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皇覺寺聞耗（七）驚夢

夜，漸漸地涼了。

想起從前在宮中之時，我喜歡夜涼如水的晚間，喜歡遙看星星，還喜歡備下三五果盞，邀皇弟曦璩來品，大哥曦瑾是太子，照例是百忙之中來不了的，可是這也無妨，我知他若是空時也會想起我來，只要遣了宮婢去些我們高談所得，大哥定然會和詩相送，久了，兄妹之間已達成一種默契，就算久不見面，彼此也能明白對方心意。

可是現在，我卻想不出來，他們正在受著怎樣的磨難，可是我卻是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受著這一切。

韓歆――

我悄悄地喚他，只要他不死，他一定會來救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聽到了我的呼喚，我竟然是聽到他的應答：「公主，公主！」

「你怎麼才來，竟然置本公主的生死於不顧？」在夢中，我質問他。從來沒有一個人，敢把我丟在什麼地方，自己就一個人走了的，他是第一個，可竟也是我出不口要將他痛責的第一個。

分不清楚這是夢中還是真實，韓歆笑：「公主，韓歆怎麼敢將公主棄之不顧，事實的真相是，韓歆已經死了啊！」

他一邊說，口唇之中一邊流出血來，然後他的身上突地多出了許多血窟窿，都汩汩地往外冒著血。可是他還是那般笑著，彷彿他身上的這些磨難根本就與他無關。

可是我能夠清楚地看他，他的雙眼之中，還有我的身影，而他，也正步步地向我逼近。我漸漸地有些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真實，因為他身上的血腥已經直衝我的鼻端。

那麼腥，那麼濃，真真要把我帶到那不可想象的血池地獄中去。

「啊！」我驚叫一聲，奮力睜眼一看，我身旁什麼都沒有，這時才恍然明白是做了一個夢。

但是我卻打了一個寒顫。我聽人言，人若死了，是會託夢的，莫非我方才見到的，正是韓歆的鬼魂不成？

我睜大了雙眼，想要再將眼前看清，可是除了那月光之下的樹影重重，我什麼都見不到，今夜，就連蟲鳴都少了許多，天地寂靜得可怕，彷彿只剩下我一個人一般。

可是，夢中那絲血味，似乎總在我身邊縈繞，遲遲不去。

好巧不巧的，我聽到有人在喚我：「公主，公主！」

聲音低低的，我一時之間辨不出來是誰，為了給自己壯膽，我顫聲問：「誰？」

「韓歆。」

我心一跳，我意識現下應該是非常清楚的，那，這喚我公主的韓歆，是？

我不敢答了，然則他卻在我的面前現身了，同夢中一樣，站在我的面前，他的身上帶著那血腥的味道。可是那句質問的話，我卻橫豎說不出口，只怕說出了，他就會在我面前，再一次流盡他的男兒血。

可是韓歆見我不答，竟然靠近了我，我一慌一退，險些地就要跌下去，韓歆眼疾手快，一下子將我攬住。在他懷中，我聽到了他的呼吸，也感受到了他的心跳。我便又有些糊塗了，斟酌著問：「韓歆，你沒――你沒？」

韓歆想是明白了我的意思，笑了，他將我摟得更靠近他，回道：「沒有公主的命令，韓歆怎敢赴死？何況韓歆還等著公主治我千刀萬剮之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