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制壺艱險
說說笑笑的,夢輕也干起了正事。
她將醒好的泥胚放在胚板上,一下一下的拍打著雛形,不足半個時辰,一方泥壺的初態便呈現出來。
這壺胚的雛形是按照前世的奉天壺塑造的,她尚且不清楚炎城的奉天壺長什麼樣。
剛想去問上官羲,忽然一陣炸裂般的頭疼襲來。
瞬間,她的眼前天旋地轉,手裡的拍子怦然墜地……
一幕幕奇怪的景象在她的腦海中閃現,熟悉的,陌生的,還有……心痛的。
她看到了自己,一襲白衣在風中獵獵飛舞,而她,正一步一步踏上高高的祭台。
悲痛在她的心底無盡的蔓延,因為懷裡此時抱著的人。
然而,當她看清那懷中的人臉時,心底陡然一顫,竟然是——上官羲?!
怎麼是他?
可是這一刻,她已然沉浸在那悲痛中,無法自拔。
風,在空中不斷的咆哮,而她正站在高台上迎風凄涼。
忽然,她猛地一揚手,懷裡的人如同一個物件,呈一道弧線飛入祭台下方。
祭台下,烈火熊熊,因為那竟就是一座小山般的窯爐。
瞬間,那道冰藍色的身影便隱沒在大火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淚,從她的臉上滑落,可她的眼裡卻充滿了堅定,那決絕的聲音一字一句地穿破蒼穹。
「日月絕滅,山河崩裂,七生七死,償還我身!」
轟——
窯爐里的大火隨著那一聲落下,竄天而起,將整個天空都染成了霞色。
而她,冰冷的眼裡迸發著灼烈的恨,騰空而起……
猛然睜眼,入目的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只是心頭,那股錐心的恨還沒有散去。
這樣憤恨的神情把幾人嚇了一跳。
「輕兒,你怎麼樣?」蕭亦霆急切的問。
夢輕皺了皺眉頭,問:「我這是怎麼了?」
以沫抹著眼淚聲音有點后怕:「小姐忽然就暈倒了,若不是王爺出手及時,摔出個好歹怎麼辦,那旁邊就是石井沿兒。」
上官羲收回搭在她脈搏上的手,神情極其複雜,她……看到了。
夢輕看向上官羲,兩雙眸子對視,如同那日在獸王谷時一樣,她又看到了那情深入骨的眷戀。
她不自在的從床榻上坐起,沖著蕭亦霆等人笑了笑:「這不是沒事么,都別擔心了,可能是近來太累了。」
至於那個夢……她不想同他們多說,再真是也只是個夢而已。
緩了緩,夢輕從床榻上下來,見兩人還想攔著,直接道:「壺還沒有完成,泥胚不能晾置太久,否則無法塑型雕刻。」
雖然不捨得她勞累,可她說的沒錯,奉天紫砂彌足珍貴,他們只有那麼一點,不能浪費。
只是夢輕起來后猶豫的看向上官羲:「你可知,那壺長什麼樣?能否描述給我?」
上官羲垂下眼帘,聲音輕飄飄的似乎追憶很久以前的夢境。
「壺身似鵝,嘴為頸,頂蓋似玄螺,把手似蓮花,壺底殼有雙棲飛……」
不由得夢輕心底一顫,她急速拿起筆墨在紙上畫著,隨著上官羲的描述落下,那壺的樣式也已完成。
「天哪!真的是奉天壺!輕兒姐姐,你是見過的吧?」香影驚嘆的望著她。
夢輕輕輕地「嗯」了一聲,唇角勾起一絲苦澀。
若不是因為這壺,她也不會來到這,一切……怕都是定數吧。
她拿上畫紙來到操作台前開始小心翼翼的雕刻起來,或許是太過熟悉吧,這件原本雕刻繁雜的紋飾,她竟然花了不足一個時辰。
傾城雖然天天在宮裡看著她做壺,但蕭亦霆以自己親身領會還是第一次,原來,她認真地模樣那麼美。
心底不由得一動,恨不得立刻扔掉她手裡的工具將人納入懷中。
只是上官羲的驚訝出乎了所有人。
他衝上前,雙手小心翼翼的接近奉天壺,想觸碰卻又不敢,指尖漸漸開始變得顫抖。
因為離得近,那紗幔里的雙眸也看的清。
夢輕看到他的眼底竟然有淚。
「滴答!」
眼底水珠落在壺身上,與那壺身迅速融為一體。
蕭亦霆驟然看過去,他能落淚?
只有上官羲自己知道,這不是淚,只是青凝幻化的水珠而已,他如今,還不一個活生生的人。
「上官,你和八長老找的窯爐怎麼樣了?」夢輕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因為這紫砂泥怕是與其他的不同,普通的窯根本燒制不了。
八長老搖著扇子笑了笑:「夢姑娘即便不信我也當信上官,他親自尋得,你可放心?」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漂移,顯然是別有用心。
這不,蕭亦霆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黑如鍋底。
「輕兒當時先去燒窯吧。」一把將夢輕扯進懷裡,半摟著她向外走去。
背後,上官羲靜默了幾許才跟上。
夢輕算是知道了這個男人有多霸道,他如今真是半點都不收斂,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
想想,心裡卻覺得暖暖的,可是……寶兒,他真的不在意嗎?
