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個世界
飛鳥偵察隊將情報帶到以後,姚良又將它們派出去密切監視另一方野獸軍團的情況,只見這一支飛禽部隊煞有介事地做了一個立正敬禮的動作,應該是糰子教給它們的,因為它正在滿意地點頭。
送走了這一隊高效率的偵察兵,姚良也沒有觀察神秘植物的心情,他通知了副手來開會,又遣人去找了四葉草,五個人加一頭熊貓一叢玫瑰聚集在姚良的房間里,執法隊守在門外,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獸群的集聚和可能來臨的獸潮,早就在他們的預料之中,所以四葉草和五葉草他們聽到野獸朝著西鳳基地所在的位置前進時,只是略微有些傷感,更慶幸自己沒有怎麼耽誤,就強硬地帶著所有人來到了北清,不然的話,他們絕對不可能在獸潮的圍困攻擊下存活。
五葉草甚至在慶幸自己沒有過多等待就接觸了少年,並且在他的提議下選擇了一個相當冒險但快速的方式回到西鳳,同時一點沒有停留地說服了其他人搬離。如果中間有哪一步晚幾天,行進的道路上再耽擱一下,他們極有可能在路途中就被獸群發現,永遠不會有未來。
但這也並不能讓他們完全放鬆下來,西鳳基地雖然是空殼,但根據野獸們準確無誤地朝著基地位置前進能夠看出,他們的路線是有規劃的,不是巧合而是目的性很強地準備進攻,再加上獸群中央指揮的是一個人,聽到這個消息,他們反而更加無法放下心來。
同樣,這個消息初次聽聞的時候,真的讓他們覺得荒謬。
不同族群的野獸,包括天敵都聚集起來,形成一個龐大的軍團,而這個軍團的將軍和指揮,卻是一個人類。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再怎樣強大的馴獸師,最多可以有一個搭檔,動物也是會吃醋的,不是沒有貪心的人,而是他們最終都沒什麼好下場。
如果這名馴獸師的搭檔,恰好是一個族群的首領,比如一個狼群的狼王,那麼他確實有可能通過頭狼來指揮這個狼群。即便如此,馴獸師遇上其他狼群的話,對方也不會對他客氣,而是依舊將他視作獵物發動攻擊。
即便是利用武力值和可能存在的神獸血統,對各個不同物種的動物進行壓制,讓它們乖乖聽從自己命令,像帶著小弟巡山一樣的姚團,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那個人是怎麼做到的?是怎樣強大的能力才可以成為獸王一樣的存在?又或許他不是獸群的指揮者,而是俘虜,野獸們通過他來確認這些基地的位置。這個想法被提出來,又被提出的五葉草自己否定了,畢竟沒有哪個俘虜在情況描述中會使用放鬆、愜意這樣的字眼。
獸群全力奔跑的速度,肯定遠大於人類步行的速度,當這些野獸發現西鳳基地已經沒有人類活動的時候,他們肯定會轉移目標,到時候距離不遠的北清或許會成為下一個,最快可能就是一個月後。
遷徙是第一個被放棄的提案,時間來不及了。不談背井離鄉的痛苦,基地里的總人數眾多,他們也找不到能夠完全容納這些人的其他基地;而修建防禦工事,野獸完全可以利用數量和體型的優勢闖入,最初的人類躲在鋼筋水泥的房屋中都沒能夠在獸潮下倖免,更別說如今雖有石頭,大部分的防禦工程和建築仍是木材了。
必須要在獸潮來臨之前解決這樣的危機。五個人互相看看,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獲取了這樣的信息。
實際上,還有一種躲過獸潮的辦法,幾人都知道,卻沒有一個人說出來,那便是捨棄絕大多數人,帶領著有地位、有實力的人們離開北清。
這一小隊人馬完全可以像姚良的小隊到達西鳳時那樣,坐在那些猛獸身上,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安全地帶。這樣一來,這些人有極大的概率可以活下來,躲避這次獸潮,只是被留下的人必死無疑。
儘管現在,所有人看上去都會死去。
「不能隱瞞。」姚良聲音很輕,像被風吹過的煙霧,散在空氣中,但他的語氣很堅定,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不會因為任何人更改,「基地里的人有選擇的權利,他們應該選擇自己的未來,想離開的人,就幫助他們離開,留下來的人,就一起想辦法度過這次危機。」
少年不想幫這麼多人做出決定,並不僅僅是這些性命太過沉重,如果最後是基地覆滅的結局,所有的怨憤都會加諸於他身上,所有的死亡都是由於他的原因,所以他不願意背負起這份重量。
