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備戰備荒
「轟你個腿!」侯愛澤看著梁瘋子的滑稽樣,小聲說道。
梁瘋子沒聽清楚罵他的話。
侯愛澤接著大聲說:「打鳥呢,下的夾子在那邊!」
「傻小子,鳥才多少肉!」
梁瘋子說著把一條一米多長,纏在腰上的活蛇取下來,拿給侯愛澤看。
侯愛澤嚇得盡量離他遠點。
「蛇牙有毒,蛇肉沒毒,這肉好吃!」梁瘋子得意地說,「那邊乾溝里多得很。我逮了這條大的,至少有一斤多。這肉好吃。你吃過蛇肉沒有?過來我教你,抓蛇要抓這。」
梁瘋子用左手比著抓蛇的部位。侯愛澤躲得更遠了。
知道毒蛇的牙有毒,肉卻沒毒可以吃,但從來沒吃過蛇肉,侯愛澤好奇,想嘗嘗蛇肉的味道,遞小刀給梁瘋子,叫他殺蛇。
梁瘋子笑了,搖搖頭,從兜里摸出一把刀,把合著的刀打開。
捏著的蛇頭幾乎挨著他的另一隻手,侯愛澤擔心那蛇有毒,一口咬了他就沒命了。
「這是電工刀,你這小刀削鉛筆還差不多。」
梁瘋子說完拎著蛇來到河灘邊上,找了一棵小樹,用小繩系了蛇的脖子,把蛇掛在樹榦上,割開蛇肚子取了蛇膽,兜里摸出小酒瓶子,灌了口酒在嘴裡,把蛇膽放進嘴裡,一仰頭,吞了下去。
扒掉蛇皮,去頭尾,拎了白嫩的蛇肉,叫侯愛澤找地方生火烤蛇肉吃。
侯愛澤看呆了,突然感覺梁瘋子一點都不瘋,一點都不傻,人精一個!
侯愛澤揀來乾草樹葉、干樹枝生了火,拿出自己的鹽遞給梁瘋子。
梁瘋子把剝皮去頭尾白花花的蛇割成兩截,用細鐵絲綁在兩小截樹棍上,撒上鹽說:
「剛剮的蛇肉見火要撲騰。」
梁瘋子遞了一截樹棍上鐵絲捆好的蛇肉給侯愛澤,叫他學著烤蛇肉
。侯愛澤害怕,不敢接那蛇肉。果不其然,拿到火上一烤那蛇肉就劇烈地蠕動,要不是用鐵絲綁住,八成要竄跑了。
烤了一會,那蛇肉不再動了。這過程看得人目瞪口呆,侯愛澤喘了口大,沒先前那麼緊張害怕了,小心翼翼拿過那綁著蛇肉的樹枝,學著梁瘋子在火上烤蛇肉。
見烤差不多了,梁瘋子把烤的蛇肉在石頭上磕了幾下,放在石頭上涼了一會,解開鐵絲,用電工刀切給侯愛澤一塊蛇肉,侯愛澤不敢接。梁瘋子撕了肉吃起來。
梁瘋子把蛇肉吃得差不多了,沒有什麼異常,侯愛澤拿起自己那截烤得差不多的蛇肉,學著他的吃法,吃起那蛇肉,留了一截放兜里準備拿回家給侯愛青吃。
「走南闖北離不開錢,山珍海味離不開鹽。」
把啃完蛇肉的蛇骨頭扔火里,那蛇骨頭燒得哧拉響還冒青煙,那煙有一股骨頭肉燒糊了,特殊而難聞的味道。梁瘋子拍拍手又說:
「多虧你的鹽,沒鹽味蛇肉更顯腥,不好吃。看來你小子沒吃過這玩意?」
「我怕有毒,看你吃這麼香,八成沒事。」
侯愛澤品嘗蛇肉的味道,感覺筋道,有嚼勁,但沒什麼油性,顯得有點乾澀,和雞肉、魚肉、豬肉味道不同,吃著也香,咂巴嘴,說:
「這蛇肉吃著也香,不過,就是想著有點膈應人。」
「好吃就到乾溝里去抓唄!」侯愛澤說這蛇肉好吃,梁瘋子顯得高興說,「這是秋天了,再過十天半月就沒有了,蛇就要睡冬覺了。」
「嗯,嗯。我不敢。」侯愛澤說,「不叫冬覺,是叫冬眠。」
梁瘋子把烤蛇的余火撥攏,加了一些柴棍,坐石頭上,伸腳脫了一隻鞋,把沒穿襪子的光腳對著火堆烤。
梁瘋子從兜里拿出小酒瓶子,遞給侯愛澤,叫他嘗一嘗,說:「男子漢不喝酒,枉在世上走。」
侯愛澤拿過酒瓶子喝了一口,直喊辣,哈哈氣,把酒瓶子還給梁瘋子。
梁瘋子拿回酒瓶子,用手擦了瓶子口,喝了一小口,面帶微笑,一個勁砸吧嘴,好像要充分體味那酒的美妙。
他把這酒當什麼了不起的好東西一樣,捨不得猛勁喝,蓋上蓋子,收起瓶子又揣兜里。
侯愛澤看梁瘋子擦瓶嘴,好像嫌棄他的嘴不幹凈,心裡有些不爽,突然想起梁瘋子的嘴曾經吃過大便,感覺噁心,想發嘔。
想著自己都沒嫌棄他,他倒嫌棄起自己來了。
侯愛澤有意拿話意刺弄他,譏笑說:「聽說你吃過大便,味道如何?」
提起梁瘋子吃大便的事,他不知羞恥,反而顯得很得意,說:
「你也知道?那都是哪百年的事了。那是我烀好的紅薯,剝了皮揉成大便的形狀藏在袖子里的,我是左手抓的大便,用右手拿紅薯往嘴裡塞的,哈哈,誰都沒發覺!」
