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初識人間味（一）拒走

不過，我卻不想離開，雖然我知道，那檀江王能夠切切實實地知道我在皇覺寺中，並且前來要人，那我在宮中的親人，只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然則，我還是想回京城去，無論如何，那個地方是我的國，是我的家，我不能，在她有難的時候，就這樣趁夜，悄悄離去。

不論京城之中已經發生了什麼，我定要親眼看看，否則，那將只會是我永生的遺憾。

我定了主意，命韓歆將我送回京城之中。可是韓歆，以他這樣一個低微的人，卻拒絕了我的命令，但是我卻知道，他此刻有足夠的力量來阻止我。因為他手中拿出的信物，正是我母后的信物。

可是我仍然固執。

母后憐我，願我活命，我心底能知，也銘感於她，我甚至能想到，母后既然早早地就預料到有這樣的一天，只怕她也願我遠走，可是我不能，我真的不能。

我是皇族中人，皇族血液的代代相傳，其傲性到了我的體內亦是不會少了半分，而且，當這家國危難之際，也就全然地迸發了出來。

先前從韓歆口中知道，他使計從皇覺寺中離身的時候，也探聽了一些消息，因為檀江的侵入，高高在上的皇族瞬息之間淪為戰俘。

皇后所出的三子，太子逃逸在外，據稱曦瑤公主一直藏身在皇覺寺中，唯有葉曦璩身處宮中，他早聞敵來，卻是聞聲不動。他穿白衣，焚香案，撫金徽。到得檀江族人進來之時，三皇子從容起身，揮劍斷琴，慷慨罵敵，那皇家之氣鎮得這些來犯敵寇也不得不對他禮遇三分。

我與三皇弟是同胎而生，我雖為皇姐，可他處處讓我，言談之中甚至還有幾分兄長風範，加之文武雙全，儀錶堂堂，且又無皇族桀驁之氣，反而是平易近人，熙和如陽，不知是多少深閨夢中人，如今他也這般傲性，我也不免動容。

所以面對韓歆對我的勸離，我遲遲不應他。

最後，韓歆也許是知道了我不會改變主意，也就停了。

這時，我卻問他：「我棣葉若是亡了，我還是公主么？」

韓歆停了一會兒，許久才說：「韓歆眼中，您始終是公主，不會變的。」

我垂下眼瞼，道：「既為帝女，我亦不能，苟安。」

「苟安？」韓歆的聲音突地起了一些變化，「公主何出此言？」

我抬眼望他，我知道定然是我這話將韓歆傷到，所以又重複了一次：「對，苟安。難道我不是么？京城之中，皇族的性命已經危在旦夕，而我，在這僻靜鄉野之中，想著我應該如何安逸敗逃！」

我突如其來的激動好似讓韓歆也有些情緒間的波動，我看到深邃的雙眸掀起的波瀾，可是他仍勸我：「公主，明哲保身！」

我笑了：「應該明哲保身的，是我的大哥。只要太子在，我棣葉終會復國有望。我本女兒之身，成不了什麼大事的。」

歷來女子無用，有幾人能駁？

在我說出這番話之後，他張口好像還要再說什麼，可是最終，他默默地點了點頭。終於說服了他，我應該是長舒了一口氣，心裡卻更是升起了莫名的悲哀。

這身為女子的命運，何以不能如此自主？

為何總要因為某個男人或生或死或榮或損？

棣葉因楊妃亡，寵她的帝王如今身赴黃泉，這可又是她親眼願見？我亦想求生，只是，想到我的大哥，我不能。

我現在思緒很亂，想要做些事情幫大哥的忙卻不知道如何下手，只是我心裡總隱隱約約覺得應該回京一看，所以我脫口而出：「韓歆，想辦法讓我回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