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醇酒婦人自戕

第663章 醇酒婦人自戕

眾妃嬪一直期待著回宮,可每回定了日子就又落空,她們當然是埋怨不已,卻不敢說什麼。

這玉蘭和如雅,自從知道咸豐的病加重之後,再也沒有過舒坦的時候,兩個人也都憔悴了許多。

兩個人互相看著,玉蘭無力道:「怎麼辦呢,就這麼等死呀?」

如雅不吱聲,玉蘭無奈極了:「你呀,你呀。」

如雅說話了:「皇上不想回去。」

玉蘭拍著桌子:「這大半和肅老六脫不開干係,這個奸臣!」

她氣哼哼地,繼續道:「皇上都要回去了,這個五爺和老七,幹嗎又請旨暫緩回鸞呢?老七就罷了,這個惇親王,沒一點腦子,他還說恭親王的壞話呢。」

如雅應著:「皇上身子真的不好,他們指定是為了皇上的龍體著想。」

玉蘭看著如雅:「我問你,你覺得肅順為什麼不願回去呢?」

如雅應著:「他現在權傾朝野,皇上事事都聽他的,這一回京,手中的權利指定被削弱,當然不願意回。」

玉蘭點著頭:「對呀,如此他就拖延著,我就不信皇上一輩子不會回去......」

玉蘭沒說完,忽地愣住了,她走到如雅跟前坐下,攥著她的手:「一輩子......一輩子......皇上不可能一輩子留在這裡......」

如雅著急道:「怎麼啦?」

玉蘭急促地喘著氣:「你說肅順是不是知道皇上......知道皇上身子命不久矣......」

兩個人驚恐地看著彼此,互相顫抖著,如雅點著頭:「他當然知道,沒有比他更清楚......他讓皇上縱慾、讓皇上吃鴉片,是加速耗費皇上的身子呀......」

玉蘭猛地站了起來,如雅扯住了她的胳膊:「你坐下。」

兩個人重又牽著手,互相對視著,玉蘭道:「皇上不願回京,說是身子問題,更重要的是他害怕夷人。夷人在咱們的國都設立公使,這等恥辱之事,他是沒辦法接受的,他沒臉回去。」

玉蘭繼續道:「肅順不願皇上回京,就是怕失去手中的權利,於是他誘導皇上留戀聲色,牽絆住皇上的腳。」

玉蘭睜著眼:「他就是故意的,是存心的,熱河是他的天下,皇上一旦出事,淳兒還小,他便能控制皇權了…...」

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攥著,玉蘭繼續道:「恭親王與英法談判,將夷人趕出了京城,老百姓都感恩戴德,他的聲望又回來了。」