「好啊,你敢蒙蔽上級領導,愚弄廣大群眾!」
侯愛澤沒料到梁瘋子這麼奸滑,猛然反應過來,這麼多年他都是在裝瘋賣傻,為的是偷懶不想幹活,逃避處罰,奸笑一下說:
「你老實聽我話,小心我告你!」
「你別跟我說這些!上次你劫法場是咋回事?還被捆了,抓進去挨夠打沒有?你也不是啥好東西!」
梁瘋子的話直擊侯愛澤的痛處,見侯愛澤不言語了,感覺有些歉意,對侯愛澤傻笑,把話題轉了說:
「我跟你說一個事,這事你可能不知道。」
「啥事?」侯愛澤說著也把臭球鞋脫下對著火來回晃著烤。
梁瘋子晃動右手,正面反面翻看,又把那手在侯愛澤面前晃動。
侯愛澤用手裡烤著的球鞋把梁瘋子的手擋開。
「我和朱總司令握過手呢!」
說著還對侯愛澤抬下巴,作出很了不起的樣子:
「那年朱總司令到咱們這視察,我在礦區,朱總司令說要看看第一線的職工,就把我叫去了。」
侯愛澤看看那手,除了有點埋汰(臟),沒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
「我一個月沒洗手,沒洗右手。」
梁瘋子又翻著面看他那令自己萬分敬仰的右手,自鳴得意地說:
「從那以後,吃飯,拿吃的用右手,擦屁股用左手,撒尿也用左手。」
梁瘋子這話一出,觸動了侯愛澤的笑筋,笑個不停,屁股從坐的石頭上滑下來:
「吹吧你。誰信?那我還和紅太陽握過手呢!我到現在,幾年都沒洗手。你看,你看!」
侯愛澤也把手晃動著叫梁瘋子看。
侯愛澤不信他的話,這使梁瘋子大為惱火:「你不信,你問你爸去!去問老單位的人,那時候你還是**嘎豆,穿開襠褲還吃奶呢。」
梁瘋子指了指河兩邊的山又說:「這邊山,那邊山上都架了高射炮呢!整整來了一個警衛師!」
侯愛澤覺得梁瘋子牛逼越吹越大,給以嗤之以鼻的神態,哈哈笑,把烤過的球鞋往石頭上使勁拍,拍完拿鼻子前聞,又笑,又把鞋往石頭上拍。小聲說:
「你個傻*,瘋話連篇,你糊弄小孩子差不多,誰信?」
沒把他的話當回事,明顯有鄙視的意思,梁瘋子決定拿話鎮一下侯愛澤:
「呵呵,你爸不老實交待問題,有事就往尤書記身上推。你這**小將要和走資派劃清界限,要和他鬥爭!」
侯愛澤最怕人說他爸,梁瘋子這一招管用,侯愛澤不敢再拿話刺他,表現出對他的輕蔑了。
「還有你姥姥。把尿盆子借給解放軍當飯盆子用的事,老單位來的都知道,那是以前你姥姥當笑話講出來的,這就是罪證!」
梁瘋子繼續敲打侯愛澤。
「我姥姥說,不知道解放軍借去幹什麼用,以為是洗腳洗衣服用,把最好最新的搪瓷盆借給解放軍的。」
侯愛澤解釋道。
「天知地知,你姥姥是啥成分,安的什麼心誰知道!」梁瘋子說。
侯愛澤說不過梁瘋子,真來氣了,穿上鞋站起身,解開褲腰帶,拎出雞雞對這火堆撒尿,撲哧哧,撲撲哧,一股青煙合著尿臊氣升騰。
梁瘋子趕忙起身離那遠遠的。
侯愛澤到河邊收了鳥夾子,往回家走。
梁瘋子感覺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過了,緊跟著侯愛澤,一個勁地叫他小美人,叫他別生氣,那些事也只是聽別人說的,他背地裡從來說過侯愛澤家人的壞話如何如何。
有人在公路上吹哨,揮動小紅旗,梁瘋子和侯愛澤看見趕忙往公路上跑,以為又要試迫擊炮了。
到路上才知道是戒嚴,要搞正式的軍事演習了。
進山溝溝的鴨子江公路原來的老大橋安了炸藥和電雷管,好像要把這橋馬上炸掉。
侯愛澤看到有好幾個裝了炸藥,接了電雷管紅顏色的滅火器牽了電線,放在橋墩上。
走橋邊過的時候,一個背著七九步槍,腰上纏著帆布子彈帶的,吼著叫侯愛澤和梁瘋子快點走開,離這越遠越好,別掛到引爆用的電線了。
這之前,侯家老媽聽說侯愛澤和梁瘋子有來往,提醒他離梁瘋子遠點,還說有人反映,梁瘋子私底下到處散布說,彌勒佛已經降臨人間,要逞凶罰惡解救老百姓。
要不是大家忙著備戰演習,八成要把梁瘋子當鹹魚給煎了。
家裡最小的侯愛青、侯愛彪不聽侯愛澤指喚就算了,你梁瘋子是全廠人里地位最底下的,不聽指喚不說還和自己頂嘴!