他願意將北清所有人生命的重量背負在自己身上,即便他清楚就算基地毀滅了,也不是他的責任。告訴所有人只是因為他認為,每個人都應該能夠選擇自己的未來,每個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權利,留下還是離開,需要自己來選擇。
其他四個人都想不出解決獸潮的方式,但他們一致同意告訴基地中的其他人關於獸潮的消息,如果有人選擇離開,最後逃出去活下來,也是一件好事。
五個人憂心忡忡地走出房間,門口的執法隊們聽不見他們的討論,有些好奇地注視著幾人的表情。會議開始之前,明明只有老大一個人看起來彷彿遇見了千古難題,神色凝重地讓人以為下一秒基地就會被毀滅一般;回憶結束后,每個人都是這樣的表情,一貫最具親和力的慕初和看起來像個不靠譜的落魄大叔的五葉草,都是一樣的沉重。
這不由得讓執法隊們也將心提了起來,直覺是有什麼關係到全基地命運的大事發生,或者有一個噩耗傳來,不然這些人不會在臉上帶出自己的情緒。
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將自己的猜測問出,打聽一下會議的內容,就明白了原因。執法隊接到了新的任務,通知所有人,獸潮就要來臨了,時間可能是一個月以後。
執法隊中不少人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在這個時代的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聽說過獸潮的威力,即便他們不知道這是否真的發生過,也從未見過不同的野獸集結成群,但每個人從孩提時期開始,就會從各種渠道聽見獸潮,這是人類末日以來最深的恐懼。
動物帶來的威脅是實打實的,即便是馴獸師們的搭檔,體型帶來的壓迫感也是很難消失的,甚至一些馴獸師在初期面對自己的搭檔時,都會產生畏懼,當然,這並不妨礙他們之後的友誼。
每個人都感受過動物的威脅,大腦的聯想能力足夠他們想象出獸潮的可怖。地上的獸群如同滾滾流水,大地在震顫著,黃沙飛揚,它們前進的道路上,所有攔在它們前方的物體,都會被撕碎,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只要想想就會感到鋪天蓋地的絕望。
如今,會讓人在噩夢中驚醒的場景,被告知可能出現。沒有人懷疑,因為說出這個消息的是姚良,很多人聽見獸潮兩個字的時候就臉色蒼白,甚至有些腿軟,之後才反應過來前面那句「通知所有人」。
等執法隊都悉數離開,姚良才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最開始看見其他四人的反應,他還沒有多深的感觸,如今看見爭鬥經驗豐富,一直在基地中擔任軍隊位置的執法隊,聽見「獸潮」后的反應,其他普通群眾的恐懼可想而知。
但如今沒有多少時間感慨,他們要做的事情有太多。將獸潮的事□□情說出去很簡單,派人在基地各處宣揚即可。但還有著隨之而來的很多問題,比如民眾們的恐慌,恐懼之下可能出現的各種負面反應,騷亂甚至暴動,需要執法隊們處理。
還有獸潮是先去北清基地,再來西鳳基地的事情。如果了解得太詳細,北清基地的人或許會有人誤會,這場劫難是被西鳳基地帶來的;而如果不說的話,西鳳基地的人又可能會覺得,他們的遷徙是一場錯誤,如果不來到北清,他們就不會面臨如今這樣的絕境。
還沒有完全磨合好的兩個基地成員,就可以再次被分割陣營,然後產生隔閡,這也是他不想看見的。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大約都會忙碌起來了。而最重要的還是獸潮,如今根本找不到解決的辦法,但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只希望集思廣益,可以找到一線生機。
之後的一天,北清都是混亂的,震驚的群眾討論著關於獸潮的事情,急切地想抓住執法隊還有其他任何一個人詢問關於獸潮的真假,他們其實只想要聽到否認的回答,將獸潮的事情當做是一個惡劣的玩笑,然後又能進行如今的生活。遺憾的是,不管幾次詢問,都只會得到一個答案,是真的。
恐懼、痛苦、猶豫、驚慌和掙扎,姚良坐在自己的床上,打開窗戶,能感覺到夜空籠罩下的北清充斥著這樣的情緒,在一天前,他能感覺到的還是平和、溫暖,還有寧靜。
「你覺得會有多少人留下來?」姚團躺在柔軟的墊子上,黑色的眼睛里同樣盛滿了憂慮,它確定自己絕對沒有可能抵擋住成千上萬的野獸匯成的洪流,它只考慮自己是否有可能在這場戰鬥中保全自己的契約者,更多的他也無能為力。