如雅接話道:「他幾次請旨過來熱河探視皇上,皇上卻次次回絕他,應該是仍舊忌憚他。」

玉蘭點著頭:「什麼皇上回絕,指定是肅順回絕的,他沒有想到恭親王會這麼快崛起。如此,他就不讓皇上離開熱河,否則到時不好奪權......」

兩個人抖個不停,玉蘭睜著眼:「你抖什麼呀?」

如雅紅了眼眶:「你抖什麼呀?皇上,皇上真到了這種地步嗎?」

玉蘭也紅了眼眶:「你說呢?」

如雅搖著頭:「不會的,皇上才三十一歲呀,不會的。」

玉蘭瞪著眼:「你說不會就不會呀?」

如雅連連搖頭:「蘭兒,不行、不行,皇上不能......不能走,他還這麼年輕,才剛剛開始......」

玉蘭抬手要打如雅,沒打下去:「你著急了?你終於知道著急了。」

如雅哭著:「淳兒才六歲,剛剛入學讀書,我不想這麼早當太后,你說怎麼辦?」

玉蘭哭著:「怎麼辦?你說怎麼辦,我也不想當什麼太后。晚啦、晚啦,來不及了。」咬著牙:「肅順這個奸臣,我一定要殺了他。」

如雅低下了頭:「皇上身心煎熬,他心裡難過呀......」

玉蘭鬆開了如雅:「你又來了,他命都要沒了,還難過個什麼?」拉著如雅起來了:「走,咱們再會一會肅順。」

如雅站著不動,玉蘭甩開了她:「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

玉蘭走了兩步又停下了,臭著個臉:「你去不去?你不去她們不搭理我。」

如雅低眸道:「我怕皇上為難。」

玉蘭氣得跺腳:「皇上都要死啦,他都要死啦,還為難個什麼?」

如雅點著頭,整理整理衣衫:「好,我去。」喊著:「趙來庭,傳肅順來煙波致爽。」

趙來庭飛一般地跑走了,如雅和玉蘭過了角門,來到了煙波致爽。

如雅在咸豐的位置上坐下了,玉蘭不敢坐,又站在她身邊。

很快,肅順過來了,他人還在圍牆外呢,便喊著:「皇后叫奴才又何事呀?」

玉蘭嘟囔著:「他大喊大叫,不分內外宮闈,還隨意進出皇上寢殿。這要是在宮裡,他敢這麼隨便?」

玉蘭剛說完,兩個人就看到肅順進院子了,他抬著頭,氣昂昂地進來了。

肅順到了殿前,不耐煩道:「皇后,奴才在四知書屋忙得很,您又有什麼指教呀?」

肅順敷衍地行著禮,如雅嚴肅道:「跪下。」

肅順眼睛一瞪:「皇后這是何意?奴才不懂。」

玉蘭接話道:「肅中堂,本宮知道你眼睛瞎了,可連耳朵也聾了嗎?」

肅順輕蔑地看了玉蘭一眼:「你是誰?」

玉蘭又吃了一個癟,差一點噴血,如雅立即介面道:「她是大阿哥的生母。」

肅順看著如雅:「皇后侄女,奴才可以跪,您要給奴才個理由啊。」

如雅接話道:「皇家之內,只論尊卑,你失儀了。」

玉蘭接話道:「本宮給你理由,她是皇后,夠了嗎?」

肅順笑著:「奴才還要處理朝政,沒空和皇後娘娘折騰,奴才告退。」

玉蘭接話道:「肅中堂好大的官威,連皇后都不放在眼裡了,您到底想幹什麼呢?」

肅順看著玉蘭:「貴妃想幹什麼呢?」又看著如雅:「皇后,你是後宮之主,就管好你的一畝三分地,不要干涉朝政了。」

如雅接話道:「皇上龍體欠安,本宮身為皇后,自然要管,這怎麼能算干涉國政?」

肅順拱了下手:「皇后慢慢玩,奴才不陪您了。」轉身走了。

玉蘭立即接話道:「肅老六,你好自為之。」

肅順猛地轉身,應著:「貴妃什麼意思?奴才不懂。」

如雅接話道:「有人位高權重卻心懷叵測;有人諂媚奉上還痴心妄想;有人膽大包天卻力有不逮......」

肅順哈哈笑著:「你們小小女子,好大的口氣!」

玉蘭笑著:「謬讚、謬讚,」

肅順拱拱手:「奴才告退。」挺著胸膛走了。

肅順一走,兩個人的氣勢立馬沒了,玉蘭看著如雅:「你看到了他的眼神吧?他明白了,他一定有那個打算了。」

如雅點著頭:「我明白,可她不買我的賬,這可如何是好?」

玉蘭應著:「他這麼倨傲,就是仗著皇上的寵信,可你到底是皇后,要是來認真的,他絕對不敢放肆。」

玉蘭攥著拳頭:「他知道你脾氣好,知道你不會跟他來真的,要是我,指定給他一巴掌。」

如雅站著起來,兩個人出了殿,她道:「不行的,他是前朝重臣,我干涉不了他的。」看著玉蘭:「咱們還是要繼續開導皇上,旁的法子都不行。」

玉蘭點頭嘆氣:「是,只能這樣做了。」都嘆著氣。

兩個人又回了東跨院,載淳手裡拿根藤條,一邊跑一邊揮舞著,嘴裡不住地喊著:「殺肅順、剮肅順、殺肅順、剮肅順......」

兩個人驚了一下,玉蘭看著如雅:「這個小東西,他說什麼呢?」

如雅嘆著氣:「咱們天天將肅順掛在嘴邊,她就記著了唄。」

玉蘭點著頭:「應該是吧。」

載淳跑到兩個人跟前了,喊著:「皇額娘,額娘。」

如雅又問著:「怎麼了?」

載淳便問道:「皇額娘,什麼是做鬼也風流?」

如雅忽地愣住了,玉蘭瞪著張文亮:「這是哪裡聽來的話?」

張文亮趕緊跪在地上:「娘娘恕罪,這是下面人嚼舌根,阿哥也就記著了。」

載淳搖著玉蘭:「額娘,這什麼意思?」

玉蘭一下子愣住了,隨即笑著:「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如雅又問著張文亮:「奴才們都嚼這閑話吧?」

張文亮點著頭:「是,都閑著沒事幹,娘娘不必生氣,這閑話是止不住的。」

玉蘭接話道:「我們知道,只是你要注意,再聽到誰渾說,你就訓斥他。誰要不服,你就過來告訴本宮,正好拿他作筏子。」

張文亮點著頭:「奴才明白,以後會注意的。」

載淳又揮著藤條跑起來了,喊著:「殺肅順、剮肅順......」

玉蘭的眼睛追著載淳的走,她看著看著,心裡咯噔一下。

她不禁念著:「做鬼也風流,做鬼也風流,上一句是什麼?上一句是牡丹花下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玉蘭身子一抖,不禁喊著:「不好、不好。」