一路走,想到這些,侯愛澤決定不理他了,叫梁瘋子別跟著他,叫他走他的陽關道,自己走自己的獨木橋,大路朝天,各走一方!
還沒到家,侯愛澤就感覺氣氛與往日不同,門口、房頭、路邊有大人圍著嘰嘰咕咕,個個嚴肅緊張,神色亢奮。
侯愛澤尖著耳朵聽了一會:省城來了許多解放軍,配合當地的民兵,假想敵人來進攻,要搞一次大規模的實戰防守演習。
侯愛澤一點都不緊張,感覺這比小孩子玩「打仗」有意思多了。
回到家,把那截蛇肉給侯愛青。
侯愛青拿著嚼吃了。
待侯愛青吃完了,侯愛澤問侯愛青:「好吃不?」
「好吃。」侯愛青舔食手指上的殘渣說。
「這是蛇肉!」侯愛澤說。
侯愛青牙巴停止嚼動,驚訝地看著侯愛澤,不知所措,侯愛澤大笑。
小孩子的笑筋很容易被觸動。
侯愛東和侯愛彪進屋,看見侯愛青驚恐的樣子,也跟著笑。
侯愛青吐吐唾沫,乾嘔,想把剛才吃進去的蛇肉吐出來,罵侯愛澤是壞蛋。
侯愛青打侯愛澤,侯愛澤用背抵擋侯愛青的拳頭。
侯愛青一腳踢到侯愛澤的「螺絲拐」上,把侯愛澤弄毛了,抓住侯愛青的手腕反剪在背上,讓她無法轉身。
侯愛青嗷嗷叫,招來了姥姥,一巴掌扇在侯愛澤肩上,侯愛澤鬆了手。
侯愛青拿了姥姥掃炕的掃帚疙瘩,要敲侯愛澤的小腿,侯愛澤麻溜地跑了。
侯愛青緊追不捨,還要攆著打。
鄰居小孩子,跟在後面起鬨看猴戲,一齊叫:「二賴子,二賴子,半夜撒尿尿被子,挨他媽打板子,拎著褲子哭鼻子……」
侯愛澤腿長跑得快,侯愛青攆不上,作罷了。
侯愛澤到螣紋礦家屬區外面的公路上,成群的人聚集在一起談論著時局。
現在而今眼目下響應上面的號召,備戰備荒,要準備打仗。
當地民兵訓練天天進行,還有許多外來的解放軍和民兵駐紮訓練。
一段時間招待所,俱樂部,連學校的教室都騰出來給他們住。
廠里的廣播時常要通知,星期幾的哪個時間段,廠里的大澡堂子供解放軍和外來的民兵洗澡,希望廣大職工家屬改時間洗澡,以免打「涌堂」。
解放軍還專門放電影慰問廠里的職工家屬,解放軍還來文工團到廠里演出。
解放軍文工團演出水平比當地廠礦單位宣傳隊的水平高多了,要不人家叫文工團,不叫宣傳隊呢!
光是樂隊就有學校一個班那麼多人,好多樂器廠里人都沒見到過。
解放軍文工團女兵,身著軍裝,英姿颯爽,一個比一個漂亮,時常有說有笑結隊到廠里大廁所解手。
侯愛青那些小女孩愛圍著這些文工團女兵轉悠,人家上廁所都要跟著。
從這之後廠里侯愛青這些小女孩,學著結伴去如廁,如廁時有說有笑還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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