「我不知道。」少年用布擦拭著長劍,劍鋒倒映出他的面孔,眉心緊皺,看起來就苦大仇深。「涅槃之火只能復活一個人。」
糰子臉上的睡意突然一掃而空,它翻身差點掉下去,但沒有在乎,而是凝視著姚良的眼睛:「你在開玩笑嗎?」熊貓想從契約者的表情中找到端倪,無奈什麼也沒看出來,只能看見他雙眸中的認真,「你明白的,你救不了所有人。」
如果有系統商城,他們還可能會有一線希望,就算是那樣,也不一定能夠確保北清的每個人都活下來。戰爭永遠是殘酷的,儘管交戰的雙方不都是人類,變成人與動物的碾壓式戰局,情況也不會發生任何變化。
「我知道。」少年擦拭長劍的動作依舊平靜和緩,沒有被糰子的急躁所感染,他垂下眼眸,再次撫過劍鋒,「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或許是因為這一次是他自己的身體,所以過去的情緒還纏繞著他,是否自己再強大一點就不會失去親人、是否沒有出門就不會有這樣的慘劇。所以即便知道北清基地不是莊園,基地中的人他最熟悉的也屈指可數,卻還是會想,經歷了這麼多的世界,我變強以後是不是就能保護所有人。
雲遮住了唯一的光源,房間里一片黑暗,唯有劍還有幾分寒光,卻也照不清姚良的表情,糰子嘆息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它的契約者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陪伴走過了這麼多的世界,這樣的默契還是有的。
北清基地中這樣混亂的狀態並沒有持續太久,這個時代的人們有一點遠超出現代的平均水平,那便是心理承受能力。朝不保夕、隨時會喪命的生存環境,即使發生再惡劣的事情,也能很快冷靜下來,尋找出路,每個人都努力地活著。
無論走到哪裡,都能聽見關於離開還是留下的議論,有很多人決定離開,大部分領頭者是馴獸師,他們相信姚良的實力,在北清也過的不錯,但他們即將要面對的是獸潮,獸潮開始以後,便可不能有勝算,除非在它開始前打斷。
人想要活著沒有任何錯誤,他們只不過選擇了自己想要選擇的道路,姚良不會為這樣的選擇生氣。相反,他還很欣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離開北清去往別處的人還活著一天,他改造后的北清基地觀念都還會留存。
比較出乎意料的是,選擇留下來的很多是普通人,還有一些是如今的執法隊。其中不僅有小孩老人,甚至還有快要臨盆的孕婦。他們無一例外,選擇和基地共存亡。
姚良聽過他們的原因,他聽想要離開的人詢問過留下來的人為什麼拒絕他的邀請。另一個人咬著從地上折下來的草莖回答:「因為只有這裡,我活得像一個人。」
普通人永遠是最難的,他們的生活才變化沒有多久,就迎來了災難。他們是可以離開,到其他基地去,但那個時候,不會有第二個姚良了。是要苟延殘喘、拋棄尊嚴地活著,還是堂堂正正、站著死去,很多人選擇了後者。
當他聽見這個理由的時候,少年沉默了許久,開始更頻繁地詢問其他人有沒有度過獸潮危機的能力。
飛鳥偵察兵也在他前面的空地上落下,為了能夠以最快速度傳遞消息,並對獸群進行實時監控,回來報信的是有兩隻鳥的小隊,其餘小鳥還在偵查著。
它們帶來了最新的消息,獸群去到西鳳基地了。
野獸們闖入了堡壘中,不僅僅是從敞開的大門進入,還在牆上撞出一個大洞,不知道是哪一個動物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但是那副場景表明,北清並不安全,他們或許還需要加固防禦工事。
獸群撲了個空,他們找遍了西鳳的領地都沒有找到任何人,獸群簇擁著那個人上前,對方檢查了基地的情況以後,對著獸群用一種奇妙的語言說些什麼,隨後那龐大的部隊就轉移了目標,它們破壞了這個基地還剩下的東西,然後調頭離開。
之前的推測被證實,獸群的行動確實是由那個被圍在中心的人指揮的,雖然並不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麼,但看起來,他對自己的同胞沒有半分同理心,也不會覺得同為人類,需要互相幫助,而是將基地當做了自己的狩獵場。
他們很快又收到了來自另一個偵查小隊的消息,這幾隻飛鳥在第一次遇見獸群時,便沒有和大部隊一起返回北清,而是順著獸群前來的方向,去探索對方的軌跡。也發現了另一些恐怖的事情:有基地已經遭遇毒手了。
龐大的獸群會留下很多痕迹,它們順著痕迹看見了一座被□□以後的要塞,比颶風過境還要可怖,沒有留下任何活口,沒有完整的身體,血液滲進泥土,無法分辨,血腥的氣息卻久久未能散去,和破碎的建築廢墟一起,彰顯著此處發生了怎樣慘絕人寰的事情。