她的眼淚嘩嘩地流,如雅不明所以,扶著她:「這是怎麼了?」

玉蘭緊緊地攥著如雅的手,念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如雅不明白:「怎麼啦?我不明白。」

玉蘭氣上不來,急促地喘著氣:「皇上,皇上是故意的,他故意沉浸聲色,以醇酒婦人自戕......自戕......」

如雅驚恐道:「醇酒婦人自戕?」

如雅也支持不住了,兩個人又互相扶著靠在一起了,玉蘭虛弱無力道:「走,咱們去找皇上。」

青鸞和青雀一臉地迷惑,玉蘭又吩咐著她們:「快,快去準備轎子,我們去如意洲。」兩個人去了。

玉蘭扯著如雅:「走,咱們去找皇上呀,再晚就來不及了。」

如雅愣愣地,看著玉蘭:「皇上果真如此嗎?」

玉蘭點著頭:「一定是這樣,皇上......」泣不成聲了:「皇上一定在求死,一定在求死,他早就在求死了......」

玉蘭拉著如雅,喊著:「別發愣了,走啊。」

如雅點著頭,站了起來:「走、走,找皇上去。」

玉蘭扭頭看著,叨叨著:「我要一把刀。」

如雅抖了一下:「你要刀幹什麼?我這裡沒有刀。」

玉蘭喊著:「我死給皇上看。」

玉蘭念著:「沒有刀,剪刀也行。」

小宮女拿來了一把剪刀,玉蘭喊著:「走,如果皇上不聽勸,我就死給他看。」

如雅又勸著:「你不要衝動。」

玉蘭搖著頭:「沒有法子了,只有這一招了,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載淳仍舊揮著藤條在院子里跑著,他見他兩個額娘又哭了,趕緊扔了藤條跑了過來。

他哭喊著:「額娘,怎麼又哭了?」

玉蘭趕緊藏起了剪刀,如雅摟著載淳,哭得更傷心:「額娘沒事,沒事。」

轎子已經備好了,玉蘭又摸著載淳的頭:「走,咱們去看你皇阿瑪。」

載淳仍舊哇哇大哭,他跟如雅坐一個轎子,過去如意洲。

很快,一行人到了地。

載淳已經不哭了,下了轎之後,玉蘭又囑託著他:「兒子,等著額娘再哭的時候,你就抱著你皇阿瑪使勁地哭,好不好?」

載淳問著:「額娘不哭。」

玉蘭應著:「額娘難受,等額娘哭你也哭好不好?」

載淳點著頭:「額娘哭我就哭。」

玉蘭摸著載淳的頭:「好兒子。」又看著如雅:「你別愣愣地不忍心,你也要哭,死命地哭。」

如雅點點頭:「我知道,可你別讓皇上為難。」

玉蘭指著如雅:「皇上就毀在你手裡的。」

載淳接話道:「額娘,你別罵皇額娘了。」

如雅嘆著氣:「走,上樓吧。」

咸豐一個人坐著,對面的戲台上不停歇地咿咿呀呀,他閉著眼,跟著哼哼,同時咳嗽著。

張修德輕聲喚著:「萬歲爺,皇後娘娘和懿貴妃娘娘,帶著大阿哥來了。」

咸豐睜開了眼:「讓他們進來吧。」又咳嗽了幾聲:「快,朕嗓子不舒服,上冰糖燕窩。」張修德去了。

如雅牽著載淳,玉蘭後面跟著,三個人看著咸豐的背影,沒有走到跟前

咸豐聽見了腳步聲,他站了起來,笑著:「你們來了。」招著手:「淳兒,來,到皇阿瑪跟前來。」

載淳說著:「皇阿瑪的臉那麼白。」

咸豐抬手摸摸臉,又猛烈地咳嗽著,張修德端來了冰糖燕窩,他揮揮手不要了。

他笑著:「來,過來。」

如雅鬆開了載淳,載淳便跑到咸豐跟前了,咸豐看著如雅和玉蘭:「你們倆是嫌棄朕臟嗎?」

玉蘭便問道:「皇上,您知道信陵君是誰嗎?」

咸豐看著張修德:「你領著大阿哥出去吧。」

載淳牽著咸豐的手不願走,喊著:「皇阿瑪。」

咸豐摸著他的頭:「走吧,皇阿瑪跟你額娘說話。」

張修德牽著載淳走了,眾奴才也都跟著走了,就剩下她們三個人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西太后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西太后
上一章下一章

第663章 醇酒婦人自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