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初識人間味（二）飛翔

我說完，等著他回答，可是韓歆卻道：「公主，現下還不妥。」

我心一沉，有些不悅地看著他。

他看著我，我從他眼中看得出他有千言萬語要對我說，然而也因為他緩下勁來什麼也不說，所以更讓我想到了許多，末了，他只說了五個字：「公主，你累了。」

我心一動，身子也跟著前後晃了一下，先前在地道中時，我就已經耗竭，方才只是因甫聞噩耗而榨出了一些精力能夠與他說上那些話，然則其實也只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如今經他一提，我頓覺手足乏力，眼有千鈞重。

卻不想被他看低了，我徑直走向他早就備下的那匹馬，感覺到他要跟在我身後，頭也不回道：「我們騎馬回去，這樣可以快些。」

不知道為何，當他說出我此刻的狀態時，我心裡的感覺是如此地不快，我想我只是純粹不喜歡我不論做什麼、想什麼，需要什麼都能被他看在眼中。

我認為我應該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人，我有我的獨斷專權，我的心思不應該能有人看透，別人見了我只因低頭行走避開我，所以雖然我已是極累，但仍是強持著精力說完這話，可惜接下來便很是頭昏目眩了。

我咬牙一把扯住韁繩，回頭還故作輕鬆道：「走吧。」

這個時候他已經翻身上我挑剩的那匹馬，一臉擔憂地看著我：「公主？莫若歇歇再走？」

他這般說，我心裡那連自己也不清楚從何而來的怒氣更是高竄，打算當即調轉馬頭，立向京城而去。

可是他，竟做了我再是如何也想像不到的事，他棄了自己的馬，似乎只是輕輕一動，就來到了我的馬上。

我急，可是也沒有力氣去掙，他暖暖的氣息圍著我，讓我慌得根本不知自處，只得開口喝令：「大膽，你有幾個腦袋？你怎能與本公主同乘一騎？傳揚出去，成何體統？」

他太過份，簡直讓我不能容忍。

可是他卻一點兒也不為所動，低道：「韓歆是公主的侍衛，只要公主安全，什麼事都做得。而且，這是烈馬，公主知道么？」

什麼？

我當然知道烈馬是什麼意思，可是我剛剛來得及一怔，那馬就撒蹄跑了起來。

這變化來得太快，我不由得驚呼一聲，然後就只瞧見道旁的樹正飛速向後閃去，我甚至都還沒有坐穩！

這個韓歆！

而我，現下也只能依著他了。

可是漸漸的，我發現有些不對，雖然我們在皇覺寺的秘道之中走了許久，可是再久，也不會及得這馬兒抬腿揚奔那麼一忽兒，而且眼見得晨曦都已然現了，我都還見不到京城城郊，這韓歆，莫不是在騙我不成？

可是那馬兒跑得那樣快，一氣幾乎跑了幾十里地依舊沒有停下來亦或是減速的意思。

此刻，朝陽在我們的身後冉冉升起，將我們兩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並且合二為一。

我看著，竟然有些呆了，也幾乎忘記了他對於我的無禮。

如果我不是皇族的公主，就與他這樣遠走天涯，那我的人生，會不會有這樣飛馳一般的幸福？

大漠黃沙，塞外邊疆，牧馬放羊。

從前讀那些詩詞之中暢快淋漓的描寫時，我也不由得會為我只能呆在精製的籠中而覺氣悶。

我雖會騎馬，卻從未這般飛馳而行，就算偶被父皇恩准得以去狩獵時，不坐在馬車之中躲避盛陽，卻也只能騎馬在後面緩跟，而絕不能這樣馳騁。

朝陽陽漸漸升高，散發出了它無可忽視的熱量，而我則閉上雙眼，不因那耀眼的陽光，卻只願，用心感受這來之不易的、失了束縛的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