姚良的表情凝固了,也想過西鳳不是第一個獵物,但這樣的猜測城鎮的時候,他還是覺得反胃,讓人很難受的東西一直堵在喉嚨口,巨石壓在心頭,幾乎是迫切地想要做些什麼,想要證明一些東西。
緊張的氣氛在空氣中蔓延,又添了幾分別離的傷感,所有人都忙碌著,西鳳啟動了那台機器,將搬出來的一些東西又放了進去,然後四葉草找了一些人,讓他們帶著這個離開一段距離。
如果獸潮吞噬了北清基地,那麼他們至少還留下了火種;如果獸潮沒有來臨,那麼再搬回來也不麻煩。
下定決定的人已經全部離開,留下來的人並沒有消極等死,而是積極地建造防禦工事,在基地外挖壕溝、加固牆壁、製作陷阱,還拿著那本《動植物大全》,針對動物的弱點制定方法。
基地里的氛圍也漸漸變得好轉一些,在這時候,還真有人想出了一個可能解決獸潮的辦法。
說是可能,是因為提出者也不確定做到以後,獸潮是否會消失,但是他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如果這些野獸都受一個人指揮,如果這次的獸潮有一個獸王在引領,那麼何不殺死這個頭領呢?
帶頭人決定前進的方向,沒有了這根紐帶以後,那些分別屬於不同族群的野獸們,勉強能前進一些,更有可能的是原地解散,並開始捕獵,那些食物鏈上下端的動物們,在通常的情況下絕對不會友好相處,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這個辦法不止一個人想到,擒賊先擒王這句古話很有道理,在此之前,他們想的方法是交涉,但在知道那個消失的基地后,他們就將這樣和平的解決方案從備選中刪除。而起討論之後眾人也卻覺得,殺死獸王也只是一個想法罷了。
畢竟想要在猛獸的重重包圍保護下,殺死獸王,是一件困難無比的事情,沒有哪個馴獸師能闖過那麼多條防線,就算運氣好都闖了過去,恐怕也沒有餘力去殺死獸王了。除非他們能夠直接出現在獸王面前,但那樣的話,殺死對方以後,去刺殺的人也會被憤怒的獸群撕碎。
眾人爭論不休,雖然這聽上去是一個辦法,但想要實現它困難重重,幾乎不可能,所以他們吵著吵著自己也放棄了,開始考慮其他的方式。
少年模樣的負責人一直沒有加入爭吵,他聽著這個辦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在不斷提出建議否定提案的危機處理大會上,姚良突兀地開口:「我覺得可以。」
「……什麼?」所有人都停下了話語,迷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畢竟之前那個建立大型移動要塞,讓所有人搬遷的提議一點也不靠譜。
少年掃視他們一眼:「去殺死那個人類獸王,這個辦法,我覺得可以。」
此時話題早已轉過好幾輪,人們企圖用之前提出的理由來說服突然任性的負責人,但都被一句「你們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嗎」給堵了回來,討論了這麼久,那是唯一一個具有可行性的辦法。
眾人面面相覷,慕初察覺到了什麼,她看著姚良:「那誰去呢?」
「當然是我去了。」
對方如同她預想中一樣回答,語氣理所當然。
就像水珠滴入油鍋里,現場一下子就炸開了,七嘴八舌地勸姚良打消念頭,甚至自動請纓的,但少年一點也不聽,他只是保持微笑,聽著所有人的話,一看就知道,他只是左耳進右耳出,半分也沒有放在心上。
「我已經決定了。」少年從椅子上跳下來,「只有這一個可行的辦法,那就去試一試,萬一成功了呢?」
沒有人贊同,因為這成功的代價是他的命,但姚良本人非常贊同,他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就這樣說定了,剿首行動的計劃再完善一下,就由我出發去殺死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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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把之前的錯誤也改掉了,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突然就記反了名字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