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其實你已經很勇敢了

周末對美術生來說，就是換了個地方學習。

晚自習的時候，他們在畫室里上課。

周末也不例外。

不過一水在周日會留半天給他們歇歇。

周日下午對他們來說是稍做休息的時間，對老師來也是。

離下課時間還有一段時間。

布置好當堂作業后，謝知遠就拿起保溫杯走了出去。

姜樂樂固定好畫紙后開始畫畫。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根耳機線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姜樂樂被嚇得手一抖，手上的鉛筆差點就斷了。

被顧一這麼一打岔，自己的作業差點就......

姜樂樂深吸一口氣，忍住打人的衝動。

顧一已經笑眯眯地湊過來，說道：「同桌，你畫的不錯啊。」

顧一的誇獎是出自內心的。

姜樂樂的畫一眼看過去，很舒服。

排線乾淨。

構圖，形感都很好。

老謝看到應該會很開心。

顧一又說道：「既然都畫好了，聽聽歌放鬆一下吧！」

感覺到身旁的少年離自己的距離又近了一點。

姜樂樂冷眼掃過去，就看到了顧一笑得一臉燦爛。

姜樂樂沒有理他。

低頭整理起畫具。

顧一看了一眼時間。

快放學了。

同學們也畫的差不多了。

以他的直覺，老謝應該會踩著放學的鈴聲進來。

想到這裡，顧一直接將耳機拔了出來。

慵懶的歌聲立馬從手機的發聲口流了出來：

我看著你的時候

你笑著笑著睡了

窗外面安靜的

像詩裡面的段落

......

班裡同學倒是習慣了顧一的行為。

大家作業也都基本完成了。

現在又是周日，想放假的心隨著放學時間的靠近正飄著呢。

顧一放的歌立馬點燃了他們想嗨的心情。

幾個喜歡這首歌的女生已經一起低聲唱了起來。

不會唱的則隨意哼哼。

女生甜美的歌聲，男孩子低沉的嗓音跟著音樂一起在教室里響了起來。

顧一也聽得相當陶醉，他用手作話筒狀，對著姜樂樂說道：「會唱的一起唱啊！」

「嗨起來，讓我聽到你們的聲音......」

姜樂樂抬眼看向他身後，表情一言難盡。

你個傻子。

顧一唱道：「剛摘的蘋果吃了一口......」

唱完這句，他才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剛剛和他一起唱的那幾個可愛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呢？

怎麼沒聲音了？

教室里好像突然安靜了一樣，只有他剛剛的歌聲和手機伴奏的聲音。

顧一回頭一看，就看到了謝知遠站在他身後，臉色相當難看。

顧一連忙關了音樂，站了起來。

謝知遠：「剛摘的蘋果吃了一口？」

顧一：「啊，不是，謝老師，這個是歌詞......」

謝知遠瞪了他一眼：「你真的很想吃蘋果啊......」

顧一尷尬地撓了撓頭：「老師，你看，這不是快下課了嗎？我這是組織同學們放鬆一下身心。」

謝知遠：「今天畫室衛生你負責。」

下課鈴聲響了起來。

謝知遠冷著臉說道：「你們也不是小孩子了，要拎得清什麼時候該努力，什麼時候該放鬆。」

「現在的鬆懈，就是將來的後悔！」

「不要以為月考考得不錯就意味著以後也考的不錯，比你努力的人多了去。」

說到這裡，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顧一。

謝知遠收回目光：「菜雞努力也有可能變大神，大神不勤加練習也有可能退步。」

說完后，他沉著臉拿著保溫杯出去了。

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顧一瞄了一眼姜樂樂，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想和我一起打掃衛生？」