窯爐的地方距離他們這裡還有段形成,如今空有馬車沒有馬,又不知道何時能燒制完成,幾人只能帶上乾糧步行而至。
到地方時,天色已經不早了。
一拐進那片窯廠,夢輕便被驚嘆到,難怪奉天以器皿為聖,這裡的窯爐遠比大梁那些官窯的要高大的多,就連壘砌的方法,放在現代都堪稱精妙。
她繞了一圈,選了一個自己認為最滿意的窯爐,開始生火燒窯。
偌大的窯爐里,只放了那麼小小的一尊奉天壺,實在有點違和。
然而,當第一把火燒起來時,夢輕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她發覺,普通的柴火溫度根本不夠!
「用赤煉試試。」蕭亦霆提醒道。
夢輕笑了笑,運起內力,一般赤煉用七成功力,幾個時辰便能將普通的紫砂泥燒制完成。
吞噬的火龍呼嘯著向灶眼裡噴去,火焰騰空而起,將晚霞染成了漫天的紅色。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但夢輕忽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反噬。
她胸口一陣悶痛,不由得收回手,但她再次發力,又遭到同樣的反噬。
這次,她察覺了什麼,發現只要赤煉的功力增大,那股反噬也會增大,而她赤煉的功力收小,那反噬也會消失。
試探著,她再次發力,但這次只將功力降下至到了五成,而那股反噬的力量也隨之消失。
「怎麼了?」蕭亦霆問,趕緊幫她把額頭上的汗擦掉。
夢輕皺眉:「赤煉的功力不能增加超過五成。」
「這是什麼意思?」蕭亦霆有些不解,但隱約替她擔心。
「意味著……要持續以五成的功力燒制,且中途不能斷。」夢輕嚴肅道。
「那如此,豈不是時間要延長?」湊過來的八長老接道。
「是,怕是這樣的力度要維持至少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幾人同時有些擔憂。
北斗星移,本是璀璨的夜空慢慢被烏雲籠罩。
八長老仰望天空,眉宇緊皺:「不好,要下雨。」
「沒事,窯爐上方已經做了鋪蓋,不會被雨水灌入。」蕭亦霆道。
所有人也都覺得沒事,可事情偏偏出人意料,因為他們想不到,接踵而來的……是災難!
颯颯的風聲響起,樹梢開始劇烈的搖晃,地上的塵土和著腐屍的味道席捲而來。
窯爐幾千度高溫,所以外面只有一個遮雨的棚子,上方蓋著竹片四周空氣通透,但偏偏這時候的狂風疾虐,瞬間掀翻了那遮雨的棚子。
蕭亦霆扯開外衫用自己的身體為夢輕擋風:「輕兒,怕是燒不了了。」他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在風雨里受苦。
「不行!」夢輕一口回絕:「窯溫已經上來,絕對不能半途而廢。」
上官羲將吹跑的竹片一片一片往回撿,對著他們大聲喊:「你們先忍一會兒,我和八長老儘快將棚子重新搭起來。」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一陣傾盆大雨襲來,那水如同天上往下倒的一般。
一瞬間,將幾人的衣服淋了個透。
蕭亦霆見狀,趕緊脫下衣裳遮擋在夢輕的頭頂,「上官羲,你們別撿了,風雨這麼大,竹棚根本承受不了,快過來咱們圍在一起。」
八長老也不再撿,朝著他們這邊過來。
大雨磅礴,淋的幾人近乎睜不開不開眼睛,說話的聲音瞬間被風扯成了碎片。
「嗷嗚——」
「怎麼回事?」蕭亦霆警惕的望著四周,發覺正有無數只發著綠光的眼睛慢慢靠近。
「毒獸!毒獸怎麼在靠近?」八長老疑惑。
上官羲眉目凜起:「糟糕!雨水沖淡了我們身上的獸王氣息。」
「那怎麼辦?」八長老問。
蕭亦霆果斷拉住夢輕:「這裡太危險,壺不燒了,我們得趕快走。」
此刻,憑著夢輕的感覺,裡面的壺胚已經燒制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萬萬不能停歇。
「你們離開,我一個人繼續,我的血能驅散毒獸,他們傷害不了我。」
這話徹底氣怒了蕭亦霆:「說的什麼話!再重要也是一把壺,就算天下人都沒命了,你也得給我好好的!」
他伸手就要去拉她。
夢輕忽然嚴肅道:「蕭亦霆,此刻若是罷手我必然被反噬而死。」
一時間,蕭亦霆的手停在那裡。
而就在幾人猶豫的一瞬間,一道黑影忽然從天而降,尖利的爪子驟然襲上夢輕的頭。
上官羲飛身而起,一掌將那毒獸震碎成了冰碴。
繼而,又一隻毒獸飛來……