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七星連珠
「難道你又要再騙他一次嗎?靈胥,洛梵他連皇位都不要了,要的只是一個你,你還要折磨他到什麼時候?」
「我不願,再讓他受傷了。」
「失去你,才是對他最深的傷害,難道你不知道嗎?你怎能這樣狠心呢?」
見賀闌神色肅然,解靈胥轉過臉淡淡道:
「我不會傷害他,我會讓他忘記我,忘了,就什麼傷痛也沒有了。」
「靈胥,你!」
「我不會留下任何讓他記起我的東西,你也絕不可以告訴他任何關於我的事。」
從這個世界,從他的世界消失,消失得乾乾淨淨……
解靈胥淡淡一笑:「知道我這樣不靠譜一定會氣壞他吧,還好,往後他也不會知道,不會記得了。」
「你真要這樣做嗎?」賀闌目色怔恐地看著解靈胥,後者仍舊那般風輕雲淡,卻不知她接受這個事實,耗費了多少心力……
「賀闌,替我照顧好他,也照顧好你自己,要是被我發現你食言,我一定會化作心魔,到你夢中折磨你!」
「可是……」
賀闌還要再言,她的臉色卻已很難看了……又是驟然降臨的劇痛,血肉猛然綻開,一處皸裂竟已攀上了她的頸項,解靈胥閉眼挨過突如其來的痛楚,靠坐在椅背上,此刻已無力再與他爭辯什麼。
她蒼白的唇瓣微微開合,發出細弱蚊蠅的聲音:
「你會幫我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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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胥。」
眼前的女子迴轉過頭,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好似和煦的清風,讓人頃刻忘卻了一切煩憂。
「你這直勾勾的眼神,圖謀不軌嗎?」
見解靈胥笑得越發撩人,洛梵不由急切地朝她走近了,「到底是誰在勾人啊?」
他唇角輕揚,指尖剛要碰觸她的時候,女子卻微不可察地刻意避開了,似乎無盡的曖昧只在言語里,身體上的接觸卻不似往日那般親密。
「月色正好,我有些睡不著,不如我們月下對酌怎麼樣?」
「怎麼突然這樣有情調了,你不是向來對這些雅俗的事不感興趣嗎?」洛梵有些詫異,臉上卻閃過笑意不減。
解靈胥舉目望著皎潔的明月,目色幽深道:「七星連珠就在明日了,誰知道這般月色往後還能不能看得到呢。」
言畢她又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不說傷感的,我當是酒壯慫人膽,咱們借酒助個興唄!」
洛梵搖了搖頭:「你知道我不喝酒。」
「桃花酒不醉人的,況且我親自釀的,你就不想嘗嘗?」
見她眉梢輕挑,一副頑劣的模樣,洛梵不由滿目柔情:「自然。」
解靈胥將手裡的琉璃酒杯遞與他,盡量讓顫抖不休的身子不那樣明顯,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人,看著滴酒不沾的他將那杯盞一飲而盡,一滴都不曾剩下,她笑了,心裡的那根弦終於斷裂了——
不記得,就沒有傷痛了……
女子用笑容掩飾眼中的晶瑩,夜色暗得恰到好處。
「今夜的你,似乎有些不一樣呢。」
不似往日一本正經的樣子,今日的解靈胥似乎格外乖順,她輕輕靠在洛梵的肩頭,舉目望著天穹的明月,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嗎?可能我有些醉了,那便記住這一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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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裡的罔生劍和洛梵的那一把皆是由百年錘鍊的玄鐵所制,兩把玄劍合二為一才最為強悍,方能抵擋萬物,開天闢地。」
賀清峫言畢,旋即將兩把古劍歸位在殪殤鼎中,玄劍在火光中交疊,而後便融合為一體,功力增強了千倍不止。
解靈胥攥緊劍柄,覺得這玄鐵劍頗有些分量,盪開的劍氣縈繞在自己手臂,近乎有些不受控制,所幸解靈胥內力深厚,方得以壓制住了它。
看著手裡通體墨黑的古劍,解靈胥心下暗想著……這玄鐵劍和驁也的鯊齒劍相比,哪個更兇悍呢?
「咕——」
肚子一響,解靈胥舉著手裡的玄鐵劍倏地有些尷尬,眼下這般嚴肅的場面,突如其來的飢餓當真是不分時宜,不過都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死也不能做個餓死鬼不是?
