,可就罪責大了,所以,我要想辦法讓他離開,我看了一眼仍舊倒在地上的架子,我故意絆到架子,摔了下去。
本來只是想裝模作樣一番的,我疼得眼淚止不住往下掉,我忘了幾日前腳腕扭傷還未好全,怕是又傷著了。
慕寒強忍著想跑過去的心,不行,一定不能過去,如果過去,六弟就無法離開,可是看她,不像是假裝的。
慕凌示意綠蘿,「快,扶王妃回去休息!」
我強忍著痛,跪下來向皇上請罪,「皇上,皇后,臣女今日無心打擾家宴,望請恕罪!」
慕凌也跟著跪下,「父皇,母后,兒臣送泠王妃回府中,便也告退了!」
「嗯,凌兒想必也受了傷,待回去找太醫瞧一瞧,你們都退下吧!」皇帝倒未說話,皇后示意我們離開,我借力搭在慕凌手臂上,卻不敢用力,所以每一步都走的很緩慢。
經過慕寒時,後方的慕宇突然說話,「三弟,本宮很是好奇,你的王妃,為何要由六弟護送?」
「皇兄,因為我陪著璃兒,無法離身,所以只能讓六弟送她回去了,」慕寒看了一眼泠月芷,又看了一眼南宮璃兒,輕輕的握住南宮璃兒的手。
我聞言稍微遲疑了一下,眾人皆知我不受寵,聞這一番話也覺得甚是在理,看到他們雙手緊握,我心如針扎。
慕凌微微的拽了我衣袖,示意我走,我便繼續走下去。
好不容易強撐著走出宮門,慕凌突然一把抱了我,我頓時慌了心神,人言可畏,若是傳開可怎麼辦?慕寒聽到又會如何,「我們還在宮中,你快放我下來!」
「王妃的腳已經傷了,如果再走下去,恐怕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痊癒,還是不要逞強的好!」
我嘆了口氣,殊不知他也是逞強。
馬車已經停在宮外,我和慕凌上了馬車,心中總算安定了,我看見他袖上有鮮血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綠蘿,回凌王府!」
為他包紮好傷口,我將慕凌的衣裳團了給綠蘿,「綠蘿,偷偷去將衣服燒了,不要讓人瞧見了!」
管家端了一碗湯來,慕凌示意我接過湯,我便伸手接過來,不知是給我喝的還是給慕凌,我凝視片刻,覺得這湯甚是怪異。
湯中有藥味,但湯是以滋補的肉類熬制的,不適合放其他藥材,所以這藥材放的很不恰當,慕凌府里的廚子手藝這麼差?
我抬頭看看慕凌,想問他,慕凌看了我,「這湯里有毒!」
我手腕一抖,顫抖的放下碗,果然要殺了我,「王爺,你不會是想……」
慕凌坐在我旁邊,成余給他沏了茶,慕凌端起來喝了一口,語氣平緩,「我不擇手段的要除了太子,是因為,他一直挾持我的母妃,以此要挾著我,太子一直在母妃的飲食里下毒,所以母妃一直病著,我雖知道但卻沒有解毒之法……」
原來如此,慕凌也算是一片孝心。
「殺了他,是下下策,但是我沒有辦法,母妃的身體日漸衰弱,我一時心急,才造成今日局面!」
我愣了愣,想必今日鼓架倒下,就是為了試探慕凌是否受了傷吧!這幾兄弟,每一個都不簡單!「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能助我,而我也能助你,不是嗎?」他靠近我,目光咄咄逼人。
果然善於揣測人心,什麼都瞞不過他。
等等,他不會是想我去醫治他的母妃吧?他要我進宮?
我腦中閃過無數個人影,深宮險惡,我不能去!
慕凌將湯盡數倒於桌下的痰盂之中,「你無需急於回答我,我不會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