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重挑下人
老夫人等人一聽,便都抬頭去看寧雲的畫,兩個丫鬟舉起畫向前了一步,站立在老夫人和大夫人面前,這時,寧珍珠的聲音響起:「我也畫好了。祖母和母親也看看珍兒畫的。」
話畢寧珍珠身側的丫鬟們也上前,將她的畫舉了起來,站在了寧雲的畫旁。
當寧雲用餘光看到寧珍珠的畫時臉色不由的變了。
兩幅畫並排放在了一起,老夫人「嗯?」了一聲,大夫人看到了笑著說:「沒想到珍娘和雲娘心意相通啊。」
寧敏聽見了把筆一丟,好奇的上前幾步,看向那兩幅畫。「咦?二姐和四姐畫的不是一幅畫嗎?」
眾人聞聲看去,那兩幅畫乍一看竟是十分相似,都是畫那院中正中間開的最盛的那幾簇菊花,但是仔細一看兩幅畫卻有不小的差別。
寧雲作的畫其實十分精緻,畫中只有四朵菊花,但是構圖飽滿勻稱,用筆十分細膩,四朵菊花紅黃粉白,以墨綠的菊葉作為稱托,線條流暢,在這短短時間裡一氣呵成實在不容易。
本是一副不錯的畫,可再看旁邊寧珍珠的畫。
巧合的也畫了四朵菊花,巧合的也是紅黃粉白綻放在墨葉的襯托之中,只是筆法更加大氣,看的出來作畫人隱隱透露出的那種富貴高傲之氣,顏色更加秀麗明艷,再一細看,菊花上彷彿蒙上了的水汽,在陽光下微微發著閃。整個畫都如同寧珍珠本人一樣帶著光亮。
大夫人喝著茶,看了一眼丫鬟們展開的畫,又舉起來喝了一小口,意料之中的驕傲。
「二姐你的花瓣上怎麼閃閃的啊。」寧敏走近了去細看,「這是金粉?」
寧珍珠用帕子擦了擦手笑道,:「我畫完后在花瓣周圍用金粉略掃了一下。」
老夫人看了不由點頭,朗聲道:「珍丫頭畫技長進了不少啊。」
寧雲在一旁,臉色有些微變。老夫人看到低頭的寧雲,眼眸微閃,緩聲道:「雲丫頭畫的也不錯,只是年紀小還缺勤練,略拘謹了。」
「祖母說的是,雲娘遠比不上二姐的畫技,以後會勤加練習的。」寧雲始終略低著頭,別人也看不出她的表情,只是那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微微收緊。
寧敏見寧雲低著頭,笑著在一旁道:「四姐的畫跟二姐的如此相似,可若要把畫放在一起,我就只能看到二姐畫的菊花了。」
寧雲手握的更緊了,微微抬頭,面上卻沒有太多情緒,她聲音柔和道:「我們自是比不上二姐的。」
一旁最下座坐著的宋姨娘終是聽不慣了,老夫人說她女兒技不如人就算了,都是庶出的,寧敏憑什麼對她的女兒指指點點?
她甩了下帕子開口道:「大小姐和二小姐的琴棋書畫都是大夫人從宮裡高價請來的名師,咱們四小姐自然是比不過的。不過五小姐跟四小姐的文房四藝可都是府里一個先生的教的,不如五小姐把畫也拿上來,跟大家比對比對。」她越說聲音越是犀利。
寧敏蹬了宋姨娘一眼,旁邊的小元小聲的嘟囔:「明知道小姐四藝課都逃課出去玩了,還挑這事...」寧敏轉身使勁擰了小元一下,「呸!」
「敏兒還小,何必著急呢,等她到珍娘這麼大的時候說不準更厲害呢。」大夫人在一旁打趣,眼裡滿是溺愛。
宋姨娘翻了個白眼。心道大夫人就會在老太太面前裝慈母。
寧敏聽到大夫人的話,笑的眼睛眯成了縫,有一點淺淺的酒窩漏了出來,貝齒白的發光。
此時寧玥放下了筆,用帕子擦了擦手。後面的丫鬟上前拿起寧玥的畫。
這次就輪到了寧珍珠變了臉色。「你......」寧珍珠看著那畫有些不確定的吐出了一個字。
老夫人看清那畫時眼前一亮,「拿近一些來。」
待將畫靠近,大夫人也有些疑惑,看這畫也沒什麼太過出色的地方,只是一個院牆的一角,幾朵開的正艷的菊花遠遠的盛開著,視線前的是一朵白色的菊花,它的花瓣沒有後面的菊花嬌瓣飽滿,顏色也不及它們鮮艷,就那般在前端安靜綻放,一點也不突兀,甚至讓人在掃視整個畫面后,最終又會注意到這朵雅菊上。
大夫人疑惑的看了看女兒的神情,有些不理解,這畫雖然淡雅洒脫,但是絕對比不得自己女兒的畫高貴典雅,為何女兒這副表情呢?老夫人又為何這種反應呢?