解靈胥徑自往御膳房走著,心下暗想這可能是自己這輩子吃的最後一頓了,希望掌勺的師傅發揮得好一些,至少瀕死的那一刻回味起自己的送終飯,滋味還是美好的。正想著,頓覺耳畔吹來一絲涼風,解靈胥不由舉目望了望遠方,卻見蔚藍的天穹下,刺目的七道光耀恰在這時候連成了一線,金光耀眼。
方才適然的心情頃刻蕩然無存,寒意襲身,讓人瞬間從後背涼到了腳跟,解靈胥只一個轉身,周遭的一切便頃刻覆滅,驟然降臨的黑暗帶走了耳畔的喧囂,滿園的綠意瞬間褪敗,腳下唯剩熾烈的黑岩正漸漸四分五裂開來。
整個塵世剎那陷入了半真半假的幻境,是那邪尊精心打造的煉獄,他將在此地稱王稱霸,威風凜凜。
「跪地求饒,本座還能饒你不死,萬物都將臣服於我,本座,是這三界的王!」
「痴心妄想!」解靈胥目色一凜,話不多說便執劍朝前者逼近,兩把極沉的兵器相交之際,頃刻激起一道劍氣,解靈胥執劍的手近乎要被那盪開的刀鋒刮掉一層皮肉,她站穩腳,旋即毫不猶豫地迎面而上,這是最後一戰,沒有退路,也沒有畏懼。
兩道身影時而貼近,時而遠離,三番兩次的纏鬥交鋒,一時難分伯仲。然而隨著時間推移,解靈胥雲淡風輕的臉上也不由得滲出了細汗,在對抗驁也的同時也要抵抗身體對泯魄玉珠妖力的排斥反應,雖然體內的力量解靈胥已經適應了很久,然而徹底激發的時候仍是不能同自己的身體完全磨合,再一次讓她陷入了神志不清的狀態。
前者喘息的間隙,解靈胥終是對準了他的胸口襲擊而去,玄鐵劍將落之際,出現在眼前的卻是洛梵的臉,解靈胥手腕一軟,旋即被驁也一掌擊中胸口。
暴烈的衝擊逼得解靈胥噴出一口鮮血,方聽前者尤是囂張自得道:「感情是你致命的弱點,讓你畏手畏腳,優柔寡斷,這樣的你又怎麼可能是本座的對手!」
解靈胥艱難地站起身,驁也卻已不見了蹤影,自己似乎置身在充滿魔氣的囚籠里,周遭是滾滾濃煙遮擋著眼前的視線。
四下看不見任何人影,聽得一道鋒刃破空的聲音,解靈胥眉心一蹙,鯊齒劍狠狠劃破自己的右臂,而後又抽離而去。中傷的人尚未回過神來,小腿便緊接著傳來一陣火辣的刺痛,她腿腳一軟,瞬間便跪倒了下去。
「怎麼回事?靈胥她看不見在她身旁的驁也嗎?」賀闌目色怔恐道。
「是魔籠,她在裡面什麼也看不見,眼前只有魔氣。」賀清峫攥緊拳心:「驁也的功力現凌駕於三界,想必他已修習過魔界的幻術,欲以此困住靈胥。」
「那還愣在這裡幹什麼?為什麼不救她出來!」見一旁的洛梵拔劍欲要上前,男人旋即攔住他道:
「不可,貿然闖入她會走火入魔的!」
「那怎麼辦?」
鯊齒劍在身上落下第五道傷口,解靈胥疲軟的身子終是支撐不住,只覺四肢涌動的血脈衝裂肌膚,自己近乎要被內外夾攻的兩道力量碾成碎末。
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舉劍擋住朝心腹而來的利刃,單薄的身子頃刻被強悍的劍氣震懾開來,終究還是手腕脫力,掌中的玄鐵劍被狠狠擊飛傾落在地。解靈胥猛地跪倒,只覺一身筋骨彷彿要碎裂開來,她咬緊牙關,眼前卻是無論如何也揮散不去的幽暗魔氣……
見她猶如刀俎魚肉一般任人割宰,洛梵目色焦灼,滿目憤然卻又無可奈何:「靈胥她快不行了,這魔籠旁人便不能進去嗎!」
「我想……我可以。」靜默在一旁的胡月依驟然開口,眾人不由齊齊望向她,
賀清峫擰了擰眉,訝異道:「怎麼可能,難道你是……魔界的魂靈?」
驁也目色疏涼,看著眼前卑弱得如同螻蟻一般的女子,不由獰笑著道:「你太弱了,就算擁有泯魄玉珠又能改變什麼呢?你根本無法駕馭它的力量,終究不過是本座的手下敗將。」
話落之際,那原本穩固的魔籠卻驟然顛覆,似乎是被什麼人擅自闖進來了,驁也不由一詫,旋即分心去對付那將要倒塌的籠牆。
魔氣散去,解靈胥看著面前的胡月依不由感到萬分詫異,後者一邊將落在一旁的玄鐵劍抬起,一邊說道:
「胡家的小女兒自出生的那一刻便已斷氣,而我不過是魔界一道遊離的魂靈。我本厭倦魔界的生活,便趁機進入了那具亡魂,與她同生共滅,以為從此往後,我便是人了。」
「我不曾修習功法,只研習醫術與祖傳的易容之法,是因為我想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人,忘記自己的靈魂其實來自魔界,以至於這樣多年,我近乎真的快要忘卻了自己是魔的事實。」
胡月依一邊訴說著,一邊朝解靈胥走近,卻聽身後傳來驁也冷冷的嘲笑:
「你深愛著的那個人,你對他這般真心,他心裡卻從不曾為你留下過一厘之地,這都是因為這個人!你忘了她對你的傷害,現在還要救她嗎?」
聞言解靈胥不由眉心微蹙,方聽他接著煽動道:
「殺了解靈胥,他眼裡便只有你一人,你們便能在一起了。」
只見胡月依攥緊手中的玄鐵劍,她目露凶光,明透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