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袖招
因著今兒個是大相國廟會,不僅廟裡頭有老百姓自發組織的酬神、娛神、求神活動,馬行街街道上更是比平時多了些新奇玩意兒,一些大型的文娛和商貿活動吸引著三教九流雲集於此。
馬行街長約30里地,從土市子進入馬行街不遠有一個名叫鵪兒市的十字路口,路口北邊即是當今汴梁最為著名的酒樓——欣樂樓與和樂樓,酒樓不遠即是「賣馬市」,因此,這條街被稱之為馬行街。馬行街除了這「賣馬市」之外,更多的是醫館、藥鋪和茶坊酒館,勾肆飲食。
此時『紅袖招』里人聲鼎沸。
「若是我對上了此對又當如何」?
眾人的目光紛紛望向說話的小生,見來人冠正衣潔,粉頭白面,好一個俏書生口氣如此狂妄!
書生向眾人行揖禮,走近紅袖招館內的舞台,頭微微仰起看向說話的小廝。
小廝連忙笑道:「這位公子想必是學識淵博之人,不妨對對看,我家瓊裳姑娘說了對的出此對者,今天定當與那人把酒言歡」。
只聽那小生不急不緩的說道:「我下聯是伊有人尹無人伊尹一人元宰」。
台下之人拍手稱讚:「妙哉啊,妙哉」。
小廝睜大眼睛似是感到不可思議,這對子已經有不少人試過了,都不是絕好的,現在竟被一個未至弱冠的少年對出來了,且與上聯的『馮二馬馴三馬馮馴五馬諸侯』堪稱絕對,不禁高看這少年幾分。
「你且等等,我這就著人去知會瓊裳姑娘」。轉頭便對著丫頭綠孚耳語了幾句。
眾人嗑著瓜子,等著下一出『戲』開幕,久久不見美人出場眾人便開始吵嚷起來,片刻,大家忽然又都安靜了,順著台下眾人看去的方向,紅欄外的女子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眾人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喘息聲大了些便把美人吹走了。
「你說的那公子何在啊」?這妙人唇紅齒白,說起話來也如鶯聲燕語般教人好生歡喜。
「不是在這兒嗎」,小廝滿臉堆笑的看向舞台正前方,這一看竟傻了眼,莫說是翩翩少年了,便是連他身旁跟著的僕役也沒了蹤影。
小廝尷尬的撓了撓頭,剛要張口解釋些什麼,便聽到瓊裳說「罷了,罷了,有緣自會相見的」。說完便扶著自己房裡的小丫頭綠琦往回走,樓下眾人看到這個場景便不依了,紛紛吵嚷著。
「在下屢次向嬤嬤打聽姑娘,嬤嬤都說姑娘沒空,今日得空竟不給在下些薄面嗎」?這是紅袖招的熟客了,屢試不第的第八個年頭心生苦悶,差點抑鬱而死,之後便三五不時的來紅袖招尋些樂子。和同樣屢試不第的淪落人一起吟詩作對,或者聽館子里的姑娘們彈彈曲兒,沒有考中科舉,索性開個書局,既可以謀生又不至太過庸俗。
「是啊,瓊裳姑娘,素聞姑娘的《太平年》彈的極好,不知今日可有幸聽上一曲」。說話的男子一臉期待的望著瓊裳。
眾人附和:「來一曲,來一曲」。
「要求姑娘公然彈琴豈不是無理了些」?來人一身錦衣華服,單從外貌上看就不是好相與之人。
遠遠的看到館內氣氛如此緊張,嬤嬤便走過來打圓場:「這不是五公子嗎,今日刮的哪門子仙風,把您給吹來了,好些日子沒來把我們我們瑤堂姑娘的脖頸都望斷了呢」。說著便扭動著腰肢走近了五公子李天佑身旁。
李天佑毫無痕迹的將身子往旁邊挪了挪,哈哈笑道:「好些日子沒來了,竟不知紅袖招來了個這麼標誌的美人,今兒她就歸我了。」說著就邁著大步向樓梯走去。
「哎,我的好公子,瓊裳姑娘的身價可是不一般吶」!嬤嬤望著那穿著廣身華服的男子調笑著說道。嬤嬤本打算讓瓊裳只陪汴梁的那些個達官顯貴,這樣一來可以結交上流人士,二來以後也能賣個好價錢,只是這個李天佑雖是一介布衣出手卻是十分闊綽。
嬤嬤正在猶疑不決中,只見一錢袋子向她臉的方向飛來,她忙不迭地順勢抓住,打開錢袋的瞬間臉上像是綻開了花。
那妙人一走,館內又恢復了之前的狀態,彈琴唱曲有之,吟詩作對有之,附庸風雅亦有之,不一而足。
瓊裳房內
「在這裡呆了也有三個月了,如何」?剛剛那位五公子竟一掃進門時的陌生之態隨意的坐在房裡的軟榻上。「怎麼?不打算過來給爺斟上酒」?李天佑斜睨著綠裳,一改在樓下溫和的姿態。
猛然聽到詢問的話,打斷了兀自思索的綠裳,她盡量使自己的姿態看起來卑微。
這位爺雖然看起來有些其貌不揚,心思確是極為陰狠,不然西夏也不會貿然讓這位悄悄潛入這汴梁城內,與她們這些在宋朝隱藏著如浮萍般的棋子接應。
綠裳走上前去給他斟酒,隨後又在一旁邊給他剝乾果邊說道:「這三個月汴梁城內倒是安靜的很,收到宮裡那位的消息說太子未立,人人心中皆不安穩。但是這些暫時還不會擺到檯面上來,畢竟皇上還年輕,且這幾年曹皇后膝下養著的那位不久前才被送出宮。宮裡頭的苗貴妃生下了個皇子,也是這皇帝現如今唯一的兒子。」越往後說綠裳的聲音越小,妄議宮廷秘事被聽到可是大罪。
那位五公子聽到這些露出不屑的神情:「就這些?沒別的了?」
「倒是有一樁趣事,有個叫郭承祐的將軍幾日前在此地辦差,要了間雅舍,竟也沒有找姑娘作陪。巧的是那間雅舍就在這房間的隔壁,依稀聽到了什麼民女、銀子兩萬兩、刑法之類的。」綠裳蹙著眉頭回憶道。
「這朝廷啊,不用我們攪和本身也是一鍋粥了,等到了合適的時機我在給它加點火候。」李天佑一臉雲淡風輕,吃著剝開了的乾果,喝著酒釀,好不愜意。「你來彈上一曲吧,不是說現下流行的那些曲子你都彈的甚妙?」
「公子謬讚了,奴不過是討生活罷了。」說著就坐在琴案邊彈了起來。
一時室內和諧,只有悠揚的琴聲緩緩流淌。琴案邊的女子看起來溫婉可人,對面榻上的男子閉著眼睛靜靜聽曲的樣子一時讓人覺得這又是那個在樓下彬彬有禮的溫和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