寧珍珠為了看清那畫又上前走了幾步,到老夫人身旁去看那畫,細長如遠山的黛眉微微皺了起來,別有一番韻味。
她仔細看完后抬起頭,盯著寧玥的眼睛,笑著開口:「三妹是去過文軒閣看過祖父畫的《秋菊美人圖吧》。」
寧玥微微一怔,不解的問:「二姐為何這般說?」
寧珍珠看著她,似笑非笑道:「你這副畫好像跟祖父那副有些相似啊。」
老夫人看著寧玥的畫,有些出神,聽到寧珍珠的話回過神來,眼神有些混沌的問道:「玥丫頭,你可能講出來作這副畫的用意啊?」
寧玥笑著上前幾步,走到自己畫前開口道:「回祖母,我看這一院子的菊花開的奼紫嫣紅,眼花繚亂,可孫女看到這朵時卻頓覺眼前一亮,這朵白菊枝莖並不粗壯,卻開的極正,沒有優越的位置充足的陽光,卻也開的盡盛。」寧玥沖著那朵菊的方向看去,笑容溫又認真,陽光輕輕穿過空氣灑在她臉上,那一刻竟然有一絲說不清的情意纏繞在她的眉間,讓人望而失神。她輕輕一笑,露出幾顆整齊的皓齒,「雖這院子花園花團錦簇,可我獨愛它這一朵白菊,因為它與眾不同。」
老夫人聽到寧玥說出這句話時,手裡的茶杯晃了晃,旁邊的李嬤嬤上前接過老夫人的茶水,有些疑惑,「老夫人?」卻在接過茶杯的那刻看到了老夫人眼中那抹淚光。
老夫人這是怎麼了?
老夫人感到手裡的茶杯被人接了過去,穩了穩情緒,發現一屋子的人都在看著她,臉上有震驚,有不解和疑惑。
老夫人用帕子輕壓了了下眼角,並沒有多說什麼,她站起身來,走到畫前,又細細端量了一陣,突然點頭有些激動道:「玥丫頭畫的秋菊盡得我心,李嬤嬤,把畫收起來,給我掛在中屋的牆上。」
李嬤嬤上前收起起寧玥的畫。老夫人伸手拉著寧玥的手,笑容中有了幾分真,:「玥丫頭可捨得把這畫送與祖母啊。」
寧玥笑容溫和「當然願意,只要祖母不嫌棄玥娘的畫太過素淡就好。」
老夫人笑著拍著寧玥的手,吩咐李嬤嬤:「回來叫小廚房做一碟茯苓夾餅送去遙月院。」
寧雲在一旁在的靠後,頭始終低著,讓人看不清表情。
寧珍珠在一旁看著老夫人握著寧玥的手,手裡的帕子一點點握緊,她不明白,寧玥她不可能看過祖父的畫,為何畫的畫同祖父的畫如此相似,看祖母的表情,顯然是因為想念祖父,才如此激動不已。這個寧玥,難道真的是命好嗎?想到這她低頭跟旁邊的丫頭紅霞說了幾句,紅霞在一旁輕輕點頭。
「祖母,既然都說三姐畫的同祖父有些異曲同工,不如拿出祖父的真跡來讓我們看看。也讓我們學學這素雅的畫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寧敏突然張口。
寧珍珠正在交待事的動作一頓,嘴角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
老夫人點頭,對著旁邊的芍藥道:「去叫阿成把文軒閣里第二排第三個櫃格里的畫取過來。」
芍藥點頭稱是,走了出去。
老夫人回到了椅子上,品起了普洱,思緒卻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年,在宮裡的宴會上,誤打誤撞走進了菊花叢中碰上了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少年在散席後到處問她是誰家的閨秀,一定要再見佳人一面。那少年出身顯貴門第的嫡子,自己的身份卻是高攀不起。
她不明白那麼多名門貴女在他身邊圍繞,為何他偏偏就看上了自己,直到他親自求了家人將她娶回寧府那天,她都感覺自己是在做夢。
在一個盛秋里他為她作下《秋菊美人圖》,執起酒杯輕擁她入懷。
「縱是奼紫嫣紅亂於眼前,我也獨愛這白菊,因為它與眾不同。」
老夫人的手輕輕摸索著佛珠,她彷彿又聞見了他嘴中淡淡酒香,眼中一直冰封的刻板慢慢融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