姜樂樂回過神來，對上他充滿期待的眼神。

她提起書包：「不可能。」

她現在已經可以確定，身旁這個人，不應該叫顧一，應該叫顧二。

顧一撇撇嘴：「同學之間基本的情誼呢？」

眼看姜樂樂已經要離開，他伸手去撕自己畫上的透明膠帶。

這一著急，連帶著畫也撕了一大角。

顧一：「......」

姜樂樂：「.......」

真的是顧二。

-

姜樂樂打開水龍頭，伸手搓洗著手上的鉛筆灰。

姜樂樂琢磨著以後集訓的時候，身上應該會很臟。

現在的作業量不大，手就已經夠她搓洗的了。

幾個女生說笑著走過來洗手。

「你說真的嗎？七班那個數學課代表真那麼帥？」

「真的，長的特別乾淨，聽說有一米八，成績又好......」

「真的假的，我覺得一米八的男孩子超級帥的......」

「哈哈哈，你不看臉的嗎？」

「唉，你討厭......」

姜樂樂：「......」

雖然她不知道她們口中的帥哥是誰，但這種話題確實有夠無聊的。

洗好手后，她關了水龍頭，提著書包下了樓。

-

姜樂樂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半了。

客廳里暗暗的。

姜樂樂走過去將窗帘拉開。

陽光照了進來，客廳里也變得明亮起來。

姜樂樂上了樓，回自己房間去。

進了房間，她一眼看到了自己書桌上放著一張畫。

姜樂樂愣住，走近一看。

一眼看過去，畫上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一條小小的金魚正輕輕躍出水面來。

風輕輕吹起了浪花，打在了它的身上。

但金魚並沒有理會。

姜樂樂抿了抿嘴。

根本不可能不受影響。

巨大的海浪，路過的飛鳥。

都不是這條小小的金魚所可以承受的。

姜樂樂手指撫過那條小小的金魚。

這世界上本來就不可能有一張一模一樣的畫。

可是那些人，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覺得一張畫無關緊要呢？

說到底就是根本沒有所謂的感同身受。

姜樂樂伸手將畫捲起來收進了柜子里。

洗了把臉，她才下樓。

舒寧已經坐在沙發上等她了。

姜樂樂只覺得心情開始煩躁起來，她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口道：「外婆。」

舒寧朝她笑了笑。

姜樂樂莫名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夏天對她來說，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看著舒寧帶著一副眼鏡，細細地在畫紙上塗抹各種色彩。

那裡的世界，對於小時候的她來說，充滿了神奇。

「吃過飯了嗎？我買了腸粉......」

姜樂樂這才回過神來，回道：「吃過了。」

姜樂樂隱約能猜到她想說什麼，因此脫口而出自己吃過了。

午飯在外面解決吧。

去外面冷靜一下吧。

不能讓負面情緒蔓延開來。

「我出去一下。」

姜樂樂丟下這句話後向鞋櫃走去。

舒寧在心裡嘆了口氣，開口道：「等一下。」

舒寧向她走去，又說道：「畫喜歡嗎？」

姜樂樂的腳步頓住：「外婆，你明明知道，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一模一樣的畫。」

「你也知道，那幅畫對我的意義。」

陳漫漫和姜成離婚後，陪伴她的只有這幅畫了。

怎麼可能心情沒有波動呢。

她明明只是想要一個家而已。

姜樂樂深吸一口氣，說道：「對不起，我剛才語氣不太好。」

舒寧走過去摸摸她的頭，說道：「樂樂，你沒有錯。」

「我畫了一副差不多的畫送給你，不是為了取代那幅畫在你心裡的地位。」

「兩年前，我是希望那幅畫可以陪伴你，也是希望你可以不受負面情緒的束縛，勇敢地活出自己。」

姜樂樂看向舒寧：「外婆，我怕了。」

「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不會變質的東西。」

「期盼太多，最後會失望過多......」

姜樂樂吸了吸鼻子，微蹲了下來。

陳漫漫和姜成，當年不也是所謂的情投意合，一開始的「滿眼都是你」到最後卻變成了「再也不想看見你」。

他們總是說「我都是為了你好。」

卻不願聽一聽我是不是真的快樂。

姜樂樂覺得自己的名字就是一個笑話。

舒寧心疼地摸摸她的頭：「我不是希望你期盼，我是希望，你可以不要害怕。」

「你一直堅持著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已經很勇敢了。」

「樂樂，你已經很勇敢了。」

舒寧伸手抱住了姜樂樂。

很久沒有感受到的來自親人身上的溫度......

姜樂樂原本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終於不受控制落了下來。

那為什麼陳漫漫明明是我的媽媽，就是不願傾聽我呢？

為什麼我明明沒有惡意，也沒有做錯什麼，就莫名其妙被人討厭和排擠？

姜樂樂滿腦子都是「為什麼」。

她抱著膝蓋，哭了起來。

金魚根本就不敢躍出水面。

也不想了。

太累了。

-

哭過後，又是陷入一種自我尷尬之中。

姜樂樂在房間坐了挺久，直到鼻子不紅，眼眶不紅，眼睛也不那麼腫后，才下樓來。

舒寧又在沙發上睡著了。

電視也還開著。

姜樂樂找了條毛毯給她蓋上。

關了電視后，她換了雙鞋出門了。

她習慣在心情不愉快的時候來顆糖。

順便出門來透透氣。

姜樂樂沒打算走多遠，挑了家近的超市就進去了。

找到放糖果的那一區，她拿了包牛奶糖和水果糖。

結完賬后，她提著糖走向超市門口。

衣角突然感覺被人一拉。

她低頭一看。

一個小不點正眨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

和姜樂樂對上眼神的那一刻，小不點又看向了她袋子里的糖。

姜樂樂：「......」

姜樂樂將袋子往左邊一晃。

小不點的目光就跟著袋子一轉。

姜樂樂將袋子往右邊一晃。

小不點的目光又跟著